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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山比我想像得要高許多,有些路還非常陡,階梯的設計讓我有一種自己在爬天梯的錯覺。
鍾時硯本來一直與我並肩,在我不小心踉蹌了一下之後他就繞到我的身後去了。
但我又怕他嫌我走得慢了。
他本來就腿長,邁一步估計都能抵上我的兩步,這樣在我身後亦步亦趨地跟著應該挺難受的。
我停下來回頭看他:「學長,你走我前面吧。」
鍾時硯似乎一直在注視著我,我們的目光交織,他柔聲道:「怎麼了?」
我輕嘆一口氣:「我走得太慢了。」
「不會。」鍾時硯抬手扶住我的雙肩將我轉了回去,「繼續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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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樹參天,綠意盎然。
我感覺山區到處都有石椅。
鍾時硯看到了總是會問我要不要坐會。
我拒絕了,其實我體力還行,就是這段陡峭的山路走得我腿有點抖。
不知道已經拒絕他第幾次了,正當我要一鼓作氣再繼續往上爬的時候,我感覺我的手臂忽然被人拉住,鍾時硯溫雅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你腿都抖了,去那邊亭子裡歇會。」
「好吧。」
溫柔刀,刀刀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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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點之後的陽光已經沒有那麼刺眼,而且還有樹木遮擋,山區的環境非常清幽,嗅著草木的清香,我又忍不住打哈欠了。
在亭子裡乘涼的人有不少,這導致我跟鍾時硯坐得很近,我似乎感受到了他身上溫暖的氣息。
我突然發現鍾時硯是一個很敏感的人,就比如他現在一下子就捕捉到了我的困意,他的語氣是難得的揶揄:「又困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畢竟中午的時候我都睡過一次了。
所以我裝作很忙地看風景:「沒有啊,你的錯覺吧。」
鍾時硯垂目看我一眼,然後輕輕一笑:「對,我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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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走到了山頂,我無比慶幸自己沒有半途而廢,不然怎麼可能看到這麼美麗的風景。
近處的山是灰黃的,遠處的山是幽綠的。
北面有條大河,有一座巨大的輪船在河面上行駛,因為在高處看,我感覺它只有鞋盒那麼大。
我一直在眺望遠處的山峰,因為雲霧繚繞,影影綽綽。
這些輕盈飄過的雲,給我一種只要我抬手就能摸到的錯覺。
我和鍾時硯很默契地都在等待著落日。
夕陽西下,天空被染成血紅色,餘輝透過朵朵雲層,像萬道金光。
我感覺到鍾時硯的視線一直落在我的臉上,我心裡有些痒痒的,正當我想問他為什麼看著我的時候,他忽然傾身湊近我耳邊:「宋時蔚,我喜歡你。」
我愣住了,抬眼不可置信地看著鍾時硯。
他那一貫鎮定自若的面容上,總是帶著溫文爾雅的清冷,此時卻是神采灼灼,隱含著如火的熱情:「我剛剛是不是說得太小聲了?」鍾時硯盯著我重重地重複了一遍他剛剛在我耳邊的告白:「我喜歡你。」
霞光照紅了鍾時硯的臉龐,我腦子裡蹦出的句子很膚淺。
他好帥。
鍾時硯的眼睛是非常典型的桃花眼,有臥蠶,眼尾上挑。
不知道有沒有人告訴過他他的那雙眼睛很多情,也在我的夢裡待了許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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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學校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說不大是因為沒有上社會媒體新聞,說不小是因為性質惡劣。
初中部有一個男老師猥褻學生。
這個男老師在我念書的時候就在這個學校任教。
當時我知道他還是黎雪櫻告訴我的,她跟我說有個男老師特別喜歡在教訓學生的時候讓他們脫褲子。
我們當時都很不理解,但最終也只歸結為脫褲子會露出肉,這樣用尺子打會更痛。
因為他們老師不就是希望我們記住教訓嗎,這麼痛的領悟學生們肯定不敢再犯錯誤了。
只不過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這種行為變了味,或者從一開始就是醜惡的。
反正這個老師已經被方校長開除了,有些學生的家長還要將他告上法庭。
這事是我學校的一個年輕老師舉報的。
我知道還是因為有一天辦公室的幾個老師趁著年輕老師不在,都在用言語明里暗裡地排擠他,他們認為這位年輕老師心機深沉,居然舉報前輩。
我忍不住冷笑出聲,這些老師也是可笑,明明他們自己以前也年輕熱血過,應該也口口聲聲地說過要努力培養祖國的花朵吧,可現在好像都已經一個個忘記了初心,變成如今這副道貌岸然的噁心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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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的那位教的是英語,他一走帶我班的英語老師和另外兩個英語老師成天叫苦不迭。
帶的班太多,他們累得想死。
我每天見到方校長的第一件事就是催他趕緊招英語老師。
畢竟已經有些影響到我班上學生英語課的教學氛圍了,老師狀態不佳一定會影響學生的。
這導致方校長成日躲著我走。
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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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祈年一閒下來就會跑到我家裡給我做飯。
他見不得我成日只知道點外賣的生活,他每次到我家看到外賣盒的時候眉毛都能夾死一隻蒼蠅。
偏偏這人每次過來還不跟我提前打個招呼,這搞得我吃外賣都吃得心驚膽戰的。
這次在飯桌上他突然開口:「你當初走得時候有很多東西沒有帶走,現在還要嗎?」
我想了想:「要。」
「行,等我收拾好帶過來。」
其實我很想說不用那麼麻煩,寄過來就可以了。
但我沒敢開口,我哥自從與我重逢之後,他就一直想為我做各種事情。
算了,隨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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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我會忍不住感嘆起宿命中的定數。
比如,我一次一次地遇見鍾時硯。
比如,宋祈年還是做回了我的哥哥。
比如,我再次見到了黎雪櫻。
她是學校新招的英語老師。
主任把她帶進辦公室同我們介紹的時候我正在批改作業。
所以我沒有第一時間看到她。
「這是新來的黎雪櫻老師,大家認識一下。」
被我拿在手裡的紅筆差點劃破學生的作業本。
我立即站起身看過去。
一個如波斯貓般慵懶高貴的女人正站在門口,她輕緩地抬起那雙深黝的眼睛。
不是同名同姓,真的是那個我認識的黎雪櫻。
我突然釋懷了她這麼多年的杳無音信。
我本來也不介意,因為我很早的時候就在心裡暗暗發誓,無論她何時出現,我們之間的友誼都不會有任何改變。
我只擔心她會不會過得很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