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在求生的本能下不停顫抖。男人才如夢初醒般,鬆開桎梏著她後頸的手。
許瀅劫後餘生般舒了兩口氣,緩了兩息,往旁邊縮了縮身子,拉開與他的距離。
裴知硯冷冷瞥了她一眼,表情似笑非笑,只稍微使點勁就將人扯回懷裡,長指從上到下,慢悠悠地梳理著許瀅垂散在身後的長髮。
指尖穿過許瀅柔軟烏髮的縫隙,輕輕滑過她的脊背。
哪怕動作再溫柔,也令許瀅感到脊背生寒。
那隻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撫著她的背,語氣也溫柔至極:「媆媆別怕,朕怎麼可能真殺了你呢……」
「你可能不相信,但於朕而言,你比性命還重要。」
許瀅的確不信,甚至聽得想笑。
脖頸處的緊繃感還未完全消退,她默默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脖頸,不再與他多說一句。
窗外月上中梢,床榻上的二人同衾而眠,與從前不同,今夜他不僅拉著她的手,還手腳並用將她牢牢裹抱著,恨不得將她整個揉進他身體似的。
夏夜本就炎熱,悶得許瀅煩躁不已,久久難眠,可旁邊的男人似乎不覺得熱一般,不僅睡得香甜,鼻息間還有輕微的呼嚕聲。
他的確許久沒睡過一個好覺了。
感覺才剛入睡不久,許瀅就被身旁的動靜驚醒,揉著惺忪睡眼,轉過半個身子,迷迷糊糊地盯著裴知硯穿衣,又背過身去,將被子拉過頭頂,隔絕紛擾。
「該走了。」
裴知硯戳了戳裹成蠶蛹的許瀅。
『蠶蛹』紋絲不動,完全沒有要起床的跡象。
「媆媆?」
「……」本來晚上沒睡好就煩,還要被他這麼打擾。
許瀅心裡正罵著,下一刻,驚呼出聲。
「你幹什麼?!」
裴知硯將『蠶蛹』打橫抱起來往外走,「要睡就上馬車睡。」
許瀅不斷蹬著兩條腿,「還沒洗漱呢,如何能出門見人!」
「放心,這一路上除了我,你接觸不到旁人。」
外頭都是裴知硯帶來的精騎,許瀅的戶籍和路引也都被他收起來了,她便是長了翅膀也飛不出去。
他是鐵定了心要帶她回長安。
許瀅掙扎不過,眼看著就要出門了,她只好放緩態度,妥協道:「放我下去,我這就洗漱,不會耽誤太長時間。」
男人停了動作,轉而將她放到桌案上坐著,長指慢條斯理地撫順她凌亂的鬢髮,「早這麼聽話多好。」
「……」許瀅咬唇,把委屈憋回去。
她恨恨瞪著裴知硯的背影,心裡默默罵了句:狗皇帝!
沒有人伺候的許瀅,收拾起來比較慢,加上也有賭氣的成分,硬是磨了半個時辰才收拾好。
小鎮的街道上已陸陸續續支起了攤子,人們互相熱情招呼,煙火氣息濃厚。
周逸笙領著數十名精騎慢悠悠吃過早飯,又買了些乾糧,在候在門口許久,才等到陛下和長陽郡主出來。
許瀅恢復往日的孤傲清冷模樣,站在石階上,理了理裙子,抬步往馬車的方向走。裴知硯遞到一半的手僵在半空,神情微動,瞥著她的背影。
「爺?」周逸笙撓了撓腦袋,「咱走嗎?」
許瀅已進了車廂。
「走吧。」
…
等他進了車廂,許瀅望著窗外的頭,又扭過去了一些。
裴知硯蹙著劍眉,在許瀅身邊坐下,而後長臂一伸,將人拉到懷裡坐著。
「熱!」許瀅蹙眉。
昨夜就熱得她睡不著,今日又來禍害她。
裴知硯垂眼,目光落在許瀅的臉上,多看了她一眼,「朕有不熱,又能讓媆媆乖一些的法子,媆媆要不要試試?」
他將「試試」二字咬得極輕,頗有些逗弄的意味。
「……」
許瀅不覺得他安了好心,側過頭去,默不作聲,想把這茬糊弄過去。
裴知硯眼尾微微下壓,顯出幾分散漫來,拉開手邊的抽屜,只聽一串叮啷的碰撞聲。
許瀅詫然側頭去看,竟是一副鐐銬!
她心裡頓生慌亂,掙扎著要逃離,卻被大手死死禁錮,逃不了一點。
「放開!」
裴知硯單手打開鐐銬,「不是嫌熱嗎?朕把你這雙腳銬住,不必時時刻刻看著你,也不怕你跑了。」
「我又不是你的犯人!」許瀅眼眶泛紅,不停捶打著他,這個男人已經瘋了,言行不可理喻!
可她的掙扎落在男人眼裡,根本一點用都沒有。
咔噠——
一聲脆響,許瀅的腳已被拷住了一隻,冰涼的觸感激得她汗毛豎起。
那股屈辱感再次席捲許瀅的內心。
又是一聲脆響,她兩條腿都被銬住。
裴知硯慢條斯理地替她整理裙擺,將那副腳銬藏在裙擺之下。
「還熱嗎?」他的唇線微不可察地揚了揚,「這副腳銬還是第一回用。」冷白指節仔細把玩著纖細的腳踝,眼底漾開冰冷的笑意。
許瀅心底一陣惡寒,「你瘋了!裴知硯,你對我有過尊重嗎?!」
話落,頭頂傳來一聲極輕的嗤笑,男人的嗓音散漫而又低沉,「尊重?朕是想尊重你,但是你呢?表面說原諒朕,暗地裡策劃一出假死,欺騙朕、愚弄朕!」
那雙鳳眸冰冷又陌生,直勾勾盯著她看,「媆媆說說,朕該拿你如何?」
懷中的人胸脯劇烈起伏,顯然氣得不輕。
默了良久,又聽他說:「朕覺得這腳銬甚是管用,不如媆媆一直戴著,等何時學會聽話,何時再摘下。」
「我不是犯人,你還能關我一輩子嗎?!」
許瀅情緒瀕臨崩潰,可他依舊氣定神閒,淡淡道:「媆媆犯了錯,就該受懲——」
啪——
這一巴掌,她使出了全力,裴知硯的臉被扇得歪到一側。
氣氛陷入冰點。
少頃,男人掀眸看向她,眉宇處的暴戾和強勢一覽無遺,漆黑的鳳眸盯視著她,如同一隻即將暴起的猛獸。
奇怪的是,許瀅此時此刻竟感覺不到任何懼意。
掌心的麻痛感逐漸褪去,變成火辣辣的疼。
裴知硯與她黑白分明的杏眸對視,眼裡的陰鬱戾氣揮之不去。
許瀅吸了口氣緩解情緒,說道:「你就不怕遭報應嗎?」
這話輕飄飄地落到裴知硯耳朵里,他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地眯了下眼睛,反問道:「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