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中秋宮宴

  腰上的力道一松，許瀅緊繃的心弦也鬆了些，心下忿忿，「不過是送一幅畫，也值得你這般質問我？」

  「也沒見你送朕東西，他憑什麼？」裴知硯蹙眉，明明他才是她的夫君，現下卻連鳳儀宮都進不得。

  許瀅一噎，不想與他過多爭辯，「你若介意，我以後不送便是了。」

  「……」

  她妥協了，可裴知硯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垂眸睇著她，「朕是想說，你何時能在乎朕一點？」哪怕就一點點。

  那雙清潤烏眸帶著無措和迷茫，看著面前情緒難測的帝王。

  讓她在乎他？

  她做不到，至少現在做不到。

  「我乏了。」

  這是她慣愛用的逃避藉口，裴知硯嘆氣，「要不要……去紫宸宮坐坐？」

  他不能去鳳儀宮，但很想和她多待一會兒。

  許瀅心下一沉，抬眸盯著他，似在說『你覺得我想去？』

  「……不去也行，過兩日嶺南的荔枝該入京了，朕派人送去鳳儀宮，給你嘗嘗鮮。」

  許瀅輕輕「嗯」了一聲，而後往鳳儀宮的方向離去。

  …

  四月份中旬，許瀅坐胎滿三個月，並且還有個更大的喜訊——裴知硯於宣政殿將皇后懷有雙生子的喜訊公布，文武百官大驚之餘，齊齊跪拜恭賀：「恭喜陛下，賀喜陛下，天佑我大越！」

  裴知硯心情大好，當即讓李德忠將備了許久的喜糖喜餅派發給眾大臣，人人有份。

  發到剛任翰林院編修宋聽瀾手上時，他對著喜餅悵然，回想殿試那日見到天子，他差點殿前失儀。誰能想到在錦官城有幾面之緣的男人，就是當今天子呢！

  當時在錦官城，他就覺得徐姑娘的表兄非池中之物，估摸著是某權貴人家的少爺，事實證明，他眼光沒錯，只是估摸得不夠大膽。

  殿試之後，他便想通了，能讓天子千里來尋，想必徐姑娘並非『徐姑娘』，而是另有身份。

  果然，上任之後一打聽，當今皇后乃煦王府長陽郡主，其兄許世子，也就是他來長安後，對他頗多照拂的『徐星『。

  人人道他好運氣，能與聖眷正濃的煦王府搭上關係，可只有他自個兒知道心裡有多失意。

  …

  日子平淡朝前過，許瀅因懷了雙生子，肚子要比同月份的尋常孕婦大些，宮裡的生活雖乏味無趣，但裴知硯從不在吃喝用度上短了她，還經常送些別出心裁的禮物。

  又是一年中秋。

  大越邊境打了勝仗，西域昭雲國的使臣入長安朝貢，帝王在長樂宮設宴，宴請昭雲國使臣。

  酉時剛至，眾臣攜家眷依次入席。

  裴知硯體諒許瀅月份大，挺著肚子出行不方便，就讓她在鳳儀宮好好養胎，可許瀅卻認為，身為中宮皇后，今日中秋宮宴還有外邦來朝的使臣，她怎能缺席。

  不過挺著肚子，確實不想走太繁瑣的宮宴流程，便下口諭，免了官眷請安。

  一輪明月高懸，長樂宮內燈火通明，各處擺滿應景的燦耀金菊，還以彩菊擺出個巨大『福』字，格外喜慶添彩。

  臨到宴席開場，許瀅帶著宮婢行到長樂宮外，遠遠看見一個穿著昭雲國服飾的男子，領著兩個姑娘往裡走。

  兩個姑娘的服飾性感嫵媚，皮膚細嫩白皙，身材玲瓏有致，雖只遠遠一瞥，也可見容貌不俗，好看得很。

  聽聞昭雲國盛產美酒和美人，這兩個姑娘想必就是異域進貢的舞姬了。

  入席後，除了高台上的帝王和太后，在座之人都起身行禮問安。

  「皇后娘娘萬福金安！」

  高台上投來的目光格外熾熱，許瀅垂眸，緩步朝上首座位走去，入座後，才道一聲：「平身。」

  宴席開場，昭雲國使臣先是慷慨激昂，大肆誇讚了一番大越國，再說進獻的美人準備了一曲歌舞，要獻給天子。

  使臣早聽聞大越帝王獨寵中宮皇后，哪怕皇后懷有身孕，也未選秀納妃。可他今日進獻的美人，與那些端莊柔淑的中原女子不同，她們熱情奔放，風情萬種，只要是見過她們的男人，無一不拜倒在她們的裙下。

  大越後宮唯有皇后一人，帝王哪兒見識過外邦美人的嫵媚撩人。

  使臣自信他進獻的美人，能博天子青睞。

  兩名舞姬褪下罩在外面的衣衫，露出裡面薄如蟬翼的紗衣，玲瓏曼妙的肉體在紗衣下若隱若現，她們起身離席,走到大殿中央。

  胡琴聲起時，開始跳舞。

  舞姬蓮步輕搖，媚態萬千，身段也格外纖細柔軟，曼妙動人。如絲般的媚眼在每個華麗轉身後，直勾勾看向高台上的帝王，一顰一笑皆攝人心魂，猶如話本里，要吸乾人精氣的女妖精。

  這支充滿異域風情的舞蹈看得在場大臣面紅耳赤，礙於家中女眷還在，紛紛低頭不敢多看。

  許瀅倒沒什麼太大的感受，神態平靜如水，用眼角餘光瞟了一眼她們獻媚的對象。

  裴知硯垂著眼，看不清喜怒，修長的手指間夾著個小巧的白玉酒杯，漫不經心地轉著。

  胡琴聲的調子忽然加快。

  殿中央起舞的舞姬抬起雙臂，紗衣竟在頃刻間落去，落英般漸漸堆在地上，露出裡面只遮蓋住胸部和臀部的彩綢小衣，赤足踩地，腳腕上小巧精緻的鈴鐺叮鈴作響。

  滿場大臣和官眷譁然，嘴裡紛紛喊著「非禮勿視」、「非禮勿聽」，嫉恨的眼神恨不得當場刀了那兩名異域舞姬。

  胡琴的調子快到極致，舞姬開始往高台的方向跳，走到一半，被李德忠攔住，訕笑道：「二位，沒有陛下允許，你們不能靠近高台。」

  聽到需要帝王允許，那兩名舞姬香汗淋漓，縱使心裡再緊張，仍擺出最嬌媚的笑容，目光渴望地望著坐在上首，清風霽月宛若謫仙的帝王。

  許瀅坐在邊上，將這一幕看在眼裡，再一次，偷偷地，用眼角的餘光瞥向裴知硯，好奇他會不會讓那兩名舞姬上台伺候。

  可從始至終，裴知硯只神色淡淡看著台下，臉上沒什麼表情，令人猜不出他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