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意擦著半乾的頭髮從浴室走出來,吹風機的插頭好像接觸不良,老是斷電,頭髮吹得半干。
她注意到了手機屏幕,來電提醒一直亮著。
拿起手機,驚訝地發現季凌沉竟然給她打了28個電話。
就算是這些天自己有意躲著不見他,他也沒有這樣打過電話,只是偶爾會發微信問自己好些了沒。
難道是真的有什麼事嗎?
何意猶豫著,要不要給他回個電話,猶豫間,電話又響起。
季凌沉又撥了過來,何意按下了接聽。
「餵?怎麼了?」
「下樓。」
「什麼?」
似乎是沒聽清他說什麼,更多的是有些不可置信。
自己現在可是在崇山,不是在北城,他喊自己下樓?
「何意,下樓,我在樓下。」
半信半疑的何意走到窗邊,拉開了窗簾,向外看去。
以為是自己眼花,季凌沉竟真的站在樓下,舉著手機接電話,向上抬頭看著。
「我沒騙你,快下來。」
何意轉身,甚至連拖鞋都沒來得及換,打開門衝下了樓。
正在看電視的老闆娘看著何意沒頭沒腦的沖了出去,腦袋向外伸了伸。
「這是咋了喲...跑那麼快做啥子...」
何意踏出了旅館的大門,季凌沉就那樣站在門口,臉上有說不出的表情。
季凌沉突然地出現讓何意毫無防備,走到他面前,滿臉掛著驚訝,驚訝之餘還有一絲喜悅。
「你怎麼在崇山...」
「害怕某些人被人販子拐跑了。」
「我...」
「一聲不吭的離開北城,還是長大了,長本事了。」
季凌沉注意到了何意半乾的頭髮,雖然氣溫不低,但是崇山夜裡的風還是帶著涼意的,他順手將何意身後外套的帽子提了起來,蓋在了她的頭上。
「進去說。」
進了旅館,季凌沉走到前台,掏出了身份證,對著老闆娘喊道:
「麻煩開一間房。」
老闆娘看著季凌沉身邊的何意,明白了小姑娘剛剛乾嘛沒頭沒腦的衝出門了,原來是男朋友來了,還怪矜持的,開兩間房。
「最後一間房讓那小姑娘開了,滿房了。」
老闆娘的眼底帶著笑意,「要不你倆湊合湊合,我們1米8 的床,兩人夠睡。」
這讓季凌沉有些犯難,他打開手機看了看附近的酒店,崇山不比北城,多的是一些小旅館。
「別看了,這附近都滿房了,這大過年的,車站附近,你還指望有房間啊!」
老闆娘邊嗑著瓜子邊打著包票。
季凌沉看了一身旁的眼何意,繼續翻看著手機,想著辦法。
「要不...就湊合一晚...」
身旁何意的聲音小到她自己都快聽不到了。
反倒是老闆娘一把奪過了季凌沉的身份證,做了登記記錄。
「小姑娘都開口了,你還矜持個什麼勁...」
就這樣,何意領著季凌沉來到了二樓的房間。
進門後,季凌沉的目光掃視著屋內,小小的一個房間,除了床和一張桌子,一把椅子之外再擺不下任何東西,更別提他本想有的沙發了。
氣氛有些尷尬...
季凌沉放了下手中的行李包,看著一張床,撓了撓額頭。
「我...我不困,剛剛在飛機上睡了一路,晚上就在椅子上湊合一晚上就行。」
「為什麼來崇山?」
「擔心你。」
季凌沉看著面前的何意,幾天不見,臉又清瘦了,整個人看著也沒什麼氣色。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呢...」
「大數據時代,想找你很容易。」
季凌沉掏出手機,點開了何意寫的好評連結,晃了晃。
「趕路累了吧?早點睡,有什麼明天再說。」
話雖這麼說...
何意躺在床上,目光注視著對面桌前坐著的季凌沉。
黑夜裡,他那麼大的一個黑影杵在那...
誰能睡得著啊...
也不知道是空氣里有灰塵還是什麼,季凌沉只覺得鼻子痒痒的,想打噴嚏,可是又怕吵到何意休息,只能憋著。
噴嚏這個東西,越忍越忍不住。
結果,憋不住了,季凌沉一連打了四五個噴嚏...
何意以為是他著涼了,心裡有些過意不去,只見她緩緩挪動了一下身子,將被子掀開一個小角拍了拍。
「要不,你來床上睡吧...」
季凌沉似乎是沒想到何意會說這樣的話,剛想拒絕,身子卻比嘴快,先站了起來...
脫去外套,動作利索的躺到了何意的另一側。
屋內靜悄悄的,安靜的只能聽見浴室的滴水聲和兩個人的心跳。
一個比一個跳的快。
何意將半張臉都埋進了被窩,不敢側頭看,季凌沉將手背在腦後,就這麼平躺著。
許久,許久的沉默...
「睡著了嗎?」
季凌沉首先打破了沉默,輕聲問了一句。
「沒有。」
「心情好點了嗎?」
「嗯。」
「師父他...不知道你的全部經歷,說的那些話你別往心裡去。」
「嗯。」
「何意...我...」
季凌沉剛想說什麼,突然被隔壁房間的一陣聲音打斷了。
縣城的小旅館,深夜的乾柴烈火,男女不可描述的歡愉聲...
氣氛一下子曖昧了起來,何意幾乎是一秒紅了臉。
對於這個聲音,她再熟悉不過了。
季凌沉的喉結滾動了兩下,有些尷尬,剛剛卡在嘴邊的話說不出來。
聲音似乎有愈來愈高的架勢,絲毫沒有減退。
季凌沉翻了個身,伸出拳頭朝牆捶了捶。
何意見狀,驚恐的伸出手拽住他的胳膊,小聲喊道:
「你幹嘛...」
「讓他們消停會兒。」
「別...」
這大半夜的,打擾別人的好事,多尷尬啊...
何意將季凌沉的胳膊拽了下來,阻止了他的動作。
黑夜裡,何意撐著身子,手挽著季凌沉的胳膊,他低頭,何意的臉近在咫尺。
時間幾乎是靜止了,對上了季凌沉柔情的目光,何意覺得自己的心好像要從嗓子眼跳出來一樣,快無法呼吸了。
她迅速鑽回了被窩,將腦袋全埋了進去。
愣在原地的季凌沉寵溺的笑了笑,又躺回了原來的地方。
看著一旁的被子鼓起的小包,伸出手輕輕拍了拍。
「出來,別悶壞了。」
何意這才慢吞吞的伸出小腦袋,小口小口的呼吸著新鮮空氣。
倆人的這一套操作,竟惹得何意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
「沒什麼...想到了以前的一些事。」
「嗯?」
「以前你讓我看著電視上,學那些,還讓我一個人在房間裡喊。」
此話一出,輪到季凌沉羞的語無倫次了。
「那...那是因為,因為...那時候我得製造出假象,沉迷美色的假象,你明白嗎?我不是...」
看著季凌沉緊張的解釋,話都說不明白,何意笑的更深了。
「我知道,你在保護我。」
何意將身子側了過來,面朝季凌沉躺著,手交叉著墊在臉蛋下。
「我總在想為什麼我這麼不幸,但是遇到你,我才發現,你是我不幸中的萬幸。」
借著窗簾縫隙透進來的月光,何意的眼中流露出複雜的情緒,她就這麼看著季凌沉,眼裡滿滿的都是他。
季凌沉看著面前的女孩,本該陽光明媚,卻時常因為命運而支離破碎,不過他不怕。
哪怕她是破碎的,自己也會將她一片片拾起,重新拼湊起來。
季凌沉幾乎是沒有猶豫的將面前的人攬入懷中,何意的腦袋靠在季凌沉的胸膛,聽著他強勁有力的心跳聲。
很安心。
「遇見你,也是我的幸運。」
他感受到後背多了一雙手掌的溫度,何意伸出手也同樣緊緊的抱住了他。
她邁出了自己始終不敢邁出的那步,緊緊的抱住了他。
「乖,睡吧。」
就這樣,在季凌沉的懷裡,也不知道是不是30個小時的車程讓何意早已精疲力盡,沒多久,她就進入了沉沉的夢鄉。
她睡了這麼多天來,最沉最踏實的一覺。
一夜過去,季凌沉緩緩睜開了雙眼,只覺得自己的胳膊有些麻,他低頭看去。
何意趴在自己的懷裡,腦袋枕在自己的肩膀上,小手蓋在自己的胸前。
能感受她身子輕微的起伏,勻稱的呼吸。
她的睫毛很長,垂在眼皮上,印出了一排排密密麻麻的陰影,粉腮有一點肉,讓人看著就忍不住掐一下。
完全顧不上胳膊的酸麻,季凌沉不想動,他想讓時間就這樣靜止,停留在這個畫面。
目光順著眼睫向下看去,小而挺拔的鼻子,水嫩的粉唇...
頭不受控制般的向她傾去,細微的動作讓何意動了動身子,腦袋向上昂了昂。
季凌沉的唇瓣滑過何意的額頭,這一觸碰,讓睡夢中的人緩緩睜開惺忪的雙眼...
幾乎是一秒將臉轉過去,何意還有些迷糊,睜了兩次眼,才勉強把眼皮撐開。
看著自己身處在季凌沉的懷中...
昨夜的談話,那時本就有些犯困,在清醒和迷離間徘徊...
這下天亮了再面對這樣的場面,何意還是禁不住的一陣臉紅,迅速從季凌沉的懷裡起身。
頭髮亂糟糟的頂在頭上,尷尬的撓了撓脖頸。
「我...去洗漱。」
在何意竄進浴室之後,季凌沉才皺著眉,扭了扭酸疼的肩膀,嘴角卻收不住幸福的笑意。
二人退了房,老闆娘看到季凌沉的黑眼圈快盪到下巴了,一臉八卦的笑。
「昨晚沒睡好吧...嘿嘿。」
話不假,懷裡抱著何意,季凌沉幾乎是一晚沒怎麼睡著...
在附近吃了點早飯,去車站買了回雲山的客車票。
得知何意是因為要回去補辦身份證,所以才回的雲山。
客車的顛簸讓本就有些困的季凌沉更加困,手機的震動聲讓他清醒了一下。
「餵?」
「哥,你在哪呢?怎麼不回消息,大過年的不在家,跑哪去了...」
凌漾拎著大包小包的禮品站在季凌沉家門口,按了半天門鈴沒人開門,這個季凌沉,還真把密碼改了!!!
可惡!
「哦...我在外地有點事,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我給你拜年啊!你還真把大門密碼改了!你有沒有心啊!我可是在你開口借兩百萬,一句話不說就轉過去的人...」
凌漾的聲音很大,簡直都快從聽筒里鑽出來了。
季凌沉將身子側了側,手機背過去,生怕一旁的何意聽到。
「好了,我知道了,密碼等會兒發給你,先不說了。」
飛快的掛了電話,微信將新密碼發給了凌漾。
「你弟弟?」
「嗯,他來給我拜年。」
「你們關係還挺好的。」
「我看著他長大的,上輩是上輩的事,不影響我們。」
何意聽到季凌沉的回答,突然仔細端詳起他的臉來,在腦海中和凌漾的對比著。
「仔細看,你們眉眼還有一些地方有點像。」
「是嗎?那我和他誰帥?」
這個問題一出,何意有些不滿的撇了撇嘴,哪有人當面這麼問的...
這要怎麼回答!
「你拿自己和大明星比哦?」
「那怎麼了?」
何意別過臉去看向窗外,沒有理會他。
正當季凌沉以為她不會回答這個問題準備就此作罷時。
身旁傳來何意一陣輕語,聲音小到好像是自己嘟囔,只有兩個人能聽見。
「你帥。」
客車開了不到兩個小時,翻過了好幾個山頭,到了這個邊境小鎮。
雲山。
再次回到這裡,何意的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到了那個居民區的小矮樓,自己生活了十幾年的家,越靠近,越讓她有一點不敢向前。
「你在這等我一會兒,我回趟家。」
季凌沉望著何意的神情,看出她有些不安,其實自己是想陪著她一起上去的,可是又覺得會不會不太好。
「好,我在樓下等你,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
何意點了點頭,拎著行李轉身向樓上走去,一步一個台階,滿心都是忐忑。
看到了那扇老舊的紅漆木門,上面貼的還是去年的春聯。
她抬起手腕,敲了敲。
很快,屋中響起了一個中年女人疲憊的聲音。
「誰啊?」
何意張著嘴,卻發不出聲音來,手懸在空中不敢再落下。
「誰啊?不說話...」
而當門從裡面打開,女人見到門外的何意,先是一驚,緊接著瞳孔中滿是怨恨和怒氣。
「你這個小賤人你....還敢回來!看我不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