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瀅平躺在床榻，情緒稍微冷靜了些。
裴知硯在榻邊坐下，脖頸處的咬痕還在滲血，在衣襟處暈染開，「牙疼不疼？」
床上的人甩了個眼刀給他。
「鬧也鬧過了，媆媆該清楚，朕此生都不會在要你這件事上退讓。若不能息氣，給你一把匕首，朕放一碗血，割一塊肉給你，好不好？」
許瀅杏眸里盛滿驚愕和迷惑，滿腦子都是「他是真瘋了吧」。
如此荒唐又大逆不道的話，被他輕飄飄地說出來，好似她即便要他的命，他也願意給。
「我要你的血肉作甚？」頗為嫌棄的語氣。
她實在有些累了，累到再也鬧不動，整個人像被抽去生氣的枯木。
裴知硯沉默地看著她。
良久，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媆媆，朕已不指望你愛我了，所以日後就這樣過吧。」
許瀅被他這話激得毛骨悚然，什麼叫就這樣過？
「在大婚之前，你就乖乖待在鳳儀宮裡，朕每日都會來陪你。除了出宮，無論你想要什麼，只要朕能給，都會給你。」
原來他是要關她……
從蜀地到長安，給她戴腳銬還不夠，還想用這座金色囚籠，關她一輩子嗎？
本來累到無力反抗，可在男人湊近吻上來時，她潛力爆發，將他推遠，嗓音因絕望憤懣而顫抖，苦澀冷笑：「裴知硯，你早晚會逼死我！」
裴知硯看著她，陷入沉默。
燭光朦朧，富麗堂皇的宮殿內，一個縮坐在床榻里，一個站在床榻邊，無聲對峙。
良久，裴知硯開口打破這份沉寂：「若你死了，朕也不會獨活。」
瘋子！
他的偏執霸道，令許瀅如墜深淵，呼吸困難，身子都在微微發著抖。
狗皇帝竟然連死都不肯放過她！
「媆媆，別再想著離開朕了。」
裴知硯上床，朝床榻深處的女人靠近，輕輕捧著她的臉，並不明亮的環境下，那雙鳳眸脈脈含情，好似在看世間最珍視之物，「往後與朕好好過日子，朕什麼都願意給你，永遠不會丟棄你，你我會白頭到老，生同衾死同穴，同享後世香火供奉。」
許瀅對上他的視線，只覺頭皮發麻，不知自己該說什麼、該做什麼。
她想要的，他給不了；他能給的，她只能被動接受，如此一生罷了。
裴知硯將她的麻木，當做是默認，。
勾著她的腰,低頭吻上她的臉，口中輕聲呢喃著她的名：「媆媆，我愛你……」
「……」
愛？多麼可笑的愛。
許瀅眼眶更熱，眼淚又啪嗒啉嗒往下掉，淚眼模糊地望向裴知硯,帶著一絲濃重的鼻音：「婚期定了嗎？」
她想知道，她究竟要在這座囚籠待多久才能出去。
聽到她關心婚期，他眼底閃爍著難以描述的微光，「今早欽天監給了兩個日子，冬月初六和臘月初二，你想定哪個？」
冬月、臘月，現在還未到九月，哪怕是最近的一個日子，也意味著她要被關兩個多月……
「儘快吧。」許瀅徹底累了。
男人的長指剝去衣衫，一件又一件，耳邊的氣息促亂,帶著幾分炙熱的鼻息，他邊吻著，邊握著她的細腰，輕緩而溫柔地將她壓倒在寬大的床榻上。
……
宮裡的生活好似回到逃跑前的模樣。
鳳儀宮掌事是曾在紫宸宮伺候她的陳嬤嬤，除了竹瑤，那些宮人不會與她多聊一句話，當然，許瀅也沒心思與他們交流。
在這座黃金打造的囚籠，她是唯一的犯人。
白日裡，許瀅常坐在軟榻上看書、發呆，哪怕庭院的花開得再茂盛，屋外的陽光再燦爛，也照不進她的心，她的思想漸漸麻木，靈魂也漸漸腐朽。
夜裡，裴知硯會來陪她。只要沒什麼要緊事，他基本都會在鳳儀宮，黏人到恨不得紫宸宮都不回，直接搬進鳳儀宮。
如裴知硯所說，後面一段時間，許瀅連鳳儀宮的宮門都不能靠近。而他派來伺候的宮婢，好幾個都是練家子出身，耳聰目明，能力不比天武衛的侍衛差，根本不給她絲毫離開的可能。
察覺到許瀅的情緒持續低落，裴知硯會想盡辦法哄她開心。不僅在庭院裡親手給她造鞦韆，還恩准京中戲班入宮演戲，向她奉上價值連城的珠寶更是常有的事。
可許瀅就是笑不出來，甚至冷淡到一個眼神都不願給他。
這份冷淡令他不虞，於是夜間在床榻上總會想方設法，逼著她給出各種反應。
…
從許瀅入宮到大婚前，除了裴知硯和一干宮人，她再未見過其他人。
一轉眼，盛夏時節結束，庭院裡鬱鬱蔥蔥的槐樹，奼紫嫣紅的花草，在瑟瑟寒風中凋零。不知從哪天開始，宮人們也都換下色彩鮮艷的輕薄夏衫，穿上禦寒的薄襖。
某日夜間，半日未在鳳儀宮出現的男人，興沖沖地邁入主殿。
瞧見軟榻上慵懶靠坐的女人，他難掩愉悅的心情，走過去將那嬌軟身軀擁在懷裡，「媆媆猜猜，朕給你備了什麼禮物？」語氣也很興奮。
許瀅輕輕推了推他的胸膛，對於他口中的『禮物』，半分興趣都提不起。
這段時日，東海的稀世珍珠、西域的翡翠瑪瑙、漢繡的綢緞……把鳳儀宮的庫房都塞滿了。
若非他治國頗有建樹，沒幹出什麼驚世駭俗的事，他倆就是第二對紂王妲己，被史官寫進史書，遺臭萬年了，
見許瀅又不搭理他，男人也不惱，自顧自宣殿外候著的尚服局女官進來。
「奴婢拜見陛下，皇后娘娘。」三名尚服局女官齊齊跪拜高呼。
鳳儀宮罕見來了陌生面孔，許瀅懶懶抬眸看去，那三名女官身後是一件被衣架撐起來的正紅色祥瑞錦繡鳳袍，袍擺逶迤拖地，細密金絲繡成的繁複鳳紋在燭火的映照下熠熠生輝。還有那鳳冠，鑲嵌各種珍貴的寶石和珍珠，璀璨奪目，顆顆圓潤。
不得不說，這件鳳袍確實華美非凡。
裴知硯看見她眼底一閃而過的驚艷，嘴角噙著期待的淺笑，「媆媆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