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節 賴媽媽孫子升官

  李紈等正準備走，就看見一個小丫頭攙扶著賴嬤嬤進來了。鳳姐等人趕緊站起來，笑著說：「大娘坐。」大家還向她道喜。賴嬤嬤坐到炕邊上，笑眯眯地說：「我也喜，主子們也喜。要是沒有主子們的恩典，我們這喜從哪裡來？昨天奶奶又派彩哥兒來送東西，我孫子在門口朝著上頭磕了頭。」

  李紈笑著問道：「什麼時候去上任？」賴嬤嬤嘆了口氣：「我哪裡管得了，隨他們去吧！前天在家裡給我磕頭，我沒給他好臉色，我說：『哥哥兒，別以為當了官兒你就橫行霸道了！你今年三十歲了，雖然是奴才出身，但一生下來就承蒙主子恩典，放你出來，上托著主子的洪福，下托著你老子娘，也像個公子哥兒一樣讀書識字，也是丫頭、老婆、奶媽們和捧鳳凰似的生活著。長這麼大，你哪裡知道「奴才」這兩個字怎麼寫！只知道享福，你哪裡知道你爺爺和你老子受了多少苦，辛苦了幾代，才有了你的今天。你從小到大也是三災八難的，為了培養你，花的錢都能照著你的樣子打造出個純銀的一比一雕像了。你到了二十歲，主子又開恩，讓你有機會捐個官做。你看看那些世家正統出身的孩子，忍飢挨餓的捐官要多少錢？你一個奴才的後代，小心折了福！到現在也得意了十年，不知道你用了什麼辦法，弄神弄鬼的又求了主子，又被選中升官了。地方縣官雖然職位不高，責任卻不小，是那一方百姓的父母官。你要不安分守己，盡忠報國，孝敬主子，只怕老天都不容你。』」

  李紈和鳳姐都笑了：「你多慮了，我們看他挺好的。早幾年他還進來兩次，這好幾年沒來了，逢年過節生日什麼的都只能在冊子上看到他的名字。上次給老太太、太太來磕頭，在老太太那院兒里，又看到他穿著新官的衣服，更顯威風了，比以前也胖了些。他當了官，你應該高興才對，怎麼反而發起愁來？他要做的不好，還有他父親呢，你就安心享福吧。有空了坐轎子進來，和老太太打一天牌，說一天話兒，誰敢怠慢你呢。回家也是住的樓房廈廳，誰敢不敬你，自然也是和老封君一樣的。」

  平兒端來了茶，賴嬤嬤忙站起來接了，笑著說：「姑娘不管叫哪個孩子來倒罷了，又折煞了我。」她邊喝茶邊接著說：「奶奶不知道。這些小孩子們都要嚴格管教才行。就算這麼嚴，他們還是會找機會鬧出亂子來讓大人們操心。知道的人說是小孩子淘氣；不知道的，人家就會說我們是仗勢欺人，連累主子名聲也不好了。氣得我沒辦法，常把他老子叫來罵一頓，才好些。」

  賴嬤嬤又指著寶玉說：「你別嫌我囉嗦，現在老爺也就這樣管教你一下，還有老太太護著你，不讓你出去。想當年，老爺小的時候挨你爺爺的打，誰沒看見。老爺小時候哪有你這麼天不怕地不怕的了。還有大老爺，雖然也淘氣，但也沒像你這樣成天窩在家裡不出來呀，也是天天挨打。還有東府里的你珍哥兒的爺爺，那脾氣更是火爆，一生氣，還管什麼兒子，就跟審犯人一樣。如今我眼裡看著，耳朵里聽著，現在珍大爺管兒子，還算遵循老祖宗的規矩，只不過方法不太對頭。他自己也該反省一下，不然這些晚輩怎麼會不怕他呢？你要是聽懂了我說的，心裡或許會贊同我；要是聽不懂，你嘴上不說，心裡說不定怎麼罵我呢。」

  正在說話時，賴大家的進來了，隨後周瑞家的和張材家的也來報告事情。鳳姐笑著說：「這是媳婦來接婆婆了呀。」賴大家的笑著回答：「不是來接她老人家，我是想問問奶奶和姑娘們能不能賞光參加個聚會？」賴嬤嬤聽了笑起來：「我真是老糊塗了，正事沒提，先扯些陳穀子爛芝麻的事。是這樣的，我家小子被選中了，親朋好友們都想慶祝一下，所以打算在家裡擺個酒席。但我想，擺一天酒席，少請了這個也不是，少請了那個也不是。後來一想，托主子的洪福，想不到有這樣的榮耀，就算花光積蓄也值了。因此吩咐他老子連擺三天酒席：第一天，在我們家破花園裡擺幾桌酒席，唱一台戲，請老太太、太太們、奶奶和姑娘們來散散心；外面的大廳也擺一台戲，幾桌酒席，請老爺們、男人們去增添光彩。第二天再請親戚朋友。第三天請兩家府上的小夥伴們。熱鬧三天，也是借著主子的福氣風光一下。」李紈和鳳姐都笑著說：「哪一天辦？我們一定去，說不定老太太一時興起也要去呢。」賴大家的趕緊說：「定了十四號，就看各位奶奶給不給面子了。」鳳姐笑道：「別人不知道，我是一定去的。先說好，我可沒準備賀禮，也不會另外賞錢，吃完了就走，你們可別笑話。」賴大家的笑道：「奶奶說哪裡話？奶奶要賞，賞個兩三萬兩銀子我們就滿足了。」賴嬤嬤笑著說：「我剛去請老太太，老太太也說去，看來我這老臉還有點用。」說完又叮囑了幾句，起身正要離開時看到周瑞家的，就想起了一件事，便問：「還有一件事問奶奶，周嫂子的兒子怎麼了，為什麼被辭退了？」鳳姐笑著說：「我正想告訴你呢，最近事太多給忘了。賴嫂子回去告訴你家老頭子，我們這兩府里都不許再雇用他兒子了，讓他自己另找工作吧。」

  賴大家的只好答應了。周瑞家的連忙跪下央求。賴嬤嬤趕緊問：「出什麼事了？讓我聽聽，評評理。」鳳姐說：「昨天我過生日，家裡還沒開始喝酒，他就先喝醉了。娘家那邊送了禮物來，他不但不在外邊幫忙，反而坐著罵人，禮物也不送進去。後來兩個女人進來了，他才帶著小廝們把東西搬進來。那些小廝們倒是挺好的，他自己卻失手打翻了一盒饅頭，撒得滿院子都是。人走了之後，我讓彩明去說他幾句，結果他還反過來把彩明罵了。這種無法無天的王八羔子，不趕走留著幹嘛！」賴嬤嬤笑著說：「我還以為多大的事呢，原來就為這個。奶奶聽我說：他哪裡做錯了，打他罵他，讓他改就是了，但趕走他絕對使不得。他可比不了我們奴才家的孩子，他是太太的隨嫁僕人。奶奶要是把他趕走了，太太面子上也不好看。我看，奶奶給他幾板子教訓一下，讓他以後注意，繼續留用比較好。不看他娘的面子，也得考慮太太的感受啊。」鳳姐聽了，就跟賴大家的說：「既然這樣，就打他40棍子，以後不准他再喝酒。」賴大家的答應了。周瑞家的磕頭起來，還想給賴嬤嬤磕頭，被賴大家的攔住了。之後，他們三個人就離開了，李紈她們也回園子裡去了。

  到了晚上，鳳姐讓人找了許多舊畫具出來，送到園子裡。寶釵等人挑選後，發現只有一半的東西還能用。於是，她們列了一個清單，把不能用的那一半工具記錄下來，讓鳳姐照單買新的。其他細節就不多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