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敞開心扉向前走吧

  等到程潔平靜下來，周洲走過去，程潔率先開口「醫生說什麼了？」「他說我們可以接受心理治療。」程潔沒有說話。「想去看海嗎？」程潔點點頭，「想。」

  他們驅車去到海邊，程潔走到海浪扑打的沙灘上坐下，靜靜地看著大海的任何變化，「雖然我住在沿海省份，但是我卻沒有一次看過海。」「那這一次就是開端了，往後還有很多很多次。」周洲看著程潔說。程潔轉過頭看著周洲，「謝謝你，周洲。」「程潔，我希望你不要說謝謝了。」周洲看著程潔很認真地說道。「好。」

  「程潔，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我想要拆除你內心的城牆嗎？」

  「記得。」

  周洲笑了笑，「真是可笑，我想著要拆除你內心的城牆，可是我卻從未讓你走進過我的內心。」

  「周洲，向人敞開心扉就等於向對方遞了一把一擊斃命的刀，有所防備我能夠理解。」

  「那如果我說我願意把刀遞給你呢？」

  程潔愣住了。

  「沒錯，向人敞開心扉就等於把刀遞給對方，只要他願意隨時可以殺掉我。但如果對方是你，那麼我想我冒這個風險也未嘗不可。」

  「你為什麼相信我？」

  「因為你是好人。你擁有一顆善良的心，我相信你。」

  程潔笑了笑，「人都有陰暗面。」

  「所以這也是一場豪賭不是嗎？我賭你不會殺掉我。」

  「萬一呢？就算我沒有殺掉你，我傷害你了。」

  「買定離手，我心甘情願。」

  程潔看著周洲沒有再說話，她看著周洲的眼睛，她試圖從他的眼睛裡看出一絲他正在開玩笑的意思，但是並沒有，她解讀出來的意思是：他是認真的。

  「周洲，為什麼是我？」

  「因為在我遇到的這麼多人中，你最讓我信任，又或者說因為我們有過相同的經歷，所以我相信你。」

  程潔疑惑，「什麼意思？」

  「程潔，我曾經也患過抑鬱症。」

  「什麼！」程潔十分震驚。

  「是的，你沒聽錯，我有過抑鬱症。」

  「我出生在一個比較富裕的家庭，像所有老套的言情小說一樣，爸爸白手起家，媽媽陪著他，做他的賢內助，做他背後最堅實的依靠，所有的所有都跟小說情節一樣，爸爸事業有成，他十分感恩媽媽的不離不棄，他們十分恩愛，還有了愛情的結晶，過著很幸福很幸福的生活。但是在我高三的時候一切都變了，爸爸忙著公司上市的事，媽媽那時剛生下弟弟，她得了產後抑鬱症，開始變得患得患失，他擔心爸爸會出軌，所以每當爸爸工作回來後，她都會檢查爸爸的衣服上有沒有其他女人的頭髮和香水味，還會觀察爸爸身上有沒有其他女人的痕跡。爸爸很愛媽媽，他知道媽媽的情況，他會主動讓媽媽檢查，他每天工作都很晚才回來，即使是回到家也是在工作，因為這樣他能夠在第二天陪媽媽。媽媽接受過治療，她每天都在吃藥，但是她頭痛，做噩夢，就算爸爸陪著她也沒有任何好轉。突然有一天，她跑到爸爸公司，跟爸爸大吵一架，她說她要看看有沒有別的女人在公司勾引爸爸。自此以後，爸爸媽媽就總是吵架。而我那時高三，壓力很大，因為爸爸希望我能夠好好學習將來可以繼承家業，而我不想辜負爸爸對我的期望，所以在他們一天天爭吵的背景聲下，我拼命地學。後來當我有一天回家，媽媽穿著她跟爸爸初相識時穿的衣服，跟我說她要去和爸爸初相識的地方看看。我沒有攔住她，但是後來我越想越覺得奇怪，媽媽的舉動很反常，我就跑出去找她，我找了好久好久，我甚至去了她跟爸爸初相識的地方，可是直到回家後我才找到她，因為那時傳來了她死亡的信息。後來我一直在想，如果當初我攔住她了，她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這不是你的錯。」程潔斬釘截鐵地說。

  周洲笑了笑，「我現在知道了，但是我從前不知道。所以，我患上抑鬱症了。因此，我沒有辦法專注於學業，所以我退學選擇去治療。」

  「你很勇敢。」程潔望著周洲堅定地說。

  「你也是。程潔，我們都是不幸的人，命運給予了我們莫大的苦楚，但我們可以是自己的救世主。」

  「你向我揭露你的傷疤，是為了給我前進的勇氣？」

  「是，更是想跟你說，在這個世界上，有著跟你一樣千瘡百孔的靈魂，你並不孤獨。我之前在書上看到過一句話：孤獨的靈魂總會惺惺相惜。所以，無論遇到什麼困難，我都希望你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在陪著你，就算天塌了，也永遠站在你這邊。這個世界並沒有拋棄你。」

  程潔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有人跟她掏出心肺，說出這樣的話，她跟周洲一樣，有著不幸的原生家庭，因為不幸，這樣的家庭總是能帶給她很多負能量。自卑，內耗，膽小，軟弱……她一直都在想，如果她的原生家庭能夠給她多一點愛，那麼她在面對命運給予她的苦楚時是不是會更勇敢，更堅強一點，那麼她也不會一心想著尋死了。

  「周洲……」

  周洲抓住程潔的手，「所以程潔，只要有一絲的希望，只要有衝出黑暗的機會，我們都不要放棄，好嗎？」

  程潔看著周洲堅定的眼睛，「周洲，你那天在天台救下我，後來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你曾經有過抑鬱症，你想要幫我，救贖我，也救贖你自己，是嗎？」

  「是，我一開始是這麼想的。」

  「難怪」，程潔笑了笑，「我就說，我們素味平生，你怎麼會對一個陌生人這麼熱心。」

  「程潔，我……」

  「周洲，謝謝你，謝謝你對我所做的一切，也謝謝你對我敞開心扉，更謝謝你對我說的話。不管怎樣，我都很感謝上天把你送到我身邊，這個世界有太多的黑暗我都見過，但是我見過的黑暗越多，遇到的善良也越多。而你，就是我遇到的最大的善良。我真的曾經深刻地認為，這個世界除了我自己，沒有人會堅定不移地選擇我，但是你剛剛說的那段話，讓我動搖了，原來，我不是孤身一人。」

  周洲笑了，深深地凝望著程潔。他真的很想抱一下她，但是他怕程潔覺得他沒有分寸感，他忍住了。

  「周洲，謝謝你給予我的勇氣，我想，我願意帶著你給予我的勇氣，試著去跟黑暗做抗爭。」

  周洲聽到這句話，不管內心所掙扎的「分寸感」，他一下抱住程潔，「太好了！」

  程潔對突如其來的擁抱有點震驚，但是她沒有抗拒，因為這個擁抱十分溫暖，她從來沒有體會過擁抱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