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下葬得快,棺材底下鋪了一層石灰,屍體保存得很好,沒有發臭。
李挺小心解開布袍,致命傷在心臟,傷口一寸長、極薄,腹部有五個相同的傷口。
傷口淤黑,肌肉外翻,十分清晰。
幸香菱在邊上俯瞰到,氣得雙手發抖:「父親臨死前慘遭虐待。」
李挺點了點頭:「兇手使用一柄軟劍,非常鋒利。從傷口來看,岳父手上有他需要的東西。
軟劍方便攜帶,兇手是專門做這種勾當的殺手。」
正說著,眼前突然一花,一條人影從榆錢樹後飛出,眨眼間到了幸香菱身旁。
幸香菱連忙後退,可是對方手臂一揮,細長的軟劍已抵住雪白的喉嚨。
「香菱!」
對方身法太快,而且出其不意,李挺在坑洞裡無能為力。
軟劍銀光閃閃,散發出冷冽的寒意,但幸香菱凜然不懼,好看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著對方。
對方穿一身勁裝,頭髮盤束起來,表情比手裡的劍還冷,幸香菱在他眼裡只是獵物。
「你想怎麼樣?」李挺現在明白,縈繞在心頭的不安感源自於這名殺手。
殺手的實力比校尉高出數倍,一直用輕功躡在身後,李挺始終發現不了他。
「原以為跟著你們會有驚喜,不過你們太令我失望。」殺手的聲音似乎也帶著寒意,他冷冷看著幸香菱:「幸玉石有沒有交給你一些東西?」
「沒有。」幸香菱十分冷靜。
「是什麼東西?我幫你找找!」李挺試圖吸引殺手的注意力,負在身後的左手已握住手槍。
殺手眼眸閃過一絲失望,目光移到李挺身上,手中軟劍一揮,劍氣隔空飛襲。
他打算用李挺的死,擊潰幸香菱的心理防線,作最後的查驗。
鋒銳的劍氣仿佛要將人一分為二,李挺舉起工兵鏟抵擋,劍氣的力量迸發出來,將他的身體擊飛。
砰砰兩聲槍響,殺手心臟中了兩槍。
他詫異地瞪著幸香菱,目光逐漸下移到小巧的手槍,萬料不到自己會命喪於這可怕的武器。
他嘴角流血,想刺出最後一劍,可是槍聲再起,心臟又中一槍,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幸香菱踢開軟劍,跪在墳前,哀痛地說:「爹,娘,女兒為你們報仇了!」
李挺背靠洞壁,攤開手掌,虎口處通紅髮麻,心中羨慕不已:「這就是武者,隔空揮劍就有這般威力。」
李挺重新封棺填埋,壘上墳堆,跪拜之後檢查殺手的屍體。
二人心中明白,殺手只是聽命行事,幕後還有黑手。
然而,除了錢袋和火摺子之後,殺手身上再無它物,能夠驗證身份的只有右臂上栩栩如生的蠍子紋身。
殺手的腰帶藏著皮套,軟劍插入其中不容易被發現。
李挺解下腰帶,束在自己身上。軟劍不是凡品,或許能證明殺手的身份。
……
中午時分,將帶來的紙錢燒光,二人攜手下山。
天氣悶熱,雲層越積越厚,似乎要下雨。
然而渴望已久的大雨,也無法令二人開心起來。
穿過一片枯黃的樹林就是大路,前面傳來撕心裂肺的哭喊,哭聲悽慘無比,夾雜著兒童的稚音。
李挺皺起眉頭,和幸香菱對視一眼,走了過去。
只見路邊跪著一個大人兩個小孩,他們衣衫襤褸,嗷啕大哭。
他們並不陌生,李挺昨天下午曾送了一匹青鬃馬給他們。
聽到動靜,兩個小孩回頭一望,當即跪拜:「哥哥,姐姐!」
幸香菱問:「發生什麼事了?」
稍大的孩子哭道:「弟弟被一個壞女人殺死了。」
李挺注意到,那名面黃肌瘦的饑民手裡抱著第三個孩子,那孩子一動不動。
李挺走上前去,饑民正經歷喪子之痛,渾然不覺,他懷裡的小孩腦袋怪異地聳拉著,想必頸椎已經折斷。
或許太過悽慘,老天爺終於忍不住,豆子般大的雨點刷刷往下墜落。
誰也沒心思躲雨,朦朧的世界裡哭聲綿綿不斷。
幸香菱安慰兩個小孩,李挺在樹林裡挖坑。
不多時,李挺拍了拍饑民的肩膀:「大哥,把孩子安葬了吧。」
「謝謝!」饑民抬頭看一眼李挺,然後低頭百般不舍地看著懷裡的孩子。
另外兩個小孩跪到饑民身旁,一起說:「爹,把弟弟安葬了吧!」
「好!」饑民茫然點頭,搖搖晃晃地抱著孩子站起來,手腳仿佛不聽指揮。
李挺扶著他走向已挖好的坑洞。
兩個小孩非常懂事,把弟弟的墳弄好。
李挺劈了一塊木頭,插在墳前作為墓碑。
幸香菱用特戰匕首刻字,她的字娟秀工整、美觀大方。
弄好之後,幾個人才回到山洞躲雨。
饑民父子暫時居住於此,還沒吃完的馬肉藏在山洞的最深處。
洞裡備了乾柴,幸香菱生了火,把馬肉架起來烤。
李挺問:「究竟是怎麼回事?」
饑民擦了一把眼淚,喃喃說道:「都怪我貪心!我見到馬鞍和腳蹬是上好的,想賺點錢,於是叫小孩到路邊售賣。誰知道……」
饑民哽咽著說不下去,稍大的孩子補充說道:「弟弟非常積極,看見有人騎馬經過就大聲叫賣。」
「一個穿淡黃色長裙的女人叫弟弟把馬鞍和腳蹬拿過去,自信看了兩眼便勃然變色,罵弟弟是小偷,敢偷萬家莊的東西,不知死活。」
「她根本不聽弟弟解釋,用馬鞭捲住弟弟的脖子,將他甩了出去。我想要阻止,被狠狠抽了一鞭。」
小孩敞開衣衫,瘦弱的胸膛上有一道深紅色的鞭痕。
李挺捏緊拳頭,幸香菱潸然落淚。
如此狠戾霸道的女人,不是萬漩還會是誰?
李挺說:「是我害了你們!」
「哥哥,千萬別這麼說!」小孩子恩怨分明,清澈的眼眸燃燒仇恨的火焰。
饑民說:「小兄弟,要不是你贈馬,我們一家都得餓死,等他們長大,我叫他們給你做牛做馬。」
在饑民的授意下,兩個小孩跪地鄭重其事地詢問李挺和幸香菱的姓名。
李挺說:「這位大哥言重了,只是借花敬佛,不值一提!」
幸香菱說:「別跪了,拿點食鹽和調料給我。」
小孩踴躍響應,幸香菱用匕首在馬肉上劃出一道道口子,撒上調料,香氣逐漸濃烈了起來。
洞外大雨滂沱,仿佛要將欠缺的雨量一次過補回來,卻沖不開饑民父子心中的陰霾。
只是日子還得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