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梨也放下杯子,語氣不急不緩:「你也不逞多讓,山上的筍都被你奪完了。」
程敏扯了扯嘴角,隨即又瞪溫梨一眼:「這麼多年不見,你還是蔫壞蔫壞的,一點虧都不肯吃。」
兩人正說著話,木筆掀開車簾遞了一包點心進來,笑著道:「程娘子快別惱,我家夫人可一直記掛著您呢,這不,剛差奴婢買來您最愛吃的趙記雲片糕。」
程敏果然好哄,瞬間就高興起來了,接過油紙包就拆開,掰了一片咬上一口。
「算了,看在你這麼有心的份上,我就不計較這麼幾年你不與我來往的事了。」
溫梨也不拆穿,她要是真計較,只怕今日就不會幫自己說話了。
她提起溫著的茶壺給程敏的杯子續上茶水:「別說話了,可別噎著。」
程敏心情好了,也不跟溫梨計較,大方的掰了一片給她一起分享,嘴裡半點沒閒著:「你快告訴,是不是不打算和姓顧的那狗東西繼續過下去了,今天這麼毫無顧忌的扯下他們一家子的遮羞布,可真是大快人心。」
白雲寺距離京城不過兩個時辰的路程,是京城貴眷常去上香的地方,多少年都未曾聽說過有山匪,偏生那日就被溫梨遇上了,還那麼好巧不巧的讓顧弘延英雄救美,又被許多人瞧見。
太多的巧合放在一起,那或許就不是巧合。
當時溫家就派人查過此事,雖說證據不充足,但每一條證據都指向寧遠侯府。
可溫梨名聲盡毀不說,後又有了身孕,寧遠侯府來提親,為了族中的兄弟姊妹的婚嫁,溫梨便是不願意,最終也只得捏著鼻子嫁。
若是婚後過得好也罷了,可偏生寧遠侯府算計了她,又不好好待她。
程敏這些年,每每聽到溫梨的消息,就氣得恨不能提刀去血洗了寧遠侯府。
同時又怒溫梨不爭氣,什麼事都打落牙齒和血吞,慣得那一家子狗東西得寸進尺。
是以今日看到溫梨總算不窩囊了,程敏是真替她高興。
頓時嘴上就沒個把門:「等你和離,我便給你擺上幾桌,也好慶祝你脫離苦海。」
溫梨瞥她一眼:「你在前面下車吧。」
和離?
寧遠侯府貪得無厭,在沒有榨乾所有的利用價值前,是絕對不會和離的。
所以和離做什麼,她要的是喪夫,喪公公,喪婆母,若是逆子不聽話,那就也喪子吧。
程敏還以為是自己的話說得不中聽,要被溫梨趕下車,氣得一拍馬車上的小几,怒道:「姓溫的,你腦子進水了是不是。」
那寧遠侯府都這麼對她了,還不曉得及時抽身,難不成還有受虐傾向?
溫梨無奈:「你家夫君的馬車在後頭追一路了,還真想跟我回侯府?」
程敏一愣,掀開帘子朝後頭看一眼,訕笑一聲。
理不直氣也壯的道:「誰讓你說話說一半,行了,我也不惹你煩了,等過幾日我給你下帖子,去我新買的莊子裡玩,就當賠罪了。」
同樣的也不給溫梨拒絕的機會,把裝了雲片糕的油紙包卷吧卷吧好,馬車一降速,她就利落的跳了下去,嚇得車夫和跟車的木筆差點心臟驟停。
至於桂花,那叫一個淡定。
嗨,這才哪到哪啊,小意思,都別慌。
一陣嘈雜慌亂,片刻後又恢復平靜,馬車不急不緩的走在街道上,溫梨手裡捏著程敏給的雲片糕,也不知在想什麼。
許久過後,她才將雲片糕放入口中,細嚼慢咽。
……
在慶國公府發生這麼大的事,顧弘延那一家子註定是不會這麼輕輕揭過的,溫梨回到穗玉軒就拆了頭髮換了衣裳,又用了些飯食,這才靠在貴妃榻上歇著。
等會還有一場硬仗要打,不養足精神可怎麼好。
樂葵從外頭回來,聽木筆說起在慶國公府發生的事,氣得眼圈都紅了,同時又心疼死了,主子真是命苦,遇到這麼惡毒的一家子。
溫梨預判得沒錯,她這兒不過剛歇了小半個時辰,清雅苑那邊就遣了小丫鬟過來請溫梨立馬過去一趟。
躲是躲不過去的,溫梨也沒打算躲,簡單的收拾了一下,便領著丫鬟婆子往清雅苑去了。
府中奴僕瞧見呼啦啦的人群,紛紛避然,私下裡討論著世子夫人是不是帶著人要去和侯夫人打架?
畢竟瞧著還挺像的。
清雅苑靜謐得可怕,院子裡的下人紛紛縮著腦袋,連話都不敢多說。
溫梨也不為難他們,把帶來的丫鬟婆子都留在外頭候著了,獨自進了正堂。
此時的正堂,寧遠侯和王氏一左一右的端坐在上首,而顧弘延則坐在左下首,三人皆是沉著一張臉,很有三司會審那架勢了。
溫梨內心嘲諷,一家子家風不正的東西,有什麼資格來審自己。
她上前朝三人行禮,遲遲沒等到有人說話,索性就自己坐到了右下首的位置。
顧弘延看著這個女人有恃無恐的模樣,氣得肺都要炸了,厲聲呵斥道:「溫氏,你給我跪下,爹娘在上都還未發話,你怎麼就坐下了,你眼裡還有沒有爹娘。」
溫梨抬眼,神色淡淡的看著顧弘延,直看得他心頭火氣,才又把目光轉向寧遠侯:「侯爺,兒媳能坐嗎?」
寧遠侯自詡溫文有禮,待人寬和,溫梨這麼一問,就算他不許,也不能明著說出來。
只神色溫和的道:「一家人,不講那些虛禮。」
心裡卻對溫梨生出厭惡,這個兒媳太不聽話了。
王氏倒是想讓溫梨跪著,但自家夫君都開口了,她也不能駁了他的面子,便揭過這個話頭,直戳主題的質問開口。
「溫氏,那尊觀音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也少給我打馬虎眼,從你庫房裡抬出來的東西,不是你做了手腳,能是因為什麼?」
說著又把手邊的小几拍得啪啪作響:「你嫁入侯府都已經六年了,侯府就是養條狗也知道看家,你這樣不管不顧的讓侯府陷入這種絕境,未免也太狠心了,就算你記恨我,怨恨延兒,也該想想辭哥兒。」
顧弘延也火氣上頭,氣得額上青筋直暴:「還有你今天到底發什麼瘋,不過是說你兩句,就那般沉不住氣。」
「我仕途不暢,你不樂意幫忙,我從未有怨懟,但今日我難得與慶國公府攀上關係,你為何又如此行事,我不好,侯府不好,難道你就能好嗎?你別忘了,你是寧遠侯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