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黃粱一夢

  這是幾個月以來陳阮第一次見到李夏，他期待的那個孩子還是沒能留下。

  在等菜的期間，李夏滿帶遺憾的敘說當他得知孩子離開時，他的一縷靈魂也隨著那一小塊肉的剝離散了，明明孩子沒有生長在他的體內，但他感受到了，感受到他那副軀殼空了一塊。隨著意識的消散又恢復，只餘下一片茫白。

  「你要是早幾個月帶給我這些梅子就好了，它還沒離開的時候，希媛嘴裡一直沒味道，那段時間老想吃梅子，酸兒辣女，它大概率是個小男孩。」李夏喝著魚湯，卻還是忍不住翻著身邊的袋子。

  陳阮只是沉默的聽著，餘光不停的掃著那個「母親」，她只是默不作聲的吃菜，判若旁觀者一般的冷漠。她的臉上沒有一毫的哀傷，甚至在聽到李夏懷念那個孩子的時候神色里是掩蓋不住的厭惡和不耐煩。

  這個場景不免令人發笑，陳阮放下筷子，忍不住反駁「它還很小，根本沒有意識，也看不出性別，甚至都不能算是個人，只不過是個長大的肉塊罷了，何必念念不忘。你也不要總是羅里吧嗦的念叨，還是先讓希媛養好身體罷。」「它是不能算是人，但是它也曾在我生命里存在過，生長過，你不能理解那種感覺，那種共享著一組基因，脈絡相連的感覺。」「那不過是錯覺罷了，是它帶給你的錯覺。」

  那一刻，看著這一副場景陳阮只覺得哀傷，咄咄逼人的「父親」和空洞寡言的「母親」，突如其來的情緒讓鼻腔充斥著酸澀，眼眶也開始泛起了熱，她藉口去洗手間冷靜，一會兒，李夏也跟了進來。

  「你知道嗎，我可能不會再有孩子了。」李夏吸了一口電子菸，再慢慢吐出來，好像這樣，就能把胸腔里的淤堵盡數吐出一般。「那你想好以後了嗎？」「我和她簽了合約，正在公證。她父母要我在25歲的時候娶她，不然我就要給她30萬。30萬啊，她就這麼把一輩子賣給我了，真可笑啊陳阮，繞來繞去我還是一無所有。我真是不知道區區30萬竟然那麼值錢，竟然。。。。。。哈哈哈，三十萬。」這一刻，陳阮真的覺得他瘋了，一瞬間不知道他是聰明還是傻呢。明明已經處在漩渦中心，卻生怕自己卷不進去。

  「李夏，你還記得之前打的借條嗎？」陳阮從包里拿出一張字跡陳舊的紙條，上面寫著：今李夏借陳阮200元，特此約定在本人有生之年完成陳阮一個願望，此致，敬禮。「李夏，你不要再折磨劉希媛了，也不要再折磨自己。我今天就要用這個願望，你放過你們兩個吧。」李夏看了一眼紙條嗤笑道：「陳阮，你還真是幼稚，這麼多年真是一點都沒長進啊。騙小孩子的東西你也信？說實話，我就沒有當真過，不就是200嗎？我還你，我再給你算個利息。」「李夏！你還不明白嗎，這一切都是你自己的一廂情願，如果劉希媛她願意，我當然會祝福你們，可是你現在是在折磨她。一邊不放她走，一邊用言語反覆凌遲她，難道她不會難過嗎？我也不相信什麼30萬的事情，明明是你自己為了一時的痛快釀成了大禍，為什麼要把這算成是她一個人的錯。她只是不想糊裡糊塗的生下這個孩子，然後用一輩子後悔而已。這件事痛苦的不止是你，這是兩家人的痛苦。或許不要這個孩子才是當時最好的結果。你們兩個都太年輕了，如果我是希媛的父母我也會做這個決定的。」陳阮聲嘶力竭的看著對面依舊是一臉的滿不在乎的李夏，仿佛他是全天下最委屈的人，陳阮無語到不想再看到李夏那張臉。

  「夏夏，你知道嗎，每次你說謊騙我的時候，我都能看出來。小時候，你說我們在上輩子就認識，我相信你；你說有急事，問我借錢，我也毫不顧慮的直接給你；當初，你說你擱酒吧那個圈子裡沒那麼容易出來，我也選擇相信；你說你那個老闆會離婚，你不算是小三，那麼蹩腳的理由，我也沒作聲。可是這不代表我蠢，我發現不了。你明明就是喜歡劉希媛，你捨不得她，不想離開她。你這個死戀愛腦，你活該的，你活該活成這樣，你們一個不怨一個。」陳阮嘴裡說出傷人的話，被傷的血淋淋的卻只有她自己。

  隨著微信的提示音，李夏走了，他隨手把紙條扔進了牆邊的垃圾桶。

  沒了，都沒了。

  李夏還是帶著劉希媛走了，就像以往那樣，陳阮站在原地，看著李夏帶著那個蒼白脆弱的女人離開，去過他想過的生活，只剩陳阮自己，這次是真的只有她自己了。

  陳阮漫無目的的走在路上，街上燈火通明，卻沒有屬於她的，沒有一盞燈為她而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