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瀅閉眸,嗓音沉冷:「御醫說我宮寒不易懷孕,陛下若想要孩子,大可廣納後宮,讓妃嬪為您開枝散葉。」
裴知硯濃眉微折,「成婚那日朕就說了,此生後宮唯你一人。」
許瀅不以為意,誓言誰都能說,又有幾人能遵守到最後呢。
她生性涼薄冷淡,不願對他奴顏婢膝,現在他能忍受,不過是新鮮勁兒還沒過,等哪一日他膩了,還不是會廣納後宮,寵幸那些嘴甜,又願意給他生孩子的女人。
「你要去哪兒?」裴知硯一不留神的工夫,懷裡的女人就溜到了邊上,作勢要下床。
對上那雙黑涔涔的眼瞳,許瀅語氣淡然:「吩咐他們備水。」
讓他吩咐備水,他扯孩子,她身上黏膩得難受,乾脆自個兒去吩咐。
裴知硯邊將人拉到被褥里蓋好,邊說:「朕去就行,你剛出了汗不能受涼。」
…
自那夜過後,裴知硯便讓太醫院開了些溫宮滋補的藥方給她補身體,在房事上也要的愈勤,回回都要纏她許久,才肯罷休。
轉眼到了除夕宮宴,凡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員都可攜帶家眷入宮同慶。
尋常宴席,許瀅還能躲懶不去,但這除夕宮宴,她是必須要露面的。
宮宴設在長樂宮,殿內燈火通明,布置得喜慶添彩。
一眾大臣與女眷紛紛入席,內侍安排世子夫婦坐在殿中靠前的位置,方便皇后娘娘問話。
落座後,殿外便響起內侍的高聲通稟:「陛下駕到!皇后娘娘駕到!」
殿內眾人肅穆起身,朝向殿門口的方向,齊聲高呼:「臣等恭迎陛下、恭迎皇后娘娘!吾皇萬歲萬萬歲!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跪拜之後,大殿靜可聞針,唯有簌簌的裙擺摩挲聲以及行走間清脆的環佩碰撞聲。
直到高台傳來一聲:「諸位愛卿免禮,都入座吧。」
眾人又齊聲喊著「多謝陛下」,重新入座。
時隔半個多月,許瀅再次見到兄嫂,宋檀兒的孕肚不顯,不過胎象穩定,已有三個月。
宋檀兒輕撫孕肚,眉眼溫柔:「這孩子乖,其他女眷在孕前期受的苦,臣婦都未受過。」
許瀅微微一笑:「世子妃沒有受苦便好。」其餘的話,她便沒什麼想說的了。
長樂宮內歌舞昇平,觥籌交錯,聽著群臣和女眷們的祝禱,許瀅神色懨懨,愈發覺得無趣,迫切想逃離,回到鳳儀宮安靜的角落。
宴席過半,一名內侍從殿外快步走到中央,躬身道:「啟稟陛下,煙火秀萬事俱備,還請陛下、皇后娘娘,和諸位大臣官眷移步到殿外欣賞。」
裴知硯握住許瀅的手,俊美無儔的臉上掛著和煦笑意,「瀅兒,走吧。」
「……」許瀅神色平淡,對此並未提起多少興趣,「陛下去吧,臣妾乏得很,想回宮歇息。」
男人的笑意僵在嘴邊,眼底的陰戾濃重,默了兩息,沒有強求,「行,那瀅兒先回宮,今夜除夕守歲,等朕應付完宮宴,就去陪你。」
許瀅垂眸,想到他每次喝多了酒,都會拉著她荒唐一夜,臨走之前,不由囑咐了一句:「今夜少喝點酒。」
聽到這句關心的話語,裴知硯眼底划過一抹詫色,心裡那點陰暗心思,瞬間一掃而空,目光柔情似水:「媆媆的囑咐,朕謹記。」
「……」許瀅不太懂他情緒的轉變,沒再多說什麼。
長樂宮裡的大臣官眷,跟隨帝王的腳步移步到殿外的漢白玉露台上。
…
寒風蕭瑟,許瀅從長樂宮出來的第一口冷空氣,竟覺得格外舒爽。
宮道攏長,距離長樂宮越遠,宮人越少,她將熱鬧喧囂拋在身後,一直緊繃的神經終於鬆弛。
從前的許瀅,常出入上流宴席,個性雖不算八面玲瓏,但應付達官顯貴也不會感到乏力,今日的除夕宮宴,她只待了半個時辰,便覺得渾身難受,坐立難安,內心瘋狂想逃避。
「唉~」許瀅長嘆一口氣,覺得好累,她好像病了,可身體上又無半點不適。
竹瑤聽見主子嘆氣,輕聲詢問:「娘娘怎麼了?」
「沒什麼,大概在宮裡待得太久,累了吧。」許瀅搖頭苦笑。
竹瑤眉頭輕擰,她能感覺到主子的低落,卻不知該如何安慰,只能說:「那娘娘今夜早點休息,奴婢替您守歲。」
回到鳳儀宮,許瀅卸掉一身繁重的累贅,梳洗完便臥榻休息,完全沒有考慮到裴知硯說要陪她守歲的話,
臨到子時,迎接新歲。
尚在睡夢中的許瀅,陷入一個溫暖寬大的懷抱。
裴知硯將懷中酣睡的女人輕輕晃醒,咬著她的耳垂道:「媆媆,新年到了。」
剛從睡夢中醒來的許瀅還有些迷糊,愣了兩瞬,才反應過來,「噢」了一聲。
她勉強打起精神,祝福的話語並不走心:「祝陛下新春喜樂,事事順遂。」
男人的烏眸中暈開些許笑意:「媆媆可有什麼新年願望?只要朕能辦到,都滿足你。」
「……」許瀅興致缺缺地抬頭,很平靜的回望他。
願望?她能有什麼願望。
小時候的願望是能在父兄的庇佑下,做一個安逸無束的郡主,長大嫁個長安的官員,官職不用太高,五品以上即可;後來大淵亡國,煦王府岌岌可危,她的願望是父兄平安;再後來被裴知硯強奪入宮,假死逃去蜀地,她的願望是平淡過完一生……
除了父兄平安,每個願望都未實現過。
況且她想要的,他未必肯給。
「陛下給我的,已經夠多了。」許瀅眸光半闔。
那隻骨節分明的大掌撫上她的面頰,低頭,高挺鼻樑與她鼻尖相抵,嗓音醇厚磁性:「媆媆不問問朕新年想要什麼嗎?」
溫熱的鼻息呼在她的肌膚上,叫許瀅眼睫輕顫,稍稍移開些距離,語氣淡漠:「這天下姓裴,天子想要的東西,豈有得不到的道理,鳳儀宮的一切都是你賞的,我一無所有,什麼都給不了你。」
「不。」
裴知硯輕輕扳過許瀅的臉,視線在她的臉上巡視一圈:「朕想要的,只有媆媆能給。」語氣認真而篤定,
迎著她迷茫的眼神,他寬大的掌心探入厚厚的衣擺,牢牢貼在她的腹部。
「我們要個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