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緊張成這樣?」
「你還說我呢。」沈妤說:「你見我外祖母的時候不也是緊張得滿身是汗?」
謝停舟摸了摸她的額頭,沒摸著汗,倒是比他強上一些。
「還疼嗎?」
沈妤蹙眉說:「你不問不疼,我緊張得都忘了,你一問又想起來了。」
沈妤月事晚了七八日,趕在前兩日來了。
她月事向來不准,許是連月來奔波勞碌的原因,這次來勢洶洶,疼得她臉色發白。
除了生病的時候,謝停舟還從未見過她這般精神萎靡的樣子,路上找了個大夫來看,只說這病沒法治,只能慢慢調養。
謝停舟又替她整理了頭髮,邊說:「回去再找個大夫來瞧瞧。」
謝光宗等得急了,一個勁在外頭乾咳。
「走吧,再不下去,我爹該咳死了。」謝停舟掀簾下了馬車,回身將沈妤從馬車上接下來。
謝光宗原本前傾的身體瞬間坐得筆直。
謝光宗其實也緊張,只不過身為長輩,初次見面想留個好印象,得把架子端穩當了。
「沈妤見過王爺。」沈妤今日著的是女裝,因而行的是女子的福禮。
謝光宗清了清嗓子,「不必多禮,你一路奔波,辛苦了。」
他目光上下打量著沈妤,腦子裡冒出的第一個詞是:漂亮。
和畫像有七八分像,又比畫像更靈動,特別是這雙眼,畫像畫不出如此靈動的風姿。
看來陸老夫人比他要誠實很多。
謝停舟往側旁邁了一步,剛好擋住謝光宗的視線。
謝光宗剛想開罵,想起自己好不容易端起的架子不能就此毀於一旦。
於是說:「還須得幾日才能到王都,不過進了北臨境內就不用趕路了,慢慢走就是,待到了王都再給你接風洗塵。」
沈妤又福了福,由謝停舟扶著上了馬車。
謝光宗原本還有好些問題要問他,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見他下來,便招呼長留過來。
「我問你啊長留,那是你們世子妃?」
「是啊。」長留點頭,「世子自己帶回來的,這還能有錯嗎?」
謝光宗摸了摸鬍子,「不是說是個能上馬殺敵的女子嗎?我瞧著怎麼嬌滴滴的,風一吹就能倒下。」
長留也不明白,今日世子妃瞧著是有些奇怪,便老實說:「她平日其實也不是這樣的,真能上馬殺敵的。」
長留心想只管多夸世子妃,便略微誇張了些,「我們在江州遇到山匪的時候,世子妃一刀一個呢,一刀就能把人劈成兩半。」
長留邊說邊比劃,「就這樣,夸嚓——就兩半了。」
謝光宗打了個寒噤,心想這樣的媳婦尋常人還真消受不起,看著柔柔弱弱,動不動就夸嚓劈人。
也只有謝停舟這樣性格冷僻,不走常路的人才不信這個邪了。
他「哦」了一聲,又問:「你們比我預計的時間晚了,怎麼回事?路上遇到了麻煩了。」
「才不是,那是因為世子妃在路上病了。」
「什麼病?」
長留想了想,搖頭說,「不清楚,就是肚子一直疼,疼了好些天呢。」
謝光宗點了點頭,大致猜到了。
他後院充盈,有側妃還有侍妾,一月三十天裡有二十八天都有侍妾借肚子疼喊他去她們屋裡。
「然後你們就停下了?」
長留說:「世子想在縣城停留幾日等世子妃好了再上路的,世子妃不同意,然後我們就放慢了速度。」
「這小子。」謝光宗啐了一聲,「有媳婦就連危險都不顧了。」
長留替謝停舟辯駁,「世子不做沒把握的事。」
進入北臨境內就安全了,任誰也不敢妄動。
晚間大軍駐紮,他們在驛站歇下。
謝停舟安頓好沈妤之後,到了謝光宗房中。
「爹。」
謝光宗把盤起的腿放下來,「來了。」
「等了我們幾日了?」
「誰樂意等你?」謝光宗眼睛往房頂上看,「兩日,你們再不來我就帶人走了。」
謝停舟「嗯」了一聲,不咸不淡地說:「下次撒謊最好讓那上萬青雲衛統一口風,雖然人多了實施起來不太容易,但也不比當面被人拆穿丟人。」
「嘿。」謝光宗一拍腿,「知道拆穿丟人,你還非要拆穿我。」
謝停舟終於笑了下,在謝光宗對面坐了下來,翻過茶碗給謝光宗斟了杯茶。
謝光宗擺手,「不喝了不喝了,年紀大了晚上喝了茶睡不著。」
謝停舟似乎從來沒有從謝光宗身上感受過年紀大這個詞。
而今細看,謝光宗兩鬢已有了些許白髮。
謝停舟道:「父王從王都過來,一路辛苦了。」
謝光宗猛地傾身,嚇了謝停舟一跳,身體往後仰,躲開了謝光宗伸來摸他額頭的手。
「你躲什麼?」謝光宗說:「我就摸摸你燒糊塗了沒有,這可不是我兒子能說出來的話。」
兩父子湊在一起,真是溫馨不過半刻。
謝光宗想起了從前。
他子嗣不少,早在有謝停舟之前就做過了很多次父親,因而謝停舟的到來對他來說並沒有多少驚喜,有的只是意外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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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常年征戰在外,對子嗣疏於管教,子女都是由他們的母親和先生教養。
謝停舟是個意外的孩子,意外努力,意外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事實上他的體格更為肖似他母親,並不如謝光宗這般魁梧健碩,因而他從前根本沒想到他能策馬征戰。
他是最不像謝光宗,又最像謝光宗的兒子。
謝光宗看著眼前的謝停舟,他將他從小村帶回來時,還是個瘦巴巴的嬰兒,如今已能扛起整個北臨了。
「路上沒遇到什麼麻煩嗎?」
謝停舟說:「在江州境內遇到了集結的流寇,青雲衛損失算是慘重,不是早已飛鴿傳信回王都了嗎。」
謝光宗道:「我當然知道,我是問後面。」
謝停舟飲了口茶,說:「你大軍壓境,平州的駐軍怎麼敢動,沿途順利。」
謝光宗哼哼了兩聲,「知道你老爹的好了吧?」
「你好像很急。」謝停舟說。
謝光宗不自然地摸了摸下巴,「這個嘛,我已向盛京發了急遞,上書你即將繼任北臨王的消息。」
謝停舟動作一頓,對這個結果早有預料,倒不算太意外。
謝光宗又說:「順便把你迎娶正妃的消息一併傳了,但是後面的攤子,你得自己收拾。」
迎娶朝廷要討伐的沈妤為北臨王妃,這是在向盛京正式宣戰。
恐怕有很多人要徹底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