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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五)

2024-08-15 14:59:06 作者: 水懷珠
  番外(五)

  趙彭娶了一個自己不愛的女人。

  這個女人的名字叫吳佩月。

  吳佩月的父親叫吳縉, 是當朝手握實權的丞相,是朝堂上唯一一個敢公開支持他趙彭做儲君的一品要員。

  趙彭敬吳縉的耿介忠厚, 佩服吳縉的浩氣凜然, 也感恩吳縉一次次的慷慨相助,但他從來沒有想過,他要娶吳縉的女兒。

  娶來做什麼?

  做他聯合吳縉對抗政敵的籌碼, 做他一步步登上帝位的墊腳石。

  坦白講, 趙彭覺得這種做法挺可恥的。

  然而,他還是照著這種可恥的行徑去做了。

  他為了娶吳佩月, 辜負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娘子, 大婚那夜, 他喝得酩酊大醉, 在婚床上鼾聲如雷地睡了一夜後, 從此再也沒有進過吳佩月的房門。

  他也知道這樣對吳佩月很不公平, 很不體貼,但他實在不願意和一個自己不愛的人同衾共枕。

  他告訴吳佩月,自己可以給她的東西有很多——身份、榮譽、金銀、權利……只要不是他那顆熱騰騰的心, 要他趙彭拿什麼來做補償他都願點頭。

  他要把他的心留著, 留來日後給那位被他辜負的小娘子。

  那日吳佩月穿著一襲淡紫綴繁花百褶裙, 外罩乳雲紗對襟褙子, 秋風把她委曳在地的廣袖吹得簌簌飄舞, 她怔然地坐在廊中美人靠上,整個人因那目中的錯愕、悲哀而更顯單薄。

  趙彭知道自己的話很傷人, 但他想, 比起虛偽的欺騙、刻意的疏遠, 這樣開誠布公對彼此都沒有壞處。

  於是他繼續狠下心,總結道:「我知道我不愛你, 你很難過,但我對你,只能是如此了。」

  廊外風勢漸大,吳佩月終於回神,朝趙彭淡淡笑一笑,道:「沒有。」

  趙彭:「?」

  什麼沒有?

  吳佩月道:「殿下能這樣坦誠相待,是對妾身的體貼,妾身不覺得難過。

  至於那位崔小娘子,殿下尋個時機冊封入宮便是。」

  趙彭盯著她,既驚且疑,她那雙丹鳳眼明明前一刻還籠著失落,怎麼這一刻又重新光彩熠熠了?

  還不承認自己很難過,不承認自己很不想別的女人入宮。

  哼。

  這惺惺作態的本領,果然是眾望所歸的太子妃,天生的做皇后的料呢。

  「我的事不勞你操心。」

  趙彭冷淡地扔下這一句話,臨走前又一頓,忍不住提醒,「還有,既然我已坦誠相待,那麼請太子妃日後也不要裝模作樣,是什麼心情,就照什麼心情表達,不用強顏歡笑。」

  吳佩月望著他拂袖而去的背影:「……?」

  近日朝局不穩,范申得勢後,又開始把手伸到邊關去,褚家那邊的軍餉差點就給他一口尖牙剋扣去三分之一。

  趙彭是向著褚家,並很想重振武舉,一改國朝風尚的,碰著這事,自然要聯合吳縉等人忙碌一番。

  他是個辦事情風風火火的人,一忙起來,整個東宮就跟著動盪,以往一人住時,尚不覺如何,眼下多了個太子妃,情形自然就有所不同了。

  譬如,趙彭經常會在發號施令結束後,收到吳佩月那邊送來的一碗清心降火羹。

  錢小令讚嘆道:「難怪古人說要先成家,後立業,這成家後的待遇跟成家前比,還真是很不一樣哪。」

  趙彭哼一聲,瞅著那碗羹湯,心想不過是些邀寵的低級伎倆罷了。

  錢小令把瓷碗端過來:「殿下,趁熱喝點吧。」

  趙彭批閱著文書,不願意,錢小令殷勤地送往他面前。

  趙彭被迫接過,語氣不耐:「清湯寡水的東西,有什麼可喝……嗯,味道還不錯。」

  時日飛轉,婚後的日子就這樣相敬如賓地過著,眨眼便是小半年。

  趙彭自然是如當日對吳佩月所言那樣,除日常的照面外,跟她並無其他交集,便是送吃食,她也並不親自出面,只是叫侍女送來,或錢小令親自去取。

  說來也是怪,吳佩月其貌不揚(在趙彭看來),一張鵝蛋小臉清冷寡淡,送來的吃食也是清清淡淡的,可偏偏一下肚,便能浸潤味蕾,唇齒留香。


  趙彭默不作聲地放下瓷碗,回味著舌尖滋味,半晌道:「當真是太子妃親自做的?」

  侍女回稟道:「是。」

  趙彭等半天沒等著吹噓吳佩月如何賢惠、如何手巧的下文,咳一聲,興致寥寥地道:「哦,退下吧。」

  錢小令看他靜坐一會兒後,揉揉眉心,像是睏倦了,便上前來伺候。

  揉肩的檔口,錢小令道:「殿下準備何時召崔小娘子入宮?」

  趙彭一怔:「突然提這個做什麼?」

  錢小令訕笑:「奴婢是看殿下乏了,身邊卻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心疼了不是。」

  趙彭譏諷:「你不是人?」

  錢小令低聲:「奴婢說的是那個『伺候』。」

  趙彭:「……」

  錢小令看他不吱聲,斟酌著又道:「其實說起來,殿下跟太子妃娘娘早晚是要圓房的,畢竟這嫡長子只能由太子妃來生,要是能儘快讓太子妃懷上,殿下也就更有理由召崔小娘子入宮了。」

  趙彭默然,想起大半年不曾一見的崔小娘子,胸口酸澀。

  錢小令的勸諫不是沒有道理,可是……

  唉,他也不是不願意去跟吳佩月圓房,而是他私心地想把頭一回留給崔小娘子罷了。

  那種事,應該是跟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做才能有滋有味,意義深刻,如果只是為子嗣,為繁衍,那跟他隨便找個暖床又有什麼區別?

  趙彭靠在椅背上,抬手蓋住雙眼,陷入長長的沉默。

  吳佩月最近總是感覺有人在偷偷看她,轉頭去捕捉時,看到的卻是趙彭翩然而去的側影或背影。

  趙彭今年十九歲,身形頎長,容姿昳麗,又喜歡穿一身仙氣沛然的襴衫,在廊中負手行走時,很是有一番俊雅脫俗的風姿。

  這樣俊美又儒雅的少年郎,是很容易俘獲少女芳心的。

  吳佩月不否認,她心裡也同樣對趙彭屬意,只不過比起那具皮囊,那抹風姿,她更喜歡的是他內心的那份赤誠——是他不願意給予她的那顆熱騰騰的心。

  少年郎熱騰騰的心,是留給他心中同樣熱騰騰的少女的,而她——吳佩月,從內到外都冷冷淡淡的一個人,實在是沒有任何優勢去爭奪。

  想起當日趙彭在這廊中留下的話,吳佩月自嘲一笑,斂回神繼續擺弄棋盤,侍女突然來她耳畔提醒道:「娘娘,太子殿下來了。」

  吳佩月抬眸,迴廊那端,一人衣袂翩揚地走來,竟然真的是趙彭去而復返了。

  吳佩月聯繫先前被窺伺的感覺,心裡浮起疑惑。

  行禮後,趙彭目光游移,最後落在那盤棋上:「你……一個人下棋?」

  吳佩月淡淡應:「是。」

  無趣。

  趙彭打量四下,佯裝隨意地在吳佩月對面坐下來,道:「碰巧朝中無事,我陪你下一局吧。」

  吳佩月看著他,浮在心裡的那個疑惑更大了。

  初春的午後陽光溫柔,紗幔低卷的迴廊里,趙彭跟吳佩月面對面地下著棋。

  廊下是一片花圃,小蒼蘭的馥郁香氣隨風而上,飄蕩在廊中。

  趙彭偷偷地打量吳佩月的臉。

  大婚那夜,趙彭喝得大醉,完全是記不清吳佩月究竟什麼模樣的,平日裡的相處,他也只是寥寥看一眼,印象里就是看完就忘,沒一處能令他回味的內容。

  他傾慕的是濃艷一些、張揚一些的長相,眼睛要麼夠亮,要麼夠大,笑靨要麼極靈動,要麼極嫵媚。

  可吳佩月呢?

  眼睛既不大,也不亮,至於笑靨……等等,她嘴角,好像……是有一對小梨渦的?

  趙彭定睛。

  吳佩月認真地下著棋,眉睫從容地垂下去,尖尖的眉尾往下彎,細細的眼尾向上掃,濃郁的睫毛在眼瞼處投下一片青影,隨著眨眼的動作,微上微下,恍如蝶翼蟄伏花叢。

  她的鼻樑不算挺拔,但是鼻尖秀氣,人中不長不短,不深不淺,一雙唇小小的、薄薄的,襯著雪膚,更顯得紅潤。

  至於那小梨渦……因為她沒笑,自是分辨不到的,不過,近距離地這麼看她,倒是也沒有想像中的那樣寡淡了。

  至少那雙眼眸垂下去時,趙彭驚奇地發現,她整個人的氣質還是挺有特點的,那是一種……大概類似幽蘭的氣質?


  趙彭正凝神想,吳佩月突然撩起眼眸,一剎間,兩人視線交匯。

  趙彭倉促地閃開目光,畢竟是偷窺,耳根極快漲紅,他立刻偏頭撐住耳朵,另一隻手拈起一顆黑棋準備落盤。

  吳佩月欲言又止。

  趙彭盯著棋盤,後知後覺地把那顆棋放回去。

  他居然已經輸了。

  咳嗽一聲,趙彭調整心神,道:「近日朝中事多,我有點走神。」

  又道:「再來一局吧。」

  吳佩月眼眸微動,順從道:「是。」

  一刻鐘後——

  「你下棋怎麼這麼厲害?

  !」

  趙彭盯著棋盤上的慘狀,忍不住驚呼道。

  吳佩月道:「妾身不厲害,是殿下心裡有事,走神罷了。」

  趙彭抬眼,似信非信。

  吳佩月垂著眼收拾殘局:「殿下還要再下一局嗎?」

  趙彭心思輾轉,他覺得可以不跟她下,但他不可以一局也贏不了她,當下應道:「下。」

  一個時辰後,金烏西墜,趙彭一臉鐵青、頭也不回地走下長廊。

  他發誓,他再也不要跟吳佩月下棋了。

  夜裡,趙彭躺在床榻上輾轉反側,他想起吳佩月,胸口如墜著一塊石頭。

  這些天他一直在觀察她,偷看她,反覆權衡著利弊,思量著應對的方法。

  那日錢小令的勸諫給他造成了很大的影響——那話是對的,無論怎樣,日後他和吳佩月終究是要生兒育女,他不可能永遠不跟她圓房。

  吳佩月的父親是吳縉,他既然都做了對權勢的選擇,就必須得一以貫之。

  他不能在自己羽翼未豐時就貿然召崔小娘子入府,他必須要有一個體面的、甚至是吳縉都首肯的理由。

  就眼下而言——吳佩月懷孕是最體面、最有效、最順理成章的理由。

  趙彭仰躺在榻上,盯著重紗疊帳,再次回憶吳佩月的臉。

  那張臉小小的、淡淡的,平日裡也不塗擦什麼顏色,他就記得那眉睫很黑,唇瓣很紅,肌膚是雪一樣的泛著冷光的白……

  嗯,其實也不算難看,至少他記得她垂眸時的氣韻還為頗動人。

  他還恍惚記得她有一對小小的梨渦,只是今日下棋時不曾看到罷了。

  趙彭翻來覆去地想,心頭慢慢湧起一絲旖念。

  要不然,他就先跟吳佩月把房圓了?

  ……

  本來嘛,他是很想把頭一回留給崔小娘子的,但轉念想想,吳佩月作為他的髮妻,合情合理更該享有他的頭一回。

  畢竟她也是那麼地在意他,渴望著他,瞧瞧今日下棋的那股狠勁,可不就是暗戳戳地發泄著對他的「不滿」嘛?

  「唉……」趙彭頭疼地揉揉眉心。

  被多個女郎惦記的滋味,也並不好受啊。

  虧他眼下還只是太子,要是像他父親那樣做了官家,後宮裡那麼多的美人,不得折騰死他、煩死他嗎?

  有了後一重對比後,趙彭一下覺得自己此刻的處境也不算艱難了。

  不就是去跟吳佩月睡一回嗎?

  那種事情他雖然沒做過,但早就看過,燈一滅,衣裳一脫,黑漆嘛地滾到一處去,還管他是美是丑,是對是錯。

  弄就是了。

  趙彭這樣想著,卻還是叫錢小令端了烈酒上來,三盞下肚,眼餳耳熱後,這方尋吳佩月去了。

  吳佩月沐浴完,披散著長及腳踝的一頭烏髮,斜倚在榻上看一盤殘棋。

  是今日趙彭跟自己廝殺的最後一局棋。

  他棋藝的確不怎麼樣,父親所言不錯,心性浮躁之人,是下不成一局好棋的。

  只是,趙彭今日的浮躁,究竟是緣於他心性如此,還是別的什麼事情呢?

  吳佩月撫過那些屬於趙彭的黑棋,再一次地想起那些莫名的凝視……

  屏風外突然傳來嘈雜聲,吳佩月思緒被驚,不及定神,一人疾步走入內室,侍立里外的宮人都跪了一地。


  趙彭攜著一身酒氣,大張旗鼓地來到吳佩月面前,他愕然地盯著榻上那位烏絲曳地,紗裙流光的女郎,震驚地眨了眨眼。

  他想,喝酒果然沒有錯,他此刻看她,竟然也感覺她嫵媚、她勾人了。

  「都退下。」

  趙彭啞聲喝令,往前一步,吳佩月趕緊下來行禮。

  趙彭垂眼,居高臨下地凝視她,他第一次看到她長發披散,寢衣單薄,不著任何釵鈿,不加任何修飾的模樣。

  他覺得很怪,她怎麼越是沒有修飾,反而越叫人挪不開眼了?

  趙彭情不自禁捧起她一綹黑髮。

  發應是剛晾乾的,浸著微微涼意,趙彭攤開五指插進去,青絲泄入他指縫,絲滑柔軟。

  趙彭喉結動了一下。

  吳佩月心如擂鼓,欠著身僵在他面前,還不能完全弄懂眼下的狀況。

  趙彭似乎也並沒有要她弄懂的意思,他逕自把玩了一會兒她的頭髮後,緊跟著道:「給我寬衣。」

  吳佩月眸波一顫,這一句下來後,她終於懂了。

  許多的疑惑在這一刻迸上心頭,撞開了一個她並不太想接受、又不得不去接受的答案。

  ——今夜的趙彭是來找她圓房的,但他的理由,當然不是因為愛慕她。

  先前的那些凝視,那些近乎於屈尊的偷窺,歸根結底,不過是一種考量罷了。

  他來,至多只能說明她通過了他的考量。

  吳佩月抿住薄唇,一時竟不知該喜該悲……

  錢小令心歡意足地等在寢殿外,尋思著今夜趙彭定是在吳佩月這裡歇下了,望一眼天幕繁星後,便欲打道回府,趙彭突然衣冠不整地從殿內走來。

  「殿……殿下!」

  錢小令吃了一驚,迎上去,「怎麼這麼……」

  燈光一照,錢小令看清他黑壓壓的臉,伸手把那顆「快」字按回嘴裡。

  趙彭戾氣盈盈,酒氣烈烈,盯著一地亂影沉吟少頃後,陰沉沉地離開了吳佩月的寢殿。

  羅帳外,燈火燁燁。

  趙彭穿著衣裳、抱著膝蓋坐在自己的床榻上,整整半夜,一言不發。

  錢小令望著他落寞的側臉,心如刀絞,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沉默、如此受傷的太子殿下。

  「殿下,要不再試一次吧?」

  錢小令忍不住勸他再嘗試一次。

  趙彭驀地瞪過來,仍是抱著膝的,宛如受驚的、又憤怒的麋鹿。

  錢小令心驚兼心痛,跪下道:「殿下畢竟是頭一回,什麼經驗也無,又喝了那麼烈的酒……奴婢聽聞,這酒喝多後也是會影響……發揮的,您要是……」

  「那你還由著我喝?」

  趙彭驀地截斷,聲音陰寒。

  錢小令不敢狡辯,他當時只想著喝酒助興,哪裡會想到趙彭竟然出師未捷呸呸呸……

  趙彭對上錢小令同情的目光,暴怒:「不是我的問題,是她——」

  是她——

  是她什麼?

  趙彭回憶最後的體驗,他本來就誤打誤撞,稀里糊塗,結果她一掙扎,那一剎那的快感刺激便如疾電打中四肢百骸,令他根本無法招架,無從抵擋,繳械繳得猝不及防。

  對,就是她的問題,是她胡亂地動來動去,是她弄得他丟掉節奏,方寸大亂了。

  呵,這種事情,果然還是應該跟知心知意之人做才對!

  趙彭滾進被褥里,衣裳也不脫,錢小令揪心道:「殿下?」

  趙彭蒙著被褥:「滾!」

  趙彭次日告了一天假,在東宮裡休養。

  他先是說服自己安安穩穩地睡了一整個白天,黃昏起床後,又喝了錢小令偷偷去御膳房端來的十全大補湯。

  說起湯,趙彭特別怕吳佩月那邊又給他弄一碗什麼東西過來,然而幸好,並沒有。

  看來她也不一定明白,昨天是他失誤了。

  嗯,畢竟她也是頭一回,又沒個比較,她不懂是正常的。

  趙彭想到這裡,心裡那股鬱氣散去不少。


  大概是那碗十全大補湯奏效快,趙彭在殿中踱了一圈後,精神振奮起來。

  他覺得昨天錢小令講的是對的,他確實很有必要去證實一下,頭一回的草草收場,問題並不在他。

  趙彭想,吳佩月可真是因禍得福了。

  哦不,於她而言也不算是禍,從頭到尾就是他伺候她,她指不定快活得現在都還在那兒偷樂呢。

  趙彭嗤笑一聲,在書案前坐下來,眼往外瞄,等著夜幕降臨。

  心焦地等待半個時辰後,天終於徹底黑了。

  趙彭整理著裝,意氣風發地往吳佩月那邊走去。

  吳佩月在外間給趙彭行禮,雲髻峨峨,衣裙鮮麗,整個人由里到外都透著端莊的、不容冒犯的、不可褻瀆的凜然氣息。

  趙彭一愣,燃將在體內的火如給冷風吹了一吹,他彆扭地往別處看看,道:「你要出去?」

  吳佩月依舊斂著眸,聲音里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警惕:「沒有。」

  趙彭蹙眉:「那這麼晚了,你穿這麼整齊做什麼?」

  明明昨夜他來時,她都是寢衣松垮,黑髮鬆散的。

  老實說,她昨夜那個模樣比此刻美多了。

  趙彭上前,想了想,往她後腰一攬,攬她往裡間去。

  她腰真細,然而趙彭還沒來得及用掌心去仔細體會,他突然感覺到吳佩月哆嗦了下。

  然後,她盈盈一轉,竟然逃離自己的掌心,改往窗下的坐榻走去,微笑道:「殿下既然有空過來,不如陪妾身下一局棋吧?」

  趙彭:「……?」

  室內燈火如晝,亮堂堂的,一點旖旎氛圍也無,坐榻中央的案几上擺著棋盤,瞧那架勢,竟像是恭候多時了。

  趙彭眉峰微蹙,按捺著心裡的古怪,緩緩上前入座。

  「你就這麼喜歡下棋?」

  趙彭拈著一塊黑子,盯著吳佩月。

  燈光下,她本就古典的眉眼更添風韻了,微微垂著,回道:「妾身不愛熱鬧,能結緣的除書畫以外,也就是這對弈之術了。」

  趙彭揚眉:「可是下棋是兩個人的遊戲。」

  吳佩月:「一人也可以自得其樂的。」

  趙彭眼神微動:「既然自得其樂,那又為何還要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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