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我沒有心，不求那莫須有的東西，既然不求，又何必與我說這些。」
一如既往的冷漠態度。
裴知硯長睫垂下投下淡淡陰翳，心頭澀然，人都是貪心的，得到了一樣，便會想要更多。
無妨，她既然不信他，那他就實實在在做給她看。
不過十個月，不長，總比慶州那三年好熬。
眼看著就要到鳳儀宮了，身旁的男人還緊跟不舍，許瀅腳步頓住，嫣色唇瓣抿了抿，斜睨著他。
裴知硯思緒回籠，也跟著停下腳步，投向她的目光似在問『怎麼了？』
還是竹瑤有眼力見，暗示道：「陛下，拐過那道門，便是鳳儀宮了。」言下之意是，您該走了。
這麼快？
裴知硯愣愣看向前方，確實是快到鳳儀宮了。
知會過後，許瀅繼續往鳳儀宮走，剛走兩步，細腕忽被一隻溫熱的手掌拽住：「等等。」
許瀅蹙眉，回頭看向男人拽住的手腕，語氣冰冷：「你做什麼？」
難不成要言而無信，跟她進鳳儀宮嗎？
裴知硯的手指緊了一瞬。
被她這般防備，要說他心裡說沒有氣，肯定是假的，但他願意忍。
「朕今日去御花園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看看你罷了，不必緊張，更不必為了躲朕，日後都不出鳳儀宮的門。說好十個月，就十個月，等你平安生下孩子，朕再去鳳儀宮陪你。」
男人的話說得格外誠懇，幽邃視線平靜如深淵。
許瀅只淡淡道了一句「知道了」，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直到那抹倩影消失在視野中，他才擺駕回紫宸宮。
彼時，裴明月已等在紫宸宮門口，看到裴知硯回來後，興沖沖地迎上去，「皇兄，皇兄，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裴知硯反問。
裴明月感覺皇兄好似不太高興，疑惑道：「難道皇嫂還是不允許你進鳳儀宮？」
聞言，裴知硯乜她一眼，「你很閒？」
「……」這下是真感覺到皇兄不高興了。
裴明月搖了搖頭，尋了個藉口，趕快離開。
……
春闈定在二月十五。
全天下的舉子都會在這一天，聚集在京師貢院。
春闈共九天，分為三場，每場三天。
許凜還記得妹妹進宮前，提過一名叫宋聽瀾的蜀地舉人，春闈考完後，他命人找到了宋聽瀾，邀請宋聽瀾在醉仙居一敘。
乍見宋聽瀾時，許凜驚訝此人文質彬彬，一表人才，談吐也不俗，難怪會被妹妹記住。酒過三巡後，二人便兄弟相稱。
不過，許凜並未告訴宋聽瀾，他是煦王府世子，自稱是徐月的哥哥，徐月出門在外，拜託他招呼宋聽瀾。
放榜之前，許凜只要沒事，就約著宋聽瀾在長安城內逛吃，流竄在各大酒樓。
春闈過後，第三日的黎明時分放榜。許凜知道長安有『榜下捉婿』的習俗，怕宋聽瀾一介文人臉皮薄，反抗不了，當日領著幾名小廝圍著宋聽瀾看榜。
貢院外，人山人海。
宋聽瀾心裡清楚，能參加春闈的人，都是各地飽讀詩書的舉子，他對上榜有信心，但具體能得多少名，卻沒有多少把握。
所以看榜時，他直接從最末尾開始看，掃過一個又一個名字，卻始終不見他的姓名，宋聽瀾愈發緊張，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在那兒！在那兒！」
煦王府的小廝指著榜首那塊的位置，高聲歡呼：「宋公子中了！！」
哪怕早有心理預備，宋聽瀾彼時也驚愕到霎時說不出話。
周圍人紛紛向他投來羨慕的目光，許凜拍了拍他的肩膀，豎了個大拇指，大笑道：「宋兄，了不起！」
…
春闈過後，天氣明顯回暖。
雕花隔窗後的軟榻邊，許瀅披著件天青色緙絲梅花紋長襖，剛飲過半盞冰糖燕窩，便見竹瑤腳步匆匆從金漆點翠琉璃屏風後走來：「娘娘。」
許瀅從書籍中抬頭，神色平靜地看著她，「何事？」
「王府遞來消息，說有位姓宋的公子，在這次春闈中，中了貢士。」竹瑤並不知道這位姓宋的公子是何許人，只以為是府中某位幕僚。
宋聽瀾中了貢士？！
許瀅眼底划過一絲驚喜
「竹瑤，快去我的私庫里，把那幅雙松平遠圖取來。」許瀅微笑道。
竹瑤不懂書畫，但她知道那幅雙松平遠圖價值不菲，是王爺早些年從一個私人收藏家手裡買下來，送給皇后娘娘的。
那幅畫，還作為皇后娘娘的陪嫁，一同入了宮。
竹瑤將那幅畫取來，遞給許瀅。
「娘娘，您拿這幅圖是要？」
許瀅將畫軸打開，細細品味這幅畫，語氣溫淡：「這幅畫是前朝文壇大家孟甫所作，雙松挺拔，遠山平遠，寓意著品質高潔，淡漠名利。宋公子中了貢士，望他將來在朝中做官，如這幅畫般保持一顆赤子之心。」
竹瑤聽到皇后娘娘要將這幅畫送人，頓時驚愕不已，「可這幅畫很名貴，娘娘也很喜歡呀。」
「在蜀地時，宋公子幫過我，一幅畫而已，沒什麼舍不捨得的。」
許瀅慢慢將畫軸卷好，遞給竹瑤，「晚些時候，派人把這幅畫捎給哥哥，由他去送比較妥帖。」
畢竟她現在的身份，不適宜送外男禮物，讓哥哥去送，不會落人口實。
「是。」竹瑤收好畫軸。
臨近宮門落鑰，竹瑤捧著畫軸往宮門的方向走，路過金水橋時，被梁景存看到，還注意到她把一個裝詩畫的長匣子給了個小廝打扮的人。
他不認識竹瑤，但知道她是皇后娘娘的貼身侍婢，經常同進同出。
這事兒梁景存本沒有放在心上，只是隔天許世子在醉仙居擺宴，宴請三五好友，替春闈貢士宋聽瀾慶祝。
梁景存恰好也在醉仙居，趕巧去湊個熱鬧，剛好瞧見許凜拿出一個一模一樣的長匣子，送給宋聽瀾。
那幅雙松平遠圖，可是前朝最具價值的名畫之一，在場之人無不驚愕，都在夸許世子對好友出手大方。
梁景存討了杯酒，與宋聽瀾趁機交談了幾句，得知他是蜀地人士，心裡多少知道是怎麼回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