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玉蘭揉揉雙眼,再重新看向八仙桌上的紅燒肉,難得怔楞在原地。
這是咋整出來的,柚寶這麼會煮菜?
飄蕩在空氣中誘人的肉香味足夠撩撥人的食慾。
「奶,爺,爸爸媽媽,大哥二哥,驚不驚喜意不意外?大家來嘗嘗我的手藝。」 ✦
江柚幹勁十足,小嘴叭叭個不停,迫不及待翹起小尾巴似的。
一家人懵懵呆呆各自找位置最好。
仿佛還沒完全消化掉柚寶竟然廚藝的轟動大事實。
江容聞言勾了勾嘴角,視線不經意瞥了一眼灶房門前的兩桶水。
水的使命還在原地等候。
江柚順著視線望去,小嘴驚訝得微微張開,瞬間秒懂。
大哥不會擔心她火燒灶房吧!!!
大可不必!!!
江容單手握成拳,輕輕抵在唇邊,淡定咳嗽一聲,隨即笑出聲:「大哥也有想岔的時候。」
「真香,不愧是我楊玉蘭的乖孫女,有我當年的風範,十分驚喜,十分意外,奶瞧瞧,看著比國營飯店的大廚還要厲害呢。」
楊玉蘭很久以前去過一次國營飯店,吃過一碗紅燒肉都回味無窮。
一陣痛快盈滿楊玉蘭的心房,誰說江家養了小祖宗,好吃懶做?
村里流言蜚語多,暗地嘲諷,把一個丫頭片子當寶貝,腦子進水。村里人不知道為什麼她和老爺子疼愛江柚,那是因為老三和老三媳婦對他們老人好,兩個孫子和孫女也孝順。
此刻,更有底氣的楊玉蘭,腰杆子直了直,以後讓她聽見誰編排柚寶,准上面懟回去。
江易:「奶,雙標!之前擔心受怕的那位是誰來著?」
楊玉蘭:「別管我,臭小子。」
「今天我在供銷社旁邊的小道上,遇見幾個不要票的大嬸子,我就和她們換了糧食,我觀察過周圍沒有其他人,現在是雙搶的時候,我們要吃好的補充能量,農活那麼累,吃飽才有力氣幹活,我們心裡舒坦了才能更好的投入農忙中。」
「要是身體倒了,就耽擱播種時期呀。」
江柚說完,兩隻小手捧來一碗熱乎乎的大棒骨湯,給爺和奶分別盛了一碗。
江老爺子鼻子使勁嗅了好幾下,與有榮焉誇讚道:「聽柚寶說的,一年到頭,最累最苦就在這茬子雙搶,我們一家人吃飽喝足後好好幹活。」
暈乎乎的老三夫婦先是被嚇了一跳,然後又好笑又心酸。
「我們知足的,爹和娘先吃第一口熱乎乎的飯菜,柚寶說的對,先填飽肚子再去上工。」趙小月真心實意說道,老江家日子窮點沒關係,重要的是一家人團團圓圓。
堅信小閨女是有福氣。
日子一定會越來越好。
江衛安老淚縱橫,根本停不下來,乖閨女一般不下灶房,現在懂事了,知道心疼老父親農田忙,身體累。
江衛安感動完自己,又開始飄了:「我真的無敵開心了,感謝我媳婦兒給我生了一個招人稀罕的小閨女,我江衛安這輩子知足和滿意了。」
楊玉蘭心裡得勁兒,懶得與蠢蛋計較:「顯擺。」
「好吃!!」吃到嘴裡別提多香的大哥讚嘆不已。
「妹妹的廚藝一級棒!」二哥徹徹底底被江柚的廚藝折服。
大家滿臉紅光,無法抗拒鮮香可口的大棒骨湯,還有彈性十足,入口即化的紅燒肉,他們能吃下好幾碗大米飯。
一家人吃得有滋有味,肚子圓了好幾圈,心滿意足。
飯後,江柚掏出糧票和錢還給奶奶,輕聲說道:「奶放心,我有數。」
老江家眾人起早貪黑的上工,布滿補丁的衣服,刺嗓子的糠糰子.........
江柚看在眼裡,她有空間發揮作用的時刻來了。
「奶,媽媽,這些布夠不夠我們家一人一件新衣服?」
江柚簡單把今天的事說了一遍,換來媽媽寵溺地點點她的額頭。
「小機靈,這麼多布得花多少錢,虧你用私房錢補貼,唉,冬天實在是徹骨寒冷,原本我就擔心家裡的棉被如何扛得住這個冬天,現在你弄來這些布,媽媽的心可算有著落了。」
「淮年這孩子在部隊過苦日子,他給你的補貼,柚寶不許大手大腳花,每一分錢用在刀刃上,你自己好好的存起來,心疼歸心疼家裡,我們也要記著淮年的好。」
「雖然剛開始的時候,你們就見了一面,但是媽媽看得出來,陸淮年一身正氣,是一個靠得住的男人。」
趙小月擔憂閨女年紀小,今年十九歲,陸淮年大了五歲,老話說年紀大的會疼人。
江柚小臉蛋微微紅,點點頭,保證道:「知道的。」
裁剪布料的楊玉蘭暗自欣慰,別提多熨帖:「爺和奶的衣服補補縫縫還能穿,布料留著給孩子們做新衣服。」
「不行,這些布料夠的,奶對我這麼好,我有的穿,奶也要有。」江柚急忙說道。
家裡人的被褥破舊,棉花都發黑了,衣服上的舊補丁又疊上新的補丁,更何況奶給的錢和票肯定是存了很久的,想也知道奶拿起票不捨得用又放回去,才會皺巴巴的。
家裡的勞動力足,賺的工分全部兌換糧食,只求每個人能不餓著肚子。
楊玉蘭鼻子一酸,眼角濕潤,臉上露出些驕傲的神情,裝作漫不經心說道,實則滔天的歡喜充斥心裡:「一邊去,等奶給你做一身新衣服。」
趙小月抬手掩蓋嘴取笑道:「喲,柚寶是奶奶的小棉襖.......」
」好酸,媳婦兒,你掐酸檸檬吃了?」趙小月一手推開傻乎乎的丈夫,哪裡涼快,哪裡待著吧。
「嘻嘻,我是老江家溫暖牌小棉襖。」江柚逐漸向爸爸江衛安靠邊了,一臉的臭屁。
............
與此同時。
在縣城東街52號,
小男孩晃蕩兩條小粗腿,氣得腮幫子嘟嘟。
「什麼,你說小傑又發病了。」
冰清急忙出聲:「別急父親,聽我說完,幸虧遇上好心人出手相救,才穩住小傑的病情。」她心中很是感激小姑娘。
「傅傑,我說了多少次不能極速跑,醫生警告了多少次你不注意就會出現心悸,你不愛惜自己的性命,盡折騰身邊人,逞強的樣子不知道像誰。」
何自強臉色蒼白如紙,鬆了一口氣,卻板著一張臉,嚴肅批評道。
人老了不經嚇,冰清是他的女兒,傅傑是他的外孫,傅傑的父親是一名偉大的軍人,他牢記使命,在一次戰爭中英勇為國捐軀,只留下小傑一股血脈。
丈夫逝世,兒子患病,冰清曾一度崩潰,振作不起來,幸好老父親何自強罵醒她,一路走來鼓勵她。
老父親一生從軍奉獻國家,他是受授銜的,到老了還要操心她和小傑。
冰清腦袋嗡嗡直響,臉色大變,明明知道自己的父親是疼愛小傑的,但是說出來的話過於直白。
其實,老父親口是心非,關心則亂。
為什麼她的命這麼苦,小小的男孩子總會問自己的母親,為什麼他不能跑?為什麼別的小朋友可以又蹦又跳?
患有心臟病的他,才六歲。
」我們約定好的對不對,小傑健健康康長大,按時吃藥,今天國營飯店救治你的小姑娘不是說了嗎,你要注意身體。」冰清揉揉小兒子的腦袋,鼓勵說道。
小傑驟然鼻頭通紅,淚水模糊雙眼,又倔強地用袖子擦乾,不肯露出脆弱,因為媽媽會心痛,會躲在房間裡偷偷哭,不讓他知道。
所以他不要哭。
就在這時候,小傑的小心臟撲通撲通跳的好快,耳邊迴蕩起在國營飯店的那個小仙女姐姐溫柔又充滿希望的聲音。
她讓他好好注意身體。
小傑大大的眼睛浮現一抹黯然:「媽媽,我想去一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