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節 黛玉寫詩u002F寶玉雨夜探望u002F婆子送燕窩
2024-08-15 08:34:35
作者: 空谷音
黛玉喝了兩口稀粥,仍舊歪靠在床上,沒想到太陽還沒落山呢,天就變了,淅淅瀝瀝下起雨來。秋雨綿綿,陰晴不定,那天的黃昏烏雲密布,天陰的黑沉,加上雨打在竹梢上的聲音,聽的讓人感覺更加淒涼。她知道寶釵不會來了,於是就著燈光,隨手拿起一本書來看,書名卻叫《樂府雜稿》,裡面有《秋閨怨》、《別離怨》等詞。讀著讀著,黛玉有所感悟,忍不住也想寫點什麼,於是她創作了一首《代別離》,模仿《春江花月夜》的格調,給這首詩取名為《秋窗風雨夕》。詩是這樣寫的:
秋花慘澹秋草黃,耿耿秋燈秋夜長。
已覺秋窗秋不盡,那堪風雨助淒涼!
助秋風雨來何速,驚破秋窗秋夢綠。
抱得秋情不忍眠,自向秋屏移淚燭。
淚燭搖搖爇短檠,牽愁照恨動離情。
誰家秋院無風入,何處秋窗無雨聲!
羅衾不奈秋風力,殘漏聲催秋雨急。
連宵脈脈復颼颼,燈前似伴離人泣。
寒煙小院轉蕭條,疏竹虛窗時滴瀝。
不知風雨幾時休,已教淚灑窗紗濕。
(深秋的花朵慘澹凋零,秋草枯黃;昏暗的燈光下,我心事重重,輾轉難眠,讓這個秋天的夜晚顯的更加漫長。
早已察覺這秋天的門戶已透入些許寒意;哪裡還抵擋得住風雨交加,再來拉滿這淒涼的景象?
助長秋天的風雨來得那麼迅速;攻破了這本已殘敗的窗戶和我那假裝繁茂的美夢。
我還滿懷著對秋葉無盡的情感,不忍就此睡去;獨自把流淚的蠟燭移到這秋天的屏障下。
淚燭在短燈架上燃燒著,已經搖搖欲墜;牽動著憂愁,映照出怨恨,觸動了我離別的情思。
誰家的院子到了秋天,沒有寒風襲來;哪裡殘敗的窗戶聽不到雨聲?
絲綢做的被子根本抵擋不住秋風的凜冽;伴隨著將盡的更漏聲,好像催促著秋雨下的更加急促。
整整一夜那風雨聲時而輕柔時而呼嘯,連綿不斷;仿佛在燈旁陪伴著離鄉之人傷心哭泣。
小院子裡被寒氣籠罩,顯得越發淒涼;雨水滴滴答答的響個不停,通過稀疏的竹葉敲打著虛掩的窗戶。
不知道這風雨什麼時候才會停止;我的淚水早已灑滿了濕漉漉的窗紗。)
寫完詩放下筆,正準備睡覺,丫鬟就來報:「寶二爺來了。」話還沒說完,就看見寶玉頭上戴著斗笠,身上披著蓑衣進來。黛玉忍不住笑出聲:「哪裡來的漁翁!」寶玉連忙關心地問:「今天感覺好點了嗎?吃藥了嗎?今天一天吃了多少飯?」說著,他摘下斗笠,脫下蓑衣,然後一隻手舉起燈來,另一隻手擋著光,往黛玉臉上照了照,眯著眼仔細看了看,笑著說:「今天氣色看起來好些了。」
黛玉看到寶玉脫下蓑衣,裡面穿著一件半新的紅色短襖,繫著綠色腰帶,膝下露出了綠色花紋的褲子,腳上是掐金繡花的棉紗襪子,趿拉著一雙蝴蝶落花圖案的鞋。黛玉好奇地問:「你頭上怕雨,怎麼腳下穿的鞋襪就不怕雨嗎?倒是挺乾淨的。」寶玉笑答:「我這裝備是一套的。剛進門時還有一雙棠木木屐,放在門外了。」黛玉又看寶玉的蓑衣和斗笠很特別,不像是普通市集上能買到的,十分細緻輕巧,便問:「這是什麼草編的?難怪穿上不像刺蝟似的。」寶玉說:「這三樣都是北靜王送的。他空閒在家時下雨天也這樣穿戴。如果你喜歡,我也給你也弄一套來。特別是這斗笠很有趣,上面這個頂兒可以拆卸。冬天下雪時,帶上帽子,可以把頂部拿掉,只留下這個圈子。下雪時男女都能戴,我送你一頂,冬天下雪戴。」黛玉笑著說:「我可不要,戴上它我就成了畫兒里畫的,戲裡演的漁婆了。」話一出口,黛玉意識到自己說的話和之前調侃寶玉的話連在一起不太合適,臉一下紅了,趕緊趴在桌上假裝咳嗽,掩飾自己的尷尬。
寶玉卻沒聽出來,他看到桌上有一首詩就拿起來讀了,還夸寫的好。黛玉聽了,連忙搶過來,在燈上點著,把詩燒了。寶玉笑著說:「我已經背下來了,燒了也沒關係。」黛玉說:「我好多了,謝謝你一天來看我好幾次,下雨天也不忘。現在夜已經深了,我要休息了,你也早點回去吧,明天再來。」
寶玉聽後,從懷裡掏出一個核桃大小的金表看了看時間,發現已經接近晚上9點了,便趕緊收起來說:「是該睡了,害你又費神陪我這麼久。」說完,他穿上雨具準備離開,又返回來問黛玉:「你想吃什麼,告訴我,我明天一早就告訴老太太,比老婆子傳話清楚多了。」黛玉笑著回答:「等我晚上想到了,明天早上再跟你說。你聽雨下得更大了,你快走吧。有沒有人跟著?」
外面有兩個婆子回答:「有人,外面正打著傘、點著燈籠呢。」黛玉笑著說:「這種天氣還點燈籠?」寶玉說:「沒問題的,那是明瓦(蠣殼磨成半透明的薄片)做的,不怕雨。」黛玉聽後,轉身從書架上拿下一個玻璃繡球燈,讓人點上小蠟燭,遞給寶玉,說:「這個比你那個更亮,適合雨天用。」寶玉說:「我也有這樣一個燈,但怕他們走路滑倒摔壞了,就沒拿出來。」黛玉說:「是燈重要還是人重要?你又穿不慣木屐子。讓她們拿著燈籠在前面照路。這個既輕便又亮,本來就是雨天自己拿著的。你拿著這個,不是更好?明天再送回來。就算不小心摔了,也沒多大損失,你怎麼突然變成『剖腹藏珠』的人了?」寶玉聽了,趕緊接過燈,前面兩個婆子打著傘提著明瓦燈,後面還有兩個小丫鬟也打著傘。寶玉就把這個燈交給一個小丫頭捧著,自己扶著她的肩膀,一起走了。
又有一個蘅蕪苑的婆子,打著傘拿著燈,給黛玉送來了一大包上等燕窩和一包潔粉梅片雪花洋糖。她說:「這是我們自家的,比外面買的好。寶姑娘說:姑娘先吃著,吃完了再給送來。」黛玉說:「回去替我謝謝她,費心了。」然後讓婆子在外面坐下喝茶。婆子笑著說:「不了,我還有事。」黛玉笑著說:「我知道你們忙。現在天冷了,晚上時間又長,正好組個夜局,痛賭兩場。」婆子笑著說:「不瞞姑娘說,我今年因為這個可賺了不少。反正每天晚上都有人值班,與其無聊地守夜,不如一起玩牌,既完成了工作又解了悶。今天剛好輪到我做莊,現在園門也關了,正是開始的時候。」黛玉聽了笑說:「真是辛苦你了,耽誤你發財,還冒雨送東西來。」於是讓下人給了婆子幾百錢,讓她去買點酒喝,去去身上的寒氣。婆子感激地笑著說:「又讓姑娘破費了。」於是磕了一個頭,在外面接過錢,打著傘離開了。
紫鵑收起燕窩後,拉下門帘並移好燈,服侍黛玉躺下睡覺。黛玉躺在床上,心裡感激寶釵,一會兒又羨慕她有母親和兄長的陪伴;一會兒她又想,雖然寶玉平時待她親切,但兩人之間還是免不了有些微妙的距離感。又聽見窗外的竹葉和芭蕉葉,有淅淅瀝瀝的雨聲,透過窗子傳來,讓屋裡也感到一陣陣涼意,這使得黛玉心裡更覺淒涼,不禁又流淚了。就這樣,直到半夜3點,她才慢慢入睡。暫且無話。要知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