從豐州到外祖父家所在的晏城,至少還有一半的路程,如今那副將又受了傷,我便藉故他要好好休養,不易長途跋涉為由,讓他暫時留在客棧,等沒有大礙後可不用再追了我們去,直接轉回臨城。
副將雖是心裡不願,可也無計可施。
我則繼續帶著阿莫等人向前趕路,只是這一路之上,阿莫除了對我的大膽出手,心存驚喜感動之外,也似乎有些隱隱擔心。
我問他緣由,阿莫說道:「這次和我們打鬥的人,背景頗為不簡單,看那侍衛都是絕對的高手,試想他們主人的身份也必定不俗,如果這家主人記恨咱們要尋仇出氣,那這一路上可要小心謹慎些了。」
「他們怎麼會知道我們是誰,放心吧,不會的!」我不以為然道。
「可,可那副將一上來就報上了小姐的名諱……」
啊!這下我有些緊張了。
那個傢伙是怎麼回事?打這種架還報的什麼名啊?不都是打的過就打,打不過就悶頭跑的嗎?
「那些人可提起了他們的主人是誰?」
阿莫搖頭:「只說我們惹不起,識相點的快快讓開!」
我心裡有些不爽,也暗暗奇怪,按說那直腸子副將把我的名諱說出來本也沒什麼,可是對方總應該知道我還是頂著定遠將軍夫人的頭銜的。
在南上國里,能夠敢惹到慕容尚的人,估計沒有幾個,他們竟然還敢有恃無恐的對那副將大打出手,可見那方主人身份確實不凡。
不過現下再說這些都為時已晚,覺得還是快快趕路,再也不要被那人碰到為妙。
豐州的溫泉沒有泡成,郊外的風景卻是好看,層層迭迭的山脈綿延,馬車行走在環山路上,這條路是通往晏城的最近的一條。
雖然坐在馬車裡有些顛簸,但是邊看風景邊趕路,心情也略略不錯。
已經行了有大半日,身子已經被顛簸的要散掉,奶娘怕我大病初癒不易過度勞乏,便吩咐阿莫把車馬停下來,在這裡稍作休息再走。
下的馬車,卻看到這裡山高林密,對面不算太高的山崖之上竟然有一股山水汩汩而下,盪起不小的水聲。
空氣實在清新的很,我伸展了一下快要折掉的腰身,環視這青山碧水,頓時玩性大發,跑至那水邊,擼起衣袖,蹲下身來用手捧起一汪清水,向外拋灑。
點點水花濺落,我展顏咯咯笑出聲來。
正玩的歡快,感覺有人過來了。
「好玩嗎?」一個低沉敦厚的聲音,在我背後響起。
我吃驚轉身,卻見身後猝然站著一個二十多歲,身著雲藍團繡錦袍,腰系白玉色錦帶的翩翩公子,正似笑非笑的望著我。
「你是誰,我可不認識你!」我很不客氣的對著那人說了一句,推想這肯定又是不知哪裡來的登徒子。
沒想到那人聽罷倒是哈哈大笑:「你不認識我,我好像認識你,北汐顏,定遠將軍夫人,原北相之女,我說的對不對?」
我轉眼定定看他,並不回答,心裡一直在盤算這個人到底接下來想要做什麼。
他看我如此懵懂模樣,眯眼笑的更加舒朗:「這個問題很難答嗎?」
我心念一轉,看這個人的樣子很是自信,仿若掌控一切般,不可一世。
「你回答我你是誰,我就告訴你,我是不是。」
那人聽了微微點頭:「聽上去好像也還公平,但是……」他挑了挑眉道:「我不喜歡別人對我提條件。」
「我也不喜歡別人無故來打擾,」我回擊道。
說完繞開他,向著停在路上的馬車走去。
身後那人見我如此不怒反笑,在我身後大聲說道;「如果你真的是北汐顏,那接下來會有大麻煩了可惜你還懵懂不知。」
我仿若不聞,心說我有沒有麻煩與你這陌生人有什麼關係。
馬車開始繼續向前,前邊就是通往晏城的另一條小路,雖然比我們走的這環山路平坦了許多,卻很是漫長,聽阿莫說估計要走到很晚才能到的能休息的客棧。
阿莫說道沒錯,我們趕到這無名小鎮的唯一一家像樣點客棧的時候,已經是掌燈時候。
剛剛要了客房,安頓下來,阿莫卻面色有些陰沉的進來。
「我感覺有點不對勁,這客棧的馬槽里竟然栓了好幾匹上好的戰馬,我問過那店家,他們說這裡今天下午時候的來了個貴客,好像是頭不知怎麼的受了輕傷,還發了不小的脾氣。」
我一聽忙道:「你是說那個人可能是被我刺驚了馬,不知道跑哪裡去的那人?」
「很有可能。」阿莫點頭。
這就有點尷尬了,想來那事我雖然覺得沒有做錯,也是逼不得已,但是這貴人受了傷肯定是不肯善罷甘休的,這兩下若是真碰在一起,我身邊現在只有一個阿莫,哪裡抵得住那些高手。
仔細想想,我覺得還是要尊從老祖宗的至理名言:見事不好,拔腿就跑。
急忙命阿莫重新收拾行裝,顧不得勞煩連夜離開,不管怎麼說,相對於別的終還是覺得性命最是寶貴。
主僕幾人收拾妥當,剛剛離開客棧,還沒來得及登上馬車,我們的身旁就突然闖出來五六個人。
仔細再看,這可不就是白天時和阿莫他們打架的那些侍衛,一個個手提刀劍,橫眉立目怒視著我們。
阿莫這時早就手裡提了刀擋在我的身前,身後的奶娘和靈秀連連驚叫,我們這些人還是沒有能躲的了這場禍事。
「大膽,你們敢動定遠將軍夫人,不要命了嗎?」情急之餘,阿莫這時只能拿出慕容尚作為威脅。
那幾個侍衛一聽,臉上也略略有些猶疑,看來他們也不是不忌諱定遠將軍的名頭,到也不怎麼大膽上前來急著動手。
正僵持著,就聽有個淡淡的女人的聲音傳過來:「是誰在依仗著定遠將軍的名號,想要逃脫罪責啊?本公主可是不答應!」
聲音雖不高,卻透著滿滿的傲然和威嚴。
我聽的明白心裡暗自大驚,抬頭望去,只見團圍住我們的幾個侍衛,看到女主來到紛紛恭敬的退在一旁。
一個珠光寶氣,艷色風華的女子緩步出現在眾人面前,體態纖細,姿態傲然,一張略長方的臉,面如傅粉,猶如黑墨的眼睛裡面透出來的卻是陰冷。
最是顯眼的還是額頭上纏著的紗布,想來定是那受了驚的馬造成的後果。
她似笑非笑的朝著我走過來,只聽的朱環玉佩叮噹作響,金邊做配,牡丹花色的衣袂款款擺動。
我此時腦子裡,已經連續的轉動了不知道多少個彎,剛才她說什麼?公主?難不成我這次出手竟然把南上國的一位公主給弄傷了?
完了,如果這樣的話,我就是故意謀害皇家血脈,縱然我有著宰相之女,定遠將軍夫人的身份,也難免會被抓起來治罪,如若這公主不肯善罷甘休,說不定我就會有被砍頭的危險。
壞了,壞了,我現在可是絕對不能死的!
對了,這個公主是誰?我腦子飛快的轉動,想起阿娘在時偶爾說起的後宮之事,按照阿娘的說法,現如今的皇上有五個女兒。
三個大公主已經先後出嫁,後宮裡只剩下言貴妃所生的四公主南若晨和安貴妃所生的五公主南若影。
阿娘告訴我這些時,五公主南若影那時也不過十歲,到如今也就是十二三歲的樣子。
可面前的這位公主,看上去已有十六七歲了,那就只有一個可能,她是四公主南若晨,宣王南漓的親妹妹。
我腦波流轉,看著對面的南若晨就好像有些發呆。
「奇怪,不是聽說這相府之女北汐顏突然之間脫胎換骨,又是提劍斬強盜,又是把莊子打理的井井有條的,怎麼我這看上去還是有點呆氣似的。」
南若晨看著阿莫身後的我輕輕的說了一句,面露疑色。
呆氣?她的一句話瞬間突然點醒了我,對啊,現在這個時候不傻還做什麼呢,難不成真的等她來抓我。
「阿莫,你起開些,你擋著我欣賞這位俊俏小姐姐了!」我猛地推開站在我身前的阿莫,生氣的嘟起了嘴。
接著我快步來在那南若晨的身邊,一把抓起她的手,驚嘆道:「哇!這位小姐姐,你長得真美啊,我還從來沒有見過生的如此好看的美人呢,你能告訴我你是誰嗎?」
在這裡的所有人,都沒有想到我忽然有這種做法,都吃驚的看向我們。
南若晨也楞了,先是面露得意,隨即又嫌棄似的想要甩開我緊抓著她的手。
我這時哪裡能輕易放手,復傻傻的拽著那華麗衣襟:「小姐姐,你的衣服也這麼美啊,我看著也喜歡的緊,你是從哪裡得來的,我也想要!」這皇家的衣物,都是御用織造製成,獨一無二,再普通的人都知道這些。
可我偏偏就要這麼說,讓她心中斷定我就是個腦子不清楚的半傻女。
南若晨看我如此,嫌惡的一下甩開我,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北汐顏,你是裝傻還是真傻,你以為你這個樣子,我就會饒過你不成,你想錯了!來人啊,把這些人通通給我抓起來。」
那侍衛聽了立刻上前來就要動手,我假裝害怕,一下蜷縮了身子蹲下,嘴裡喊道:「小姐姐,這是怎麼了?為什麼要抓我,我害怕!」
「你少做這些唬人的樣子!」南若晨看著我冷哼了一聲:「我頭上的傷,是怎麼來的,我還記得清楚,沒想到啊北汐顏,你竟然也有釜底抽薪的本事,既然那時你那麼聰明,現在怎麼又突然傻了,難道不是在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