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建東笑了,轉過身來,說道:「真是有意思,我還真沒見到過能攔住我的人。
難不成這回找了個高手想要跟我過過招,行啊,有什麼指教,我都接著!」
聽到這話,那塗海嘴角好一番抽搐。
聽聽,這說的還是人話嗎?
他這麼大一把年紀了,張建東卻總想著跟他動手,不像話啊這!
那塗海立刻站起身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張建東,說道:「你小子還牛上了?
就你能打,有本事打死我!」
啊這……這個本事,張建東還是沒有的。
只是,這話不都是小流氓滾刀肉才說的麼,那塗海怎麼看也不像是會說這話的人啊。
而且此時那塗海的眼神也有些奇怪。
張建東竟然從中看到了兩分憤怒、三分委屈、五分破罐子破摔的複雜情感。
用兩個字概括,就是怨恨!
從一個六十好幾的老男人身上,看到這種情緒,張建東不由得打了個激靈。
「那爺,有話好好說,別這樣式的,我有點瘮得慌……」
聞言那塗海情緒愈發激動,恨恨地說道:「張建東,你還好意思說這種話,你答應我了什麼自己不知道嗎?」
張建東兩眼懵逼:「我……我究竟答應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啊?」
「從很久很久以前,你就答應要給我作假,到現在怎麼也有兩個多月了吧?」
那塗海說得咬牙切齒,腮幫子鼓得老大,「我沒記錯的話,你這已有快十天了吧,你是怎麼答應我的?
現在東西呢?我的假貨呢?」
那塗海的話如同一把大棒,直直敲在張建東的腦門上。
他終於記起來自己忘了什麼了,就是造假!
那天把那塗海揍了一頓,回家之後第二天晚上,閻解放就送來一個木匣子,裡面裝著一件青花小碗。
正是那塗海送來的。
當時正好忙著給秦淮茹挖坑,又得開解情場失意的何雨柱,張建東就給忘了。
結果這段時間過得有點快,也沒啥用到系統的機會。
那隻青花小碗張建東也就扔在系統空間裡沒管。
要不是這回那塗海提起,他這就忘了有這回事。
眼看著那塗海怒氣沖沖,連平時的口癖也改了,「仿」直接叫成了「假」,張建東便知道,這老小子是真生氣了。
也是,想想人家已經下了好幾回話了。
他每次都是答應得好好的,結果回過頭就給忘了。
也不知道是為啥,別的事都能記得清清楚楚,偏偏這件事,上一秒答應了,下一秒就給忘了。
不過這時候顯然不適合破解這個難題,當務之急是怎麼平息老頭的怒氣。
看那塗海吹鬍子瞪眼的樣子,張建東真怕他一個想不開抽過去!
「嗨呀,那爺,你急什麼啊,我辦事你還不放心?」
那塗海瞥了一眼,扭過頭去說道:「本來我是放心的,可你這都多少回了?
就看你剛才那樣子,我估計你還沒動手吧?」
張建東笑容一梗,直搓牙花子。
這老小子……看人真准!
這句話說出來,估計老頭非得氣出個毛病不可。
張建東沒敢直說,笑著說道:「欸,這次您就看走眼了,我早做好了,這回就是故意逗逗您。
您看,上當了不是?」
「哦,是嗎?既然你這麼說了,那拿出來吧,老頭子我也好好見識見識你張建東的手藝。」
老頭面帶冷笑,一副吃准張建東的樣子。
張建東笑了笑,手伸進口袋,將系統空間裡的青花小碗拿了出來,放在柜子上。
「那爺,您看看?」
那塗海面色一凝,拿在手中仔細查看。
眼看那塗海面色無比認真,張建東自個兒倒了一杯茶,找了把椅子坐了下來。
就在剛才,他拿到東西的一瞬間,系統便給出了報價。
「滴滴,發現可兌換物資,價值三千信用點,是否兌換?」
「是!」
一個念頭閃過,信用點餘額便變成了六千。
就這造假手段,看去吧,誰看誰迷糊!
這時候那塗海已經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了,可是不管他怎麼看,無論是紋樣、釉色,還是光澤、底款,這件東西都是真品無疑。
要換別的時候,那塗海還可能懷疑是自己沒看仔細。
可就張建東剛才的表現,整個一上墳燒報紙——糊弄鬼呢!
再說了,這麼精緻逼真的仿品,這麼短時間怎麼可能做得出來。
幾乎是在一瞬間,那塗海便確定了一件事。
這就是張建東礙於面子,拿了真的在他這裝蒜呢。
本來他知道,這麼短時間就要人拿貨,不現實。
他氣的也只是張建東答應的事沒辦,就又來找他辦事,還對答應的事隻字不提。
到了這一步,那塗海也想著裝不知道,糊弄過去了事。
結果好巧不巧,張建東正好問道:「怎麼樣,我的手藝你還滿意吧?」
有道是好言難勸該死鬼,天理難容裝逼人。
那塗海突然釋懷的笑了,搖頭說道:「這東西哪都好,可就只有一點,我不太滿意。」
聽到這句話,張建東有那麼一秒時間,有那麼點慌。
不過很快他就反應過來,系統出品,必屬精品,還能讓一個那塗海挑出毛病來?
他立刻問道:「哪裡不對?」
「哪裡都對。」
「嗯?」
「可就是哪裡都對,紋樣釉色光澤底款都跟真品一模一樣,就連我這個主人也分辨不清楚。」
「那不就得了,這正說明我水平高啊。」
「高,太高了,可我覺得這就是真的。」那塗海突然面無表情的說道:「我覺得你就是拿真的來騙我。」
「那爺,咱們相處這麼多年了,你看我像這樣的人麼?」
「這件事上,像,很像!」
「世風日下,世風日下啊,沒想到連你也會誤解我……」
那塗海不耐煩的打斷:「不用多說了,我記得當初咱們是約定好的,要你留一個破綻,證明它是仿品。
現在,你是不是讓我看看你的後手在哪兒?」
張建東笑了,他在系統「進食」的時候特意漏了一部分,正好是青花小碗的底部。
為此,他足足少賺了一千信用點!
如果這麼大的損失,還不能滿足那塗海的要求,還能叫萬能的系統嗎?
「那爺,你應該聽過什麼叫『舊底接新瓶』吧?」
那塗海不假思索地答道:「這我自然知道,就是用老瓷器的底接上做舊的身子,碰上只知道看底款的二把刀,無往不利。
不過這招對付我還差了點,之前我仔細看了,這件東西根本沒有拼接的痕跡。
底子身子渾然天成,特別是這底。
我把玩了幾十年,最了解不過,這分明就是那件真品的底!」
那塗海說得斬釘截鐵,實際上心裡也是一突,連忙抄起小碗仔細查看。
而張建東也不由得心生佩服。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這底確確實實是真品的底。
不,應該說這個東西就是真品,只不過被系統榨乾了一般而已。
那塗海能一眼看出底的相同之處,固然有時常把玩的原因,也證明了他在鑑定古玩方面,確實有東西。
此時那塗海心已經涼了半截。
之前他和張建東賭氣,看得不是很認真。
再加上自己也是了解制假的,不到十天時間,根本不可能做出來。
別的不說,瓷器這東西你得燒吧?
他這種定製的不說有沒有現成的,就算是有想找來也得花時間吧?
且當張建東剛好有一件老底子,又剛好有一件一模一樣的身子,拼接起來,修補粘合處也沒有這麼快吧?
一樁樁一件件,這些原因就卡死了,張建東絕對做不出來!
可當他仔細看過,卻發現這件東西確實有問題。
底子是真的,身子卻有點拿捏不透。
這種情況在古玩鑑定中經常遇到,行話講全真才真,一假則假。
講的就是鑑定過程中,有一處地方看不准嗎,有疑點,便當做假的看。
只有所有地方都有把握,合乎情理,才能算是真的。
這件東西就是這樣,挑不出來毛病,底子和身子分開看,都是絕對的真品。
可兩者合到一起,成為一件東西的時候,瞬間就能看出差別了。
底子上那種時間流逝產生的韻味,是身子沒有的。
這就導致在兩者結合處,有極其細微的差別。
這種差別並不是物理存在的,而是看不見摸不著的「意」。
那塗海這時才相信,張建東竟然真的做出來了。
可是他實在是想不通,這麼短的時間,怎麼能做出來這麼真的仿品?
「你……你是怎麼做到的?」
那塗海聲音沙啞,不等張建東回答,便連連擺手說道:「不不,我不該這麼問……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件底是從真品上面卸下來的吧?」
「這……算是吧。」
張建東也是極為苦惱,還能怎麼回答呢,總不能說這件東西就是原來那件吧?
那塗海恍然般點點頭,心中最後一個疑團也解開了。
他終於明白,為什麼張建東的制假手段如此高超。
一個敢用真品當作原材料,只為製作仿品的人,有多麼精湛的手藝也不足為奇了。
讓他依舊想不通的是,這一切如何才能在不到十天的時間完成,而且如此天衣無縫?
只是要想知道這個問題,就得接觸到人家不傳之秘了。
那塗海明白,這種吃飯的手藝,張建東是無論如何不能透露的。
所以,他也沒多問,只是感慨道:「這份制假的手藝,足以稱一句大宗師了。
之前是我孟浪了,給您賠罪了。」
說著那塗海起身,站直了身體,衝著張建東恭恭敬敬行了一禮。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而且都是那塗海自己在心中腦補。
在張建東看來,這老頭就是拿著個小碗左看右看,然後面色一變,問了個問題,突然就站起來鞠躬。
等他反應過來,老頭已經一鞠到底了。
張建東連忙衝上去,把老頭扶起來。
說實話,這件事主要責任也在他。
過了這麼久還一動沒動,換誰都得生氣。
人家老頭只是旁敲側擊幾句,沒直接明說就算很給面子了。
老頭倒是個倔的,硬是保持動作有個四五秒才起身。
張建東擦一把汗,又犯賤道:「那爺,這件東西您還滿意吧?」
那塗海笑道:「滿意,當然滿意了,您這手藝我都著了道,別人那就更不用說了。」
說到這,張建東有些疑惑。
最開始接這活的時候,他就很好奇,為什麼那塗海要用真的古玩換個假的。
當時那塗海沒說,現在已經做好了,想必也能說一說了吧。
張建東最終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那塗海先是一陣沉默,眼神中帶著追憶之色。
很快他便清醒過來,嘆了口氣說道:「您都做到這種程度了,我再藏著掖著也沒意思。
都是些陳年往事,除了你估計也沒人想聽了。」
接下來那塗海坐回躺椅上,講了一段塵封已久的往事。
這故事要從那塗海年輕的時候說起,那時候的他還是個只知道遛鳥玩的紈絝子弟。
因為偶然原因喜歡上了古玩,受人引薦拜了一位老玩家為師。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風雲變動,那塗海也變得落魄。
甚至有時食不果腹,跟乞丐搶飯吃。
那位玩家於心不忍,真正將他收入門下,傳授真東西,他才知道,之前人家不過是礙於他的家世,逗他玩而已。
流浪好些年吃了不少苦,能得一碗飽飯吃,已經是救命之恩了。
何況那人還傳授他吃飯的本事。
那塗海心懷感恩之心,刻苦學習,只想著有朝一日報答恩師。
結果到最後學成之時,卻被恩師獨子,他的師兄趕了出來。
直到恩師臥病在床魂歸天外,也沒能見上最後一面。
而這隻青花小碗,就是恩師留給他的最後一件遺物。
聽到這,張建東又有了新的疑惑:「既然這件東西如此珍貴,你為什麼寧肯毀了真的,也要換個假的呢?」
那塗海聽了面露悲愴之色,嘆氣道:「我這樣做是因為我那師兄想要這件東西。
按理說我的命都是他家救的,一隻破碗又算得了什麼?
可我就是不忿,他明明可以直接問我要,卻非要趕我出師門,害我連恩師最後一面也沒見到!
他現在是大人物,我鬥不過他,所以我要弄個假的,在他最得意的時候,讓他身敗名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