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 章讀書

2024-08-15 15:44:46 作者: 米開朗奇羅
  去時心悅春風伴,歸時黯然意闌珊。

  李傳真帶著妹妹悄然離開了茗香雅閣,短時間內他恐怕都不會再有心情到此地遊玩了。

  他在縣城給小牛配了全套的拉車裝備,還有耕田用的農具以及一些生活用品,吃的用的,還有娘和嬸嬸需要的東西。裝了滿滿一板車。趕著小牛,終於在日落之前回到了村子。

  回到家後,李傳真又過上了吃了睡睡了吃的美好生活。

  心中的那一點點小小的愧疚和負罪感被他壓在了心底。

  每天傍晚時分,李傳真吃完飯都會出門溜達一圈,他在等月亮。

  今天他也是照常在村里溜達,聽到幾個村民說陸家的大小姐好像病了好幾天,府上的錢大夫都看不好,昨天已經離開村子,帶著陸家小娘子回京城看病去了。

  李傳真心裡咯噔一下,他又上前打聽了幾句。沒有問出什麼有用的消息。

  幾個村民也只是道聽途說,具體情況他們也不了解。

  李傳真有些擔心那個倔驢一樣的小娘子會因為自己導致心病難解,抑鬱成疾,要是出了什麼問題的話,自己的罪過可就大了。

  李傳真也沒有心情閒逛了,他站在村子的一條小河邊,長吁短嘆。嚇跑了幾個小孩子的魚。

  等別人罵過來時,他又走掉了。釣魚的幾個孩子又罵罵咧咧的回去接著釣。

  李傳真不知不覺圍著陸家轉了一圈又一圈,既不靠近也不離開,邊轉圈邊嘆氣。

  直到天黑他才回家。

  等到家人都睡了,月上中天。李傳真又悄悄摸出門。

  這次他沒有去村長家,而是去了陸家。

  李傳真已經不需要靠爬樹攀牆了,他只是後退數米,然後幾個跨步,再縱身一躍,便輕輕鬆鬆跳上圍牆。

  陸府的兩個主人不在家,只有一些護衛和管事留在府上看家。守衛的力度也鬆散了許多,李傳真輕輕鬆鬆便潛入陸府。

  所謂藝高人膽大,李傳真的身體越來越好,如今已經可以飛檐走壁不在話下。

  四處逛了逛,陸老爺不愧是神羊村第一土財主。府上如此氣派。

  李傳真在陸府閒庭信步的四處瞎逛,時不時到廚房摸個雞腿拿在手裡啃。一會兒又躲在樹叢里,偷聽府中丫鬟婆子們的閒言碎語。

  聽到陸大小姐從縣城回來以後,便一病不起,高燒不退。

  他心裡越發擔心起來。李傳真閒著沒事,又溜進一間書房,找了一本閒書,幾個縱身飛躍,跳上房頂,無聊的翻看起來。

  這是一本誌異怪談,講的是各種精怪成精,在人間作亂的故事。上面還有娟秀工整的小字批註,寫的是書的主人對上面的某某事件有不一樣的看法。

  比如書上寫著某個樹妖成精,變化成一個村姑,吸引來往的趕路書生,然後吸取他們的精氣,後來書生在高人指點下幡然醒悟,明白了色字頭上一把刀,於是聯合高人一起,降服了樹精。

  這很像聊齋志異的內容,大差不差吧,李傳真覺得是差不多的。故事很老套,但書的主人卻每個故事都看了。並且都寫了點評批註。

  點評中說,覺得書生無情無義,好歹和樹精夫妻一場,為何要聯合其他人趕盡殺絕了,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她日後一定不要那種滿口仁義道德,背地裡陰險狡詐的讀書人當夫君......

  額,原來是她的書。

  看來她戀愛腦不是一天兩天了。

  李傳真躺在屋頂,一邊啃著雞腿,一邊翻看大小姐的手書。

  看到趣味之處,還會笑出聲來。

  他都差點忘了自己出來是為了修煉的。好在書不是很厚,李傳真一目十行的看完整本。

  跳下屋頂,把書放回書架上,臨走之時,他還用筆在樹精的那一頁大小姐的批註下寫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

  樹精害人還有理了,沒事兒勾搭書生幹嘛,被道士收了活該,哈哈哈......

  李傳真寫完又若無其事的把書放回原位,哪天她回來了,如果偶然發現他留下的字,大概會嚇一跳吧?又或許永遠都不會看到,怎麼會有人翻自己已經看過的一本閒書呢?

  李傳真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特意跑來做這種無聊的蠢事。

  他又回到屋頂上,開始今天的修煉。


  月之精華可以強化洗滌他的肉身,增加目力,還可以清明頭腦,增強他的記憶力。作用非常大。

  李傳真每日堅持不輟,已經小有所成。能吸收儲存的精華越來越多。今日他嘗試更近一步壓縮能量時,身體之中的精純能量突然向內坍塌,緊緊縮成一團。

  李傳真嚇了一跳,以為出了什麼問題,他冷汗直冒。專注地觀察著體內的動靜白色光點持續匯聚,最後坍塌成一個小小的黑點,黑點在他的丹田處自我旋轉,坍塌,吸收。自動重複著這個過程。

  慢慢黑點吞噬光李傳真體內所有的月光精華,漸漸變化成一道更精純更冰冷的能量團。

  這道混沌的能量團像個蒙了一層灰霧的迷你版的圓月,靜靜的懸浮在他的丹田之處。

  整夜,李傳真都陷入一種玄之又玄的奇妙感覺,他沒有發覺,在他沉迷突破新的境界之時,有一道身形曾經悄無聲息的來到他的身邊。靜靜看了他很久很久......

  李傳真這次又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他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他的夢裡四周寂靜空曠,沒有人煙。只有一個光滑如鏡的巨大湖泊,空中有一道巨大的圓月,他站在空曠寂寥的原野上,看到湖面上有月亮的倒影,無數光點在湖水中遊蕩。他欣喜的走入湖中倒影,那些水中光點被他驚醒了一般,猶如黑夜中的螢火蟲圍繞著他上下飛舞遊動。

  光點不會說話,卻能直接讓他明悟,它們只是一些自然能量。源於自然,歸於自然。無極生太極,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他身體裡的混沌光團就是宇宙自然,混沌無極。

  古人窮極物理,探查宇宙奧秘。

  有詩云:

  天高地迥,覺宇宙之無窮;興盡悲來,識盈虛之有數。

  李傳真體悟自然之力,只覺得自己無限渺小。

  隨著李傳真對自然之力感悟的深入,他逐漸將自身與那神秘的陰陽之氣緊密相連。

  藉助體悟陰陽輪轉,終於感覺到自己的不同之處。

  對於這個世界來說,他已然類似於山中精怪,可以吸收自然之力。吸收運用了自然之力後,必須將自己的一部分力量回饋於天地,否則便如同之前一般,用能量將自己填滿,從而再也無法繼續吸收那純淨的月光精華。

  倘若他沒有那般貪心,不再妄圖將自然能量占為己有,而是開闊心胸,不再執著於一點一滴的得失,那麼自然之力便能夠轉化為陰陽之力,從而輪轉萬物。

  李傳真有了更深的體悟,他的思緒飄向了山中那隻狼王,心中暗自思忖,它應該也成為了山中精怪了吧。

  難怪自己能夠隱約感受到它的意圖。李傳真又胡思亂想了許多他曾經看過的誌異怪談。他又聯想到上古神話中的鳳凰之子,孔宣。他就會運用陰陽五行之力,他的五色神光,能刷萬物。還有山海經中的鮫人,這些精怪們能夠感悟自然,運用陰陽五行之力,所以鮫人成年之後能夠隨心所欲地選擇自己的性別,而如今的他似乎也可以做到。只要他遵循天地規則,不斷探索體內的陰陽輪轉,隨心隨性,便能與這自然、這宇宙真正融為一體,達到一種全新的境界,在這浩渺天地間尋得屬於自己的一方奇妙天地。

  男子的身體更加適合自己修行,李傳真這樣想,他沒有一絲一毫的不適應。似乎一切本該如此,他本來就是自然能量所在,陰陽同體,他想成為什麼就是什麼。

  李傳真似夢似醒,任由自然之力充斥身軀,他不再把自己的身體看做牢籠。他本就身處於天地間,為什麼要妄想把天地能量關進自己的身體裡呢?

  一切都應該是隨取隨借,他可以借用天地之力,卻不能束縛它們,一切來去隨心。

  一夜之間,李傳真想通了許多事,他自然而然的成為了陽。像上古神人一般隨心選擇性別,他已經決定從今天開始徹底改變身軀。

  天光乍亮,李傳真已經和過去做了告別,他已經徹底重生,過去的人生就該遺忘了。

  李傳真身輕如燕,他在屋檐間輕輕一點,便可飛躍十幾丈的距離。

  他如往常一般開始在小院中打起太極。只是這次的太極不同尋常。李傳真神情沉靜專注,他身如流雲,一招一式圓潤流暢,周身有氣流涌動,那是隨身而動的自然之力,與他的動作完美契合。

  隨著他的招式變換,那自然之力也愈發強盛,在他的身體周圍形成了一道道若有若無的氣旋。他的氣息與這自然之力相互交融,整個人仿佛與天地融為一體。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種深邃的光芒,似乎能透過表象看到事物的本質。


  他身形一動一靜之間,雙手緩緩抬起,那涌動的氣流瞬間停滯,而後猛地向四周爆發開來,形成一股強大的衝擊。院中的落葉被卷得漫天飛舞,整個小院都被這股力量所籠罩。片刻之後,一切又恢復平靜,他靜靜地佇立在原地,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一場夢幻。

  李傳真聽到旁邊有人鼓掌,他不用回頭也知道是周氏的聲音:「哎呀,真兒的拳打的越發好看了,就好像戲文里說的絕世高手一般。」周氏不由得贊道,她夸完這才注意到院子裡一片狼藉,落葉和一些雜物被風吹的到處都是。她奇怪道:「這院子裡怎麼這麼多葉子啊,又得掃了.....」

  等到王氏也起來洗漱時,她看到李傳真的樣子,愣在原地,手上的毛巾也掉在地上。

  她怔怔看著李傳真的臉,問道:「你是誰?你當真是真兒麼?」

  李傳真眼裡閃過一抹流光,他的聲音帶著一絲蠱惑的味道,說道:「當然是我啊,娘,你怎麼老糊塗了,我一直就是這個樣子,我是您的兒子啊......」

  王氏無神的重複道:「噢,那娘可能真是老糊塗了,這就是我家真兒嘛,真兒長的真快啊,越發像個男子漢了。」

  李傳真的模樣已經少了許多男生女相的陰柔,少年的臉上有了男性才有的堅毅之感。

  李傳真將陰陽之力附在自己的聲音里,繼續輕聲說道:「是啊,兒子長大了,樣子慢慢有點變化很正常啊,我一直就是您的好兒子啊......」

  王氏只覺得腦袋一陣一陣的暈乎,從前的記憶變得模糊不清,只覺得李傳真說的有道理,自己真是年紀大了,有些不記事兒了,真兒本來就是個男娃,他現在長大了,變了模樣是正常的......

  王氏摸摸兒子的頭,說了句真乖,然後又嘀咕著:「怎麼把毛巾掉這兒了。」就又繼續去洗漱了。

  李傳真鬆了一口氣,他終於擺脫了之前不男不女的尷尬階段,以後只要不是特意提起,王氏就會一直覺得他本來就是男孩兒,以前的事都只是她記錯了。

  李傳真只會用一些小技巧去影響熟悉的人,類似催眠一樣的暗示,如果強行用自然之力去衝擊別人的大腦,對方很快就會精神崩潰,變成傻子甚至當場死亡。

  李傳真只對王氏和周氏進行了淺層的語言暗示和精神催眠。

  對兩個妹妹就沒有做這麼有技術含量的事,敢有意見一人賞一個腦瓜崩就解決了。

  吃飯時,婉月問哥哥,已經在家養傷快大半個月了,打算什麼時候去學堂讀書呢?

  王氏這才想起來,李傳真已經很久沒去學堂了,她忙道:「是啊真兒,你的傷若是好全了,也要趕緊去夫子那裡報導才行,現在家裡也有餘錢供你讀書,我兒應當心無旁騖的好好讀書才是正道。」

  李傳真想了想,反正每天也是遊手好閒,沒什麼事干,還是去讀書吧。便點點頭答應道:「好,只是今日已經有些晚了,而且也沒什麼準備,不如今日先去夫子家打個招呼,明日一早再去學堂。如何?」

  王氏幾人都點點頭,表示贊同,吃完早飯,就開始準備些禮物,打算送去夫子家。

  說到要去神羊村的學堂上學的事,李傳真其實是有些猶豫的。因為原來的李傳真所讀的書,習的字他完全不會。若是去了,只怕就會被人發現他有問題。

  本來想矇混過關,就假裝鴕鳥一般,當做不知道讀書的事,但是母親和妹妹今天已經提出來了。

  前身是很想讀書出人頭地的,如果自己不去,就不太好,母親那期盼的眼神,他實在無法開口拒絕。

  李傳真腦筋急轉,有了主意,他咳嗽一聲,對王氏道:「是這樣,我如今也讀了好幾年書了,村裡的學堂我覺得還是太小,夫子能教的學問也有限,我想換個地方讀書,母親覺得呢?」

  王氏聽的皺眉,道:「真兒怎麼突然想換學堂啊?咱們村裡的王夫子已經是這十里八鄉最好的夫子了,他老人家可是正兒八經的秀才老爺出身,教出來的童生也有兩手之數,」

  王氏猶豫著看看兒子,不知道該不該說心裡話。

  周氏卻直接說了出來,道:「真兒,你竟然敢說王夫子的學問不行啊?以前你從來不敢編排夫子呢,現在膽子都大了不少,我和你母親好幾次去學堂看你,夫子都說你,額......」

  周氏本想著調笑幾句這個小子,看了看王氏,覺得這麼明著嘲笑侄兒有些不太好。

  李傳真有些不好的預感,一旁的婉月適時的補刀,道:「夫子說,此子勤奮有餘,奈何天資不足,勸夫人還是早做打算,科考之路何其難也,還是不要妄想了,也免得人財兩空,到頭來白忙一場啊。」


  婉月啊婉月,你就不應該叫婉月,你應該叫直月,鐵月,委婉你是一點不懂啊。

  本來李傳真還想裝一把學霸,沒想到這前身如此不爭氣,竟是個不會讀書的棒槌。

  飯桌上的氣氛有些尷尬,婉月就這麼直接把李傳真的自尊攤在了檯面上。

  王氏有些擔憂的瞅著兒子的臉色,以往每次說到他的功課學習,李傳真要麼不耐煩,要麼大發雷霆,她們只敢私下找夫子打聽,根本不敢當面詢問,只是每次去問,也都是自取其辱,被王夫子冷嘲熱諷一番後,灰溜溜的失望而歸。

  王氏回來還不敢多說,怕兒子發脾氣。

  雖然但是,嘲笑哥哥很不應該,但李婉月卻覺得心裡有種揚眉吐氣的感覺。

  她早就想說了,哥哥不會讀書,沒有天份,還非要去讀,家裡的重活兒都落在家裡幾個女人身上,連五歲的婉玉都要早起幫忙。

  明明自己比哥哥強的多,哥哥背不下來的書,她聽個幾遍就會了,就因為她是女孩兒,就沒有資格讀書,這不公平。雖然哥哥現在改好了很多,但是這件事一直都是她的心結,她沒有再繼續嘲諷已經是很好了。

  李傳真看著幾人的表情,特別是婉月,這丫頭剛剛是有在笑吧?別以為我沒看見。

  事情不是他做的,但是他也臊得慌。一個學渣,說要換學校,還嫌棄一個特級教師教的不好。

  有夠丟臉的。但是他話都已經說出口了,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往下聊,道:「母親可知,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葉徒相似,其實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異也。

  且孟母為了讓兒子學好尚且三遷,那王夫子不會因材施教,還口口聲聲說我沒有天資,母親也這麼認為麼?旁人如何說我我都不在乎,但是如果連母親也這樣認為的話,那這書,不讀也罷。」

  王氏聽了這話,立馬拍案而起,她的臉都漲紅了,大聲道:「換,必須換,是王夫子教書育人的本事不行,他自己不會教,如何能斷定我兒沒有天資。孟母都要三遷,我,我李母四遷,五遷又如何,那個,兒子,要是這次遷了還不行那......」

  婉月和周氏佩服的看著李傳真,他可真能扯啊。

  李傳真得償所願,滿意的笑了。他對王氏笑著說道:「以前的李傳真不行,現在的李傳真肯定行,母親放心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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