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許嘉澍進入鏡子到出來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剛好碰上麻三跟著王八找到這裡。
隨著他的靈魂歸位，手裡握著的那枚鏡子也裂成了碎片。
出來的只有許嘉澍，只看他的臉色便知道老何沒了。
「老許？」
許嘉澍沒搭理他，一言不發的扔給他串鑰匙後便離開了，誰也不知道他要去哪，誰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
只有趕過來的麻三看到他緊握的手說了一句，
「他受傷了。」
靈魂上受的傷呈現到了肉體上，並且持續的腐爛著，顯然許嘉澍從裡面帶出來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倘若他不肯鬆開，恐怕那隻手以後都不能要了。
「這小和尚黑化了還挺好看啊。」
王八搖了搖摺扇，抬起胳膊肘去碰一旁的麻三，
「是吧。」
麻三後撤一步，翻了個白眼過去，
「死性不改。」
「哎，不是姓麻的，你什麼意思？」
王八剛想上手去扒拉他，卻瞅見了他腰間別著的棍子，算了，大人不記小人過，他這輩子最討厭的是姓崔的，其次就是耍棍子的。
「大人受了重傷還在族地，讓我們來帶你回去。」
「大人的傷有多重？」
「性命無礙，但修為短時內怕是恢復不了了。」
不幸中的萬幸，九尾還好好的。
「你說大人讓你們來帶我回去，可是知道了什麼？」
「尚家做了這種事，定要殺人滅口，回去的路不知道有多少埋伏呢，季小郎君，你要是自己走，怕不知會遭多少陰手啊。」
王八湊了過來，拿著扇子給他扇了兩下，
「大人擔心你出事，就打發了我倆來跑腿。」
「他們害了老何，難不成就這麼算，埋伏好啊，敢來我就都殺了。」
季耀語氣冷冰冰的，鼻息間的氣也有些粗，身體微微顫著，一副要衝出去跟人拼命的架勢。
「不會就這麼算了的，他們不僅殺了特事局的人，還把算盤打到了大人頭上。這筆帳特事局早晚要跟他們清，會報仇，但不是現在。」
王八難得正經一回，他拍了拍季耀的肩膀，見他依舊緊繃著，便伸手又捏了兩下。
「季耀，要是你出了事，大人一定不會坐視不理，那時候才真叫落入這些人的圈套里了。」
麻三也勸了兩句，
「鳴川是尚家的地盤，強龍難壓地頭蛇，尚家百年經營，到時候別說報不了仇，連自己的命都得搭在這兒。」
季耀不是不聽勸的人，他知道自己一個人對上百年世家無異於螞蟻撼樹，可他就是不甘心，明明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在火車上任人宰割的，什麼都不懂的毛頭小子了。
可為什麼，他非但救不了老何，甚至連替老何報仇都做不到。
兜兜轉轉一大圈，他還是個廢物。
許是季耀眼裡的頹廢、無措、迷茫太過明顯，麻三走過去扳起他的肩膀，
「季耀，你得相信你自己，這世上只有你會記得替他報仇了，要是連你都不相信你自己了，沒人會替你去給他報仇。」
「就是嘛，季小郎君，不是叫你放棄，只是說咱們現在勢微，忍一時而已，等小叔叔回來了，咱們叫他尚家血債血償。」
「我知道了，多謝。」
季耀深吸了一口氣，回頭望向東方，鳴川尚家，這個仇他記下了。
……
「家主，季耀……逃了。」
尚銘恩散魚食的手略微一頓，
「逃了？」
「是。」
「老三呢？」
「手底下的人說，三少爺沒了。」
尚銘恩終究是壓不住火，手一揚，裝著魚食的盤子一整個扣在了手下臉上，
「什麼叫沒了？」
「就是鏡子空間進不去了。」
「廢物，當初請老祖宗出手，廢了多少功夫才開出這麼個空間，沒了？你在放什麼狗屁。」
尚銘恩有些氣急敗壞，他急匆匆的去了祠堂，擺在案桌上的牌位，其中那個空白的已經裂了道大口子，在他走到跟前的那一刻，徹底的斷成了兩截。
「廢物，一群廢物！」
他費盡心思把自己的兩個兒子，一個做成了容器，一個做成了鏡子世界的器靈，可偏偏都被季耀毀了。
該死，他該死！
「殺了季耀，跑了不要緊，派人去曲市，我要他死。」
「是。」
……
「許嘉澍叩拜樹神大人。」
趕到鳳凰山時，許嘉澍的左手已經沒了知覺，鏡里世界破碎的太快，他抓不住消逝的何國慶，只留下了一點火星，攥緊在手掌里。
鳳凰山依舊是白雪皚皚，四周一片寂靜，無聲無息，只有他的聲音在山腳這一方空間迴蕩。
「許嘉澍叩拜樹神大人，求大人救命。」
說完，他跪倒在地上重重的叩拜了下去。
「你不該來這。」
也不知過了多久，山上飄下來的雪花將他整個覆蓋在裡面，就在他的靈魂都要被這冰雪凍上時，他聽見了一道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求樹神大人救他一命。」
許嘉澍已經說不出話，他的身體被凍僵在那裡，只有手心的那一點點火星還保存著一點溫度。
他在心裡喊著，求著，若說這世界上還有人能救何國慶，便只有鳳凰山這位了。
「我救不了他，也不能救他。」
「為什麼。」
「這是他的第八世，你可曾聽說過，十世善人，立地成佛。這個世界已經沒有神佛了，所以他的劫是死劫，我救不了，也不能救。」
「他不會成佛的，他就是個普通的和尚，他成不了佛！！！」
許嘉澍歇斯底里的反駁著，他試圖以這種方式來證明樹神說的是錯的。
「天道承受不了這種意外。」
「所以他就該死嗎？！」
樹神沒有回他，一股冷冰冰的氣從他緊握的左手指縫鑽了進去。
「你要做什麼？不許你動他，不許你動他！」
許嘉澍緊握的左手裡，那股溫熱的感覺正慢慢褪去，他抓住的最後一絲火星也要熄滅了。
「我們做個交易吧。」
「什麼？」
「我把他留在鳳凰山，待他的靈魂修補好，便送他去輪迴。」
「那你要我做什麼？」
「等那一天到來的時候，你幫他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