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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沒有再見的分別

2024-08-15 12:48:04 作者: 木英
  孟宇星打了個電話給吳銘,讓他有時間的時候過來一趟,他不是一直對自己的故事好奇麼,這回孟宇星想對他講。

  吳銘很興奮,說半個小時就過來。

  在吳銘還未到店裡的這短短的二十分鐘,孟宇星已經把該收拾的一切都收拾妥當,不僅僅是店裡的物品,還包括他自己的情緒和心情。吳銘來的時候孟宇星已經倒好了兩杯加冰的威士忌在吧檯的桌子上,吳銘一進來滿臉緊張,像是上課遲到了一樣。

  「來,喘口氣,那麼趕幹什麼?」孟宇星把他的杯子推了推,示意他可以解解渴。

  他端起杯子,差點把裡面的冰塊都吞了,「啊!我怕來晚了你再改主意。哇!好爽,再來一杯。」

  「我這家店已經開了1598天了……」

  「等等,就開始了嗎?」

  「你不要這樣正式,就當我們兩個聊聊天好了。」

  「哦哦,好!」

  「這1598天的時間,我不想用任何語言和文字形容它,我覺得對於我經歷的每一天來說,嘗試性地用任何詞語去說明都是一種誤會。這一千多天裡,我坐在同樣的位置上,想著同樣的事,做著同樣的夢,像一個袖珍玻璃盒子裡面生活的玩偶,看著他的時候你會莫名地想哭,但卻體會不到他的傷感。我開這家店本是為了一個女孩子,我希望在她生活的城市裡,有一個專屬於我的標籤,然後靠大海撈針般的緣分,期盼她能在偶然之間走進店裡面,看著我一臉詫異或是驚奇,再慢慢地走出去......我的初衷僅此而已,只求一個萬一。但沒想到其實也在意料之中的,最開始兩年多的時間,她沒有偶然間地進過一次店裡,儘管我的招牌,我的裝飾,我所有的擺設,都帶著吸引她的刻意。那些畫兒,都是曾經的某個場景濃縮出來的,我自己畫的,裡面是曾經的我們,而店中間的桌子椅子,也是她喜歡的風格,包括賣海鮮,也是因為她喜歡,所有看似意境很深捉摸不透的東西,不過是討她的歡心而已,可直至最後,我都沒能將這一切講出來給她聽。呵呵,是啊!我都沒有講這一切的用意是什麼,只講了讓她最難過的那部分。哎呀!我啊我。」

  孟宇星將酒杯里的酒倒進嘴裡,讓口腔里每一個細胞都受到洗禮然後吞了下去……

  或許讓人覺得痛的東西都容易讓人痴迷,越傷我我越喜歡你,辣是這樣,煙是這樣,酒是這樣,各種各樣的東西是這樣,人也是這樣。

  孟宇星借著一股子辛辣嘆了口氣,「我從大學的時候開始忙著賺錢,為的就是能不論何時有條件可以隨時在她所在的地方以任何狀態生活。我本想做個隱形的守護者,可時間太煎熬了,我原本以為時間越久我越淡然,就像幾百年的古榕樹一樣老態龍鍾,沒有什麼東西能夠刺激我,也沒有什麼事情能夠讓我感到悲傷,我的心不再跳,血液不再流動,跟隨時光一起變老,帶著早已蒙了灰塵的遺憾入土為安。可你知道孤獨有多麼可怕麼?特別是你心裡有人填滿的時候,秒針的每一聲滴答都是你嘶吼著呼喊她的名字卻得不到對方回應的見證,我追隨著她的足跡追隨了十幾年,這十多年我從未主動想去過某個地方,見什麼人,就是她在哪,我就去哪,只想與她看同樣大小的月亮。」

  吳銘的眼睛裡形成了一個淺淺的漩渦。

  「我想出去看看這個世界,我需要這個世界教會我一些新的人生道理,聽更多的故事,感受更多的悲喜。所以......這個店就拜託你照顧吧!只是拜託你照看,不是給你啊!說不上什麼時候我就回來了,等我回來的時候,我依然執著於我一直執著的。我是個護林人的性格,一輩子就在一個山里,就在那片海中,那裡就是我的歸宿,不管我去哪,總要回來的,回來的時候依然信心滿滿地祈盼著我的祈盼。經過了十幾年的沉澱,不是我想要的結果對於我來說也不是那麼的不可接受了,什麼都可以,等我沒有信心了,我就再出去,一點點地把希望撿起,拾滿了我就回來。」

  「如果你願意的話,能照顧好這裡吧?」孟宇星認真起來問吳銘。

  他放下酒杯,「當然了!你放心好了,不管多久,你回來的時候,什麼都不會變的。」

  「另外還有件事我要拜託你。」

  孟宇星拿起櫃檯裡面的記事本,把一個寫著電話號碼的紙拿了出來,對吳銘說:「這是一個找工作的小伙子留下的,看他人還不錯,你如果有合適的地方需要人的,不妨讓他來試試,不過不要看誰的面子,他可以,順其自然就好了。如果你也沒有地方有需要,就忽略掉這張紙。」

  「好!」吳銘乾脆利落地回答。

  孟宇星走到門口,回頭看向店招,輕聲說:「再見了,滿月海鮮店。」


  「再見,我親愛的余舟。」

  ......

  冬天的太陽是寶貴的,它一出來,濕氣就沒有了。

  滿月海鮮店像一個沒有斑駁的古董,埋在街角轉折的地方,周圍車水馬龍,它是個參照物,證明著一切運動的狀態,包括時間。

  余舟過了一個月才來店裡,可當她走進店裡的時候發現好多事情都不對味,氣韻不對,感覺也不對。當她看到櫃檯裡面坐的是吳銘這個生面孔而不是心裡想著的孟宇星的時候心裡猛地一沉,緊張了起來,但言語神態上依然被平常偽裝。

  「額……老闆呢?」余舟稍微有點怯生生地問。

  「余舟?」吳銘抬起頭一臉激動地說。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怎麼可能不知道,你過來看。」余舟被吳銘指揮著略有遲疑地走進了櫃檯,沿著吳銘手指的方向,發現在櫃檯裡面貼的密密麻麻全是余舟的相片,有她高中時候的,還有她之前坐在店裡面沉思的,滿滿地貼了一整個櫃檯的豎向面。余舟之前被孟宇星領進來過,可看的是後面的酒櫃,眼睛根本就沒有朝這個方向注意,如今這樣一看,屬實也把余舟嚇了一跳。

  「能不知道是你嗎?天天看著呢!今天可算是見到真人了。」吳銘笑著說。

  「孟宇星呢?他去哪了嗎?」余舟輕聲地問。

  「哦,他走了,這店現在給我照看了。」吳銘回答。

  「他去哪了?」余舟加重了疑問的語氣。

  「這我不知道,他沒和我說,就說去找信心了,估計以為你不會再來了。」

  「什麼時候回來也沒說?」

  「沒有,但他說會回來。哦!對了,我收拾東西的時候發現了這本他寫的……不能算是日記吧,這幾年發生的事情的記錄?算是吧,我以為是帳本,翻開看不是,就沒敢再看,強行忍住了好奇,上面有你的名字,我還是交給你,你看看吧!」

  余舟坐回到吧檯的椅子上,小心地把這本厚厚的筆記本打開,像是在看孟宇星當時給她抄寫的那篇文章一樣。

  在她打開筆記本的時候吳銘就出去了,他覺得此刻應該在店裡的是孟宇星,但他不在,至少給余舟一個自由的環境去讀孟宇星記錄的故事,所以他出去了,去街對面的一家咖啡店,帶著對筆記本里內容和余舟的好奇。

  余舟用了很久的時間才將這一本文字看完,她忽略了中間的情緒,只沉浸在文字中述說的場景里,仿佛寫的不是圍繞自己發生的故事,而是另外一本書籍。所以她也不知道她在哪個段落中間哭過,在哪個字前久久地停留過,悲傷過,在看哪一行文字的時候欣慰地微笑過。只是在合上筆記本的瞬間,無處附著的情緒產生的巨大失落感重重地壓在她的心頭,久久揮散不去。

  余舟走進吧檯內,坐在平常孟宇星經常坐的椅子上,看著店中間的桌子,想像著孟宇星在筆記本里描繪的場景,眼前的畫面逐漸勾勒出來,像神奇的魔法。只是坐在那兒的不是自己,而是孟宇星,他微笑著,深情地望著自己,眼睛裡飽含淚水。她埋頭苦笑,原來是這種感覺。接下來她把下巴貼在胳膊上,看著吧檯內側的木質板上貼著的自己的照片,想像著在快門按下的那一刻,孟宇星是在什麼角度以什麼樣的心情偷拍的她。其實她這次來店裡是想問孟宇星願不願意和她回家的,她當然有信心聽到肯定的回答,他們之間的愛從一開始就是完全的,所以不存在要不要確定戀愛關係,要不要結婚這樣階段性的節點。戀愛與婚姻並不能讓愛升級,它們只是愛程中的定義詞而已,所以他們在一起的那一刻,其實就是長長久久,白頭偕老,逃脫了世俗的定義。

  這兩個人只會在失去生命的時候放棄彼此,如果靈魂沒有記憶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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