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月朗朗,可與日爭輝,不起眼的巷子口,一名少年正痛苦的扭曲在地上,突然侵襲而來的驟雨,狂暴至極,少年甚至連眼前的景物都很難看清,這場雨就像在天地之間掛上了一道大瀑布。
「啊啊啊啊!!!」
隨著一聲嘶吼,少年的體內湧出了大量黑色氣流,這些肆意散開的氣流,就像是具象化的噴泉般直衝天際,而靠近其的樹木和房屋,皆是被灼燒出了一個又一個的黑色烙印。
隨著力量的不斷噴涌,少年的嘴角也咧出了更為怪異的弧度,一條,一條,又一條的觸手破背而出,對著周圍的土牆瘋狂插了進去,隨著那些觸手稍一使勁,這些脆弱不堪的牆壁便被瞬間粉碎了。
顧北捂著眼睛的手指因太過用力泛著青白,他的口中不斷喃喃自語著:「停下……停下!快停下!!!!」
控訴到了最後,少年無力的流下了淚來,他無法理解這一切,惶恐不安的臉龐上,透出難以抑制的絕望之色。
他時而狂笑,時而低語,人格在清醒與失控的邊緣反覆橫跳,易安的雙手,就如一對鋒利的匕首般,反覆撫摸著顧北的每一寸肌膚。
這時,天空中的雨突然停了,顧北抬起臉,才發現不是雨停了,而是有一把傘,撐在了上面,打傘的人正是霞,她從未見過這個少年哭得如此悽慘,竟像是在乞求霞的憐憫一般。
「意識的迴響嘛?」霞低著頭,眼神陰鬱,淡淡的雙眉緊緊擰在了一起:「唉……真是一場令人煩亂的雨啊……」
一道黑色氣流破空而來,擦著霞的臉就蹭了過去,顧北緩緩起身,眼神變得迷離了起來,就仿佛被操控的傀儡一般,他歪著頭,以一種詭異的姿勢看著霞。
「白夜的掌權者,人們心目中的英雄,沒想到竟然能在這裡碰到你。」顧北的狀態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他的目光變得纖細,刁鑽,伸手張指間的動作,也變得有些懶散了起來。
霞穩了穩呼吸,低聲道:「松島易安?」
「哦?這麼快就猜出來了!」
霞的手中緩緩凝聚出了一把黑色長劍,甩手間,直接橫在了顧北的肩膀上:「告訴我,岑今山在哪裡?V的目的又是什麼?」
面對霞的威脅,易安並不慌張,長長的手指在空氣中隨意撥弄了兩下,似乎是在習慣這具軀體,她冷笑道:「呵,岑今山,我倒也想找到那個混蛋,霞,你的白夜我有所耳聞,做個交易如何?」
「交易?」霞不解地看著易安,他不明白二者之間有什麼可以做交易的。
「哈哈哈,你的反應還真是有趣。」易安捂嘴笑了起來,一副輕鬆自然的狀態,完全沒被雨,被這肩上的劍影響。
雷光再次照下,映得霞整張臉都十分嚴肅,她並沒有多說什麼,只見黑色的元素力量化作流體,縈繞在了劍身周圍,一時間光華暴射。
「不要認為我在跟你開玩笑!」
易安收斂笑容,帶著一絲戲謔的口吻質問道:「你確定嗎?雖然我的肉體,靈魂都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但我的意識,卻是容納在了這具軀體中,這段時間,我一直通過他的眼睛去觀察,發現你……」
易安突然輕笑了一聲。
「別支支吾吾的!」霞的劍心逼近了分毫,不知為何,這個動作里,夾雜著巨大的憤怒!並且是惱羞成怒的生氣!
「發現你幾次都放過了他!不是嗎?工廠門口如此……白天在馬六甲海峽,亦是如此,你明明就在附近,可是為什麼?不,動,手?」說完,易安直接大笑了起來,而聽完這些的霞卻是臉色煞白,貼在肩膀上的黑劍,明顯抖動了起來。
霞用最快的速度將那些情緒壓了下去,轉而語氣平淡道:「夠了,你說的這些沒有一句是真的!」
易安皺了皺眉,饒有興致的看著霞:「是嘛?」
「我說了沒有!」霞的這句話幾乎是嘶吼而出,久久盤旋在街道上空無法消去。
霞的情緒竟是被弄得如此方寸大亂。
易安見調戲夠了,便擺擺手不再多說,轉而切入了正題:「霞,我不知道你猶豫不決的目的是什麼,我也不關心,說說交易吧,作為回報,我也會告訴你關於V的一些事情,我希望你通過白夜的情報網,幫我做兩件事,一個是幫忙調查誰要殺我……第二個……」
說到這裡,易安的話突然停頓了幾秒。
「是什麼?」霞問道,如今易安所展現出來的東西,已經足夠和霞進行談判了。
「幫我給林厭在海亮市的南山豎座墓碑吧……每年夏天,那裡都會有梓莘花的花瓣飄過,她應該會喜歡的。」易安的表情突然變得憂傷了起來,靈動的雙瞳散落著點點餘光。
「嗯,我可以答應你。」霞點了點頭,手中的長劍隨即化為黑霧消失了,一陣旋轉流動的第七感,將那鋪天蓋地墜落的雨水甩了開去。
「霞,你知道東中嘛?」
「那個常年戰亂的地方?」
「嗯,那是V的故鄉,或者說,是魔種的故鄉吧……1889年,一家名為V的生物公司研製出了病毒大小的人造生命聚合體,那並非是什麼高等生命,僅僅是具有著喜歡蛋白質,尤其是人體組織,這一單純習性的細胞,換句話說,就是食人的細胞,而最終生長為人形的就是魔種,V希望將魔種利用到戰爭中,從而解決東中的戰亂,然而,研究所發生事故,導致大量實驗體流竄到了外界,短短几個月,這些實驗體就遍布到了世界的每一個角落,人類遭遇了有史以來最為嚴重的滅亡危機,國家之間不再戰鬥,而是將所有能力者聚集起來,面對共同的敵人,這場戰爭持續了近二十年,1910年的冬至,魔種突然就像人間蒸發似的,失去了蹤跡,任憑人們如何搜尋,都無濟於事,這場持久戰最終以85%的殲滅率落下了帷幕,國家之間簽訂保密協議,將這次事件列入到了絕密檔案中……」
巨大的信息量令霞難以鎮定,整張臉都爬滿了恐懼的神色,人類所害怕的魔種,竟是以這種方式誕生的,那現在的種種案件,算不算是人類的自食惡果呢?
「霞,你知道什麼是憎恨嗎?V組織內,全部都是半人類,他們將女性魔種當為母體,進行囚禁,不斷強迫她們與組織內的男性進行結合,然後誕下了一個又一個的生命。」
「我們松島家……也不幸被盯上了,我的姐姐被染指,而我不願被強迫,就拼命反抗,最終,從組織里逃了出來,可惜最後……呵,我不明白V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但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信息了……」易安說完,抬頭看向了漆黑的深夜,似乎也在為自己的命運感到可笑。
看著易安自嘲般的面容,霞的心底也是隱隱作痛,她從來都不知道這些,世界的真相竟然如此殘酷,什麼是對的,什麼又是錯的呢?
所謂的恨,所謂的正義,又有什麼意義?霞恍然間迷茫了,看著頭頂的紛紛細雨,面色冰涼無比,她想著那些事,像塊化透了的鰾膠,把心整個兒糊滿了,不但沒有給外面的東西留個鑽得進去的小縫,連她身上筋肉的一切動作,也沒受她的心指揮。
「我把這具身體還給他,霞,你帶他離開吧……」話落,顧北的身體向後一傾,徑直倒了下去,密密麻麻的雨點拼命拍打在少年身上。
被人利用完再丟掉,真的很殘忍,別人轉身,就能回到正常生活中去,而那些受害者連回家的路都找不到。
所有不合時宜的命運,都是令人遺憾讓人心痛的結局,雨啊,你為什麼這麼大呢?是不是你也覺得,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