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一諾回頭,看到了金逸塵,抱歉地沖他笑笑:「你好,你是肖遙的朋友金逸塵吧,我聽他說過你。」
「我想見肖遙,不是說他爸爸出了車禍,怎麼肖遙會在ICU?」金逸塵問。
「這件事說來話長,肖遙是在他爸出事前生的病,現在病情還比較穩定,但是需要住院觀察。這裡的探視制度挺嚴格,非探視時間誰都不能進去。」
金逸塵很失望,垂下了眼帘,但很快又抬起頭說:「陳媽帶了肖遙的手機,可不可以視頻通話?」
莊一諾搖搖頭:「重症監護室里有很多儀器,手機電流會影響儀器的精確度,所以一般情況下都不允許病人帶手機。我估計肖遙呢,應該能很快轉到普通病房,要不過一兩天你再來探視。」
金逸塵無奈地低下頭,既然見不到肖遙,他只能先回去了。
「陳媽,那我先回去了。噢,對了,莊一諾,我倆加個微信吧,肖遙有什麼消息你立刻告訴我。」
「好。」
金逸塵走後,莊一諾拉媽媽找了個偏僻的地方坐下,兩個人商量著眼下的情況。
陳玉霞和老劉、老楊是肖家工作時間最長的老員工,有很多事情別人不知道,他們是知道的。
只不過這些老人都秉持著良好的傳統,食人俸祿忠人之事,絕不泄露主家的隱私。
現在情況特殊,或許不久之後,母子倆就要雙雙待業。陳玉霞聽兒子說要通知肖家的其他人,這才迫不得已說出了實情。
莊一諾從媽媽那裡逐漸了解到,別看肖家表面光鮮亮麗,其實也是一肚子苦水。
肖家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按理說,兄弟姐妹都應該來幫忙,可肖家很特殊。
肖正山的父母都不是正常人,分別是精神病患者和智障患者。
當初家裡想著延續香火,再加上家中老人愚昧,給一個精神病病人找了另一個智障患者做夫妻。
原本肖正山還有一個患有唐氏綜合症的弟弟,但在十八歲那年就病故了。
這些年,肖正山請了專業的人照顧父母,自己的事業又做的很大。
人人都說,沒想到一對傻子生了這麼精明孝順的兒子。
肖正山這離奇的經歷,被周圍的鄰人廣為傳頌,大家對肖正山嘖嘖稱嘆。
但肖正山怕影響兒子,畢竟自己小時候,就因為爸媽受到了許多人的歧視。
所以,他們家還是從原來的地方,舉家搬遷到了現在居住的省會城市。
肖遙對爺爺奶奶的事情知道的不多,除了逢年過節,爸爸會帶著他去療養院探視,其他時候兩位老人都是由專門的人照顧。
肖正山從小被人看不起,上學的路上經常被同齡人欺負,大家都說他爸媽是傻子,他也是傻子。
肖正山很爭氣,在那樣的家庭中,仍然努力刻苦地讀書。
最終,應了那句老話,知識改變命運,他做到了。
莊一諾聽到媽媽說的這些,對肖叔叔的家世也是頗感唏噓。
想起肖叔叔這個人,身在泥濘而不被污染,還會盡力去幫助身邊的人,自己一家也多受他的恩惠,真是感慨萬千。
本來肖家這種情況,無論是公司里的職員還是家裡的傭人,大家人人自危。
東家都出事了,他們樹倒猢猻散是遲早要面臨的情況,但莊一諾默默決定,就算是為了肖叔叔,他也要幫肖遙渡過這個難關。
過了一會兒,大概快十一點的時候,主管醫生開始挨個找家屬談話,病情平穩的就很快,病情複雜的時間會長點。
莊一諾和媽媽坐在談話間,作為肖遙的非血緣關係的家屬,又簽了一堆知情同意書。
陳玉霞聽不懂醫生說的那些專業名詞,揪著兒子的衣服,一臉緊張。
她和肖遙這十多年相處下來,感情如母子,聽到醫生說的那些合併症、併發症,以為都會發生在肖遙身上,眼淚又忍不住落下來。
莊一諾不斷安慰母親,讓她別擔心。
好在下午就是醫院一周一次的探視時間,等到見了肖遙本人,大概媽媽就會放心。
母子倆在醫院的食堂簡單吃了頓飯,臨來的時候,梅迎給了陳玉霞一張銀行卡,肖遙的住院費倒是不用發愁了。
不過,莊一諾心裡隱隱地有些不安,說不上是為什麼。
他今早在洗手間洗臉的時候,發現自己的右眼眼輪匝肌使勁跳,雖然他是唯物主義者,但還是因為眼睛跳的難受,撕了點餐巾紙,貼在眼睛上。
這是他小時候,爸爸對抗右眼跳災的老辦法,莊一諾不知不覺就用上了。
陳玉霞心疼兒子,說他一整晚沒睡,讓他先回去。
莊一諾看了一眼手機,距離下午三點的探視時間只有一小時,他乾脆就不回去了。
莊一諾:「媽,我等一下,看看肖遙。」
陳玉霞:「也好,不過你身體能不能吃得消呀?」
莊一諾:「沒事,我以前經常值夜班的,熬夜的事我拿手。」
陳玉霞看著兒子,心裡有點不舒服。同樣是兒女,前天她給莊一菲剛剛轉了五千塊,而小兒子卻要在這裡陪著她吃苦。
陳玉霞給兒子和肖遙都帶了生活用品,看著那一大堆東西,莊一諾沒說什麼。反正以肖遙那講究的大少爺作風,多點總是有好處。
下午三點,家屬們早早地自覺排隊,接過護工手裡的隔離服,笨拙地穿上,急切地進入了重症監護室。
一周僅有一次的探視,沒人能坦然面對,大家都有些激動和忐忑。
激動於馬上就要見到親人,忐忑於一段時間未見面的病人,是怎樣一副悽慘的模樣。
莊一諾和媽媽正好符合每床可以兩人探視的要求,他幫媽媽穿好隔離服,帶著媽媽走到更換鞋子的座椅前,按照醫院的要求換上了消毒拖鞋。
陳玉霞頭一次進入這樣的環境,戰戰兢兢地看著眼前的景象。
從上到下,密密麻麻矗立著各種儀器。
這裡仿佛一個人類加工廠,稀奇古怪的造型比比皆是,有吊著腿的,有吊著腦袋的。
陳玉霞和兒子跟著人群走,她越走越擔心,生怕看到一個被「大卸八塊」的肖遙。
等到見到肖遙的那一刻,她才鬆了口氣。
肖遙看著和平常沒什麼太大的不同,還是那股桀驁不馴的拽樣兒,就是穿的病號服讓人有點出戲,正歪七扭八地坐在床上。
妥妥的美強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