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和語氣之下，卻針砭入骨。
身在宮中，處處身不由己，但許瀅不想因此而妥協。
哪怕十個月後，他有了別的女人也好，她也算是解脫了。
沉默在殿內蔓延。
裴知硯深深凝著她，知道現在拒絕她這個要求，無異於將她越推越遠，強行壓下胸間泛濫的苦澀痛意，抬手輕撥開她細碎的鬢髮，「行，朕依你。」
鳳儀宮的宮門在帝王離開後，再次關上，仿佛與世隔絕。
…
為了穩妥起見，皇后懷嗣的消息要等胎象穩固才會布告天下。
忠毅侯從宮裡出來後，直奔煦王府，將皇后娘娘懷嗣的消息告訴了親家。
煦王府，堂廳內。
許家人聞訊後的反應各不相同。
宋檀兒喜不自勝，皇后娘娘懷嗣，可是天大的喜事啊！若是個男胎，就意味著是大越朝第一位皇子，也是毋庸置疑的太子！
坐在首位上的許王爺除了震驚，還有迷茫、心疼、以及一絲喜悅。他雖不喜孩子的父親，但那孩子是長在他女兒肚子裡的，是他的外孫。
可仔細一想，以帝後目前的情況，真的適合養育皇子嗎？
「親家這是怎麼了？」忠毅侯問。
長安只有寥寥幾人知道帝後婚姻的真相，忠毅侯以為皇后娘娘懷嗣，煦王父子應該會很高興，怎麼一個比一個愁眉苦臉。
宋檀兒笑容一僵，用手肘戳了戳夫君，示意他收斂些情緒。
「公爹和夫君向來疼愛皇后娘娘，許是擔憂皇后娘娘吃懷孕的苦吧。」
忠毅侯沒有懷疑她的說辭，低頭喝了口茶，放下茶杯，「喜訊帶到了，我也該走了，親家留步，讓檀兒送我就行。」
許王爺正心煩意亂著，便沒有推辭。
等岳父和媳婦離開堂廳，許凜頗為惱火地捶了下桌案，「妹妹現在怎麼可能願意懷嗣呢，宮裡這會兒，估計有得磨了。」
許王爺乜他一眼，語氣稍厲：「有些話，心裡想想就行了，不能宣之於口。「
「……」許凜撓了撓頭，沒再說什麼。
煦王府大門口，忠毅侯問了幾句宋檀兒孕期的情況，轉眼就要做外祖父了，他心裡自然歡喜，不免多囑咐幾句。
「剛知曉你懷孕時，你母親整宿整宿地擔心，現在胎像穩固，今日瞧你又圓潤了些，為父便放心了。」
「父親不必擔心，夫君待我很好。」她撫了撫微微隆起的肚子，烏眸一轉，問道，「父親今日入宮得知皇后娘娘的喜訊，不知陛下那邊是何態度？」
忠毅侯笑了笑：「陛下高興極咯，不僅賞了父親不少好物，連朝政都擱後再議，直接去了鳳儀宮看皇后呢。」
聽到陛下格外重視小姑子這胎，宋檀兒就放心了，之前入宮時，她總覺得小姑子不太待見陛下，長此以往，恐難留不住聖心啊，這孩子來得巧，或許能緩和他們之間的關係。
…
得知皇嫂有孕，裴明月迫不及待的到慈寧宮分享這份喜悅，王太后第一反應亦是驚喜，畢竟這可是她盼著已久的孫輩。
可等到喜悅稍稍平息，她又開始擔心起許瀅的狀態。之前派去打聽的人說，她與皇帝還在鬧彆扭，兩人關係並未改善多少。
這種情況有了身孕，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王太后憂心道：「永寧，皇帝和皇后之間的關係遠沒有你想得那麼簡單，你是皇帝唯一的妹妹，皇后孕期的心情怕不會太好，你多去鳳儀宮走動走動，關心關心她。」
說罷，搖頭輕嘆，想想皇帝與皇后那檔子事，只覺身心疲累，不知從何管起，索性就這樣糊裡糊塗過吧，年輕人的事由他們去解決。
「母后放心吧，兒臣會多去鳳儀宮陪皇嫂說話的。」裴明月笑說。
「你有這份心就好，不過除了陪你皇嫂，你的婚姻大事也該提上日程了。」王太后端起茶杯，用茶蓋撥了撥白色浮沫。
永寧公主開年便滿十七了，長安城中不乏有適齡的兒郎，王太后在心裡合記著，讓皇帝多注意一下，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兒郎，可與永寧公主相配。
提到婚事，裴明月稍顯羞澀。
前陣子赴宴遇到宋檀兒，她和許世子婚後蜜裡調油，煦王府也沒那麼多複雜的人際關係需要處理，府中凡事由她做主，後宅生活可不要太順心。
因此，裴明月對婚姻隱隱有了期待，她對另一半也沒多高要求，只要母后和皇兄滿意，家世清白，為人敦厚即可。
「永寧的婚事，但憑母后和皇兄做主。」
臨近傍晚。
王太后讓嬤嬤挑了好些適合孕婦食用的名貴補品和一尊觀音佛像送去鳳儀宮。打算接下來的三日，到大佛堂燒香念經，為皇后和她腹中孩子祈福。
…
此後，帝王信守承諾，不再踏入鳳儀宮。
只是讓伺候皇后的宮人，每日朝會前、午膳後、皇后就寢時，來紫宸宮復命，事無巨細，都得報給他。
小半個月的時間沒見到裴知硯，許瀅心情比剛入宮時好了許多，只是她孕前期的症狀比較猛烈，常常嘔吐，食不下咽。
裴明月知曉皇嫂不許皇兄進鳳儀宮後，大吃一驚，哪兒有媳婦不讓丈夫進被窩的？
不過他們之間的問題，她不好輕易插手，只能經常去鳳儀宮陪許瀅，想方設法地哄許瀅開心。
日子久了，許瀅也開始信任裴明月，願意與她交心。
二月初六，立春。
長安的天氣稍稍回暖，用過午膳後，裴明月勸說許瀅去御花園走動。
「皇嫂都多久沒踏出宮門了，就算你待得住，肚子裡這個小的也待不住啊。御花園裡風景正好，咱們去逛逛唄。」
裴明月彎腰湊近許瀅的肚子，輕輕摸了摸，仿佛能感受到裡面的生命在跳動。
軟榻上的人放下手裡的詩集，神情淡然地望了望窗外，春天來了，庭院裡的花樹開得更繁盛了。
若不是裴明月提醒，她都忘了自個兒有許久沒出門走動了，稍稍提起點興致。
「春光作序，萬物和鳴。」許瀅淺淺一笑，「走吧，出去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