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化療(五)
2024-08-15 19:50:30
作者: 魚染長亭
從第五次開始,紅藥水換成了白藥水。陳阮看著緩慢滴落的吊瓶百無聊賴的玩著益智類小遊戲,多虧了打吊瓶,她現在手指的靈活度與日俱增。這次化療陳阮幾乎沒有什麼特別難受的感覺,李夏甚至允許她點了一次外賣,陳阮躺在病床上感嘆道:「如果不是在醫院裡,我會以為自己在度假呢。」聽著陳阮時不時腦洞大開的胡言亂語,李夏早已習以為常,剛開始他還會附和幾句,現在他已經習慣性忽略。就在陳阮以為這次就要這麼安然的度過了,卻沒想到這藥水還有後勁兒啊。就在陳阮美美飽餐了一頓日思夜想的烤鴨卷餅後身上開始劇烈的疼痛。嘴裡還有著椒鹽鴨架的餘味,手指上還留存著烤鴨皮的油香,上一秒還嚷嚷著下一次吃烤鴨要配冰可樂,下一秒就疼的趴在床上直吸冷氣。
說不出的難受席捲全身,早已打完的藥水仿佛才發揮威力般隨著血液流動灼燒著每一寸脈絡、每一厘肌膚,遍布肌肉和每一根骨頭,大腦、肩、胳膊、背、腰、屁股、大腿通通要被拆卸重理般劇痛難忍,陳阮疼得直在病床上打滾兒。李夏帶著醫生推門而入,陳阮止住了打滾的動作只是死死攥著被子咬緊牙關疼得直抽氣兒,從額頭到脖頸全是冷汗,衣服也因為汗水粘在後背上貼合出腰背的輪廓。李夏趕忙上前去安撫,卻因為醫生的動作只能被隔絕在一米之外。
陳阮不記得晚上睡了多久,疼醒了幾次,只能硬生生的扛到天亮。她說不出來是什麼感覺,只是全身痛,挺不起腰抬不起頭,止疼藥也起不上什麼作用。李夏就睡在旁邊,白天陳阮可以有空補眠休息,李夏卻要忙裡忙外奔波操勞,陳阮忍不住想要痛吟出聲,可是想到這兒卻生生的忍下來。她將被子塞進口腔,整張臉狠狠的埋進枕頭裡,因為疼痛而忍不住流出的淚水將枕頭打濕一片,陳阮死死的絞緊包裹著的被子,多一點,再多一點,口腔被棉質纖維填充滿,陳阮的胸膛上下起伏著,除了呼吸聲她終於止住了所有聲音。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一般,李夏長舒了一口氣緩緩坐起身來。陳阮微微顫抖的身體貼上來一個熱源,冰冷的手腳也被纏上來的熱意暖著。陳阮口中的被子被手指一點一點的拽出來,因為用力而發白的手指被揉開,不容拒絕的被溫熱的手掌攥緊。陳阮想要回頭,卻因不斷被熱意噴灑而染上一片緋色的後頸生出了退意。
乾燥的唇邊貼上來柔韌卻略帶薄繭的男人寬大的手掌,「疼就咬我,別折騰自己。」低沉沙啞的聲音將陳阮半包裹,癢意從耳蝸深處滋生。後背貼著李夏溫暖寬厚的胸膛,左手被李夏的手指強勢的從指縫間穿插閉合,頭顱下是比枕頭僵硬的多的臂彎,而另一隻右手就在陳阮嘴邊。「別鬧。」陳阮故作輕鬆的語氣破不開被這小小帘子隔離出來的一方天地,她手肘輕輕杵了杵貼著後背的胸膛,換來的是更堅決的鎖緊。「你這樣我怎麼睡。」感覺到慢慢鬆開的桎梏,陳阮鬆了一口氣轉過身來強忍著疼痛說道:「這樣不好,我們這樣不對。」「我們在一起吧。」陳阮看不清李夏的表情,但是這一句話帶來的震驚讓她短暫的忘記了疼痛。「我不需要。」陳阮制止了李夏進一步靠近的舉動,言語間都是拒絕。「不要可憐我,李夏。比起疼痛,我更受不了這個。」陳阮不知道李夏為什麼會說出那句話,但是除了拒絕她什麼都不能說。「我沒有可憐你。」「李夏,我陳阮憑什麼要一個別人都不要的男人。我是生病了,但我也不是什麼人都可以。我們是朋友。」陳阮近乎冷靜到極點的說出一句一句明知道會刺傷李夏卻不得不說出口的話,熱意慢慢冷卻,摸著身旁失去溫度的被褥,黑夜再次回歸寧靜。
那晚之後李夏再沒有越矩的動作,可他們都無法當作沒有發生一般,一舉一動都盡顯不自然。「你們吵架了?」媽媽看著反常的李夏和陳阮忍不住小聲詢問。「沒有。」陳阮勉強提起精神掛起笑來,她的精神越來越不好了,手指的指甲邊緣泛著不健康的烏青,略微一碰就疼,可即便如此陳阮還是不想讓父母和李夏擔心,自那件事後她有意的想躲避和李夏的接觸卻無計可施,看著鏡子裡面容浮腫滿是痘痘的自己,也得虧李夏他不嫌棄。「沒有就好,人家小李這麼照顧你,不要跟他吵架。」陳阮連忙點頭應好。爸媽走後兩人又陷入了一種奇怪的氛圍,說不上來,但只是眼神接觸陳阮都覺得尷尬的緊。
「我幫你按按腿,你晚上睡覺會舒服一點。」李夏說著卻不見陳阮配合,想要上手卻被陳阮躲過去。「不用。我困了,你也睡吧。」陳阮拒絕接觸的動作讓冰凍了一天的空氣緩緩碎裂。「我不就是表白失敗了嗎,用得著你這麼嫌棄。我知道配不上你嘛,你什麼人,我什麼人啊。」李夏自嘲的笑了笑,繼續說道:「你嫌棄我歸嫌棄我,別折騰你自己。」陳阮躲開李夏伸過來的手,強忍著淚意說道:「我就是嫌棄你,我嫌棄死你了。多情,不上進,沒有擔當,我怎麼可能會答應和你在一起,你別做夢了。你之前還為了別人和我斷絕聯繫好幾年,你以為我忘了嗎?怎麼?現在是覺得自己找不到更好的了,就打算和我湊合過日子了是嗎,我就這麼像冤大頭嗎?李夏,我噁心死你了,也就是不想讓我父母擔心罷了,否則我怎麼可能會讓你來照顧我,你配嗎?」「我不配,你說的都對,但是我會改的阮阮,我會改的。你不願意沒關係,等你病好了你看著我改。我努力,我上進,等你什麼時候覺得我有資格了,我,我都可以,我等。」李夏明明是笑著說的,可是眼裡卻浸滿了悲傷。陳阮努力想忽視眼裡不斷溢出來的熱意卻忍不住的落淚。「我才不會給你這個機會。」陳阮放下一句狠話就躺下把被子蒙過頭頂,她怕再說下去會忍不住心軟,陳阮死死的咬住自己的手指壓下就在口邊的泣音。
李夏什麼時候走的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的陳阮也不知道,除了必要的時候,他們兩人幾乎不交流。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陳阮無數次的問著自己,可這終究是解不開的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