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裡安靜下來,駱無畏也有點驚訝地看過去,問:「你沒做夢吧?不回西域了?」
沈酒沒有說話,但眼神也是在問這個。
商陸感嘆:「西域太遠了,老夫今年五十六歲了,一來一回的,累得很,不回去了,小丫頭,願意收留我不?」
沈酒想了想:「可以,我在城南永安巷有一個宅子,等收拾出來了,明日您和前輩直接住進去,永寧殿雖清靜,但到底是在皇宮之中,皇宮規矩森嚴,外人不能逗留,尤其是後宮,尤其是男人。」
商陸隨意點頭,「我都行,有什麼我能做的沒?白吃白喝白住的,有點不好意思。」
聞言,沈酒想了想,道:「還是有的,比如,保護好本宮的義父,也就是當今陛下,大晟的嘉寧帝。」
幾個人呆了呆,商陸又坐起身,神情疑惑,語氣質疑中還有點不可置信:「不用吧,嘉寧帝身邊高手那麼多,用得著我去保護?」
沈酒點點頭,覺得他說的甚是有理,當即就道:「你先好吃好喝的睡一段時間,等時機到了,我自會來找你的,今日先住永寧殿,明日就出宮去,現在先在我宮裡住,在這裡就別出去了,這裡畢竟是後宮,出了被禁軍發現,他們會直接一刀把你們給砍了。」
永寧殿中,因為她的習慣,殿中伺候的人不多,而且,伺候的人多是在前院,為此,沈酒並不擔心會出什麼事。
他們兩個人是男人,在後宮待久了,對後宮和自己的名聲終究不大好。
才剛剛交代完,就聽見了外面像是有些著急,難得清靜的永寧殿出了這亂七八糟的動靜。
沈酒微微皺眉:「我去看看,你們二人繼續睡。」
說完,她就站了起來,直接往外走去,外面等著的是高公公,高公公不似往日那般的冷靜自持,眉宇間反倒是有點焦急。
沈酒微微皺了下眉,走了過去,問:「出了什麼事?」
「在一個時辰前,陛下心疾發作暈過去了,至今未醒,宣了秦御醫過來號了脈,說是中了毒,但這個關頭,御醫在宮中多待,否則天下人會多想,奴才不得已,讓其回去,來尋了公主。」
沈酒微微驚訝,連忙跟著他去了崇德宮。
而此時,北疆戰火已起。
半月後,三皇子李承毓抵達北疆,駐守幽州城。
城主府中,李承毓抱著劍,看著面前的沙盤,微微沉思,驚雲就從門外進來了,手裡拿著一封信。
李承毓終於揚眉,笑了笑:「終於到了。」
底下的將軍們有些疑惑。
什麼到了?
李承毓接過來,直接將信拆了,掃了一眼,就遞過去給身邊離他最近的一個將軍,那將軍接過去,看完之後,無比震驚地看向李承毓。
「這是,雲州城的布防圖?」
李承毓點頭:「監察司剛剛建立的時候,就已經在北疆經營了一個收集信息的諜報網,這是監察司暗線送來的消息,我們連戰連勝,監察司功不可沒。」
布防圖傳了幾個人,底下的一個少年將軍感嘆:「監察司竟這般手眼通天。」
李承毓看過去,含笑道:「監察司是父皇一手建立的,別小看它,準備準備,咱們攻城,盛宏,這一次,由你對戰付寧。」
這話一出,青年呆了呆,盛宏笑了一聲,道:「末將還以為,殿下是信不過末將才一直不讓末將出戰。」
李承毓擺擺手:「嗐!這要是不拖上一段時間,他怎麼招攬你,既然他已經暗中送了消息,那你自然也該出來了。」
聞言,商議的眾人都是一怔,盛宏張口,想要解釋一下,李承毓看出他的顧慮,抬手制止:「不必向我解釋太多,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敢用你,就敢信你,既然選了我,那戰場之上,就不要留情,當然,如果能勸降,那最好。」
各為其主,立場不同,但若是立場相同呢?
盛宏拱手:「是。」
李承毓點點頭,看向原先鎮守幽州的將軍李榮,自己從袖中拿了幾封信遞過去。
李榮接過,瞥了眼信封上的人名,問:「殿下,這是何意?」
「等攻下雲州城後,你就派人將這些信送到信封上的這些將領的手上,這些人,你手底下的人應該比驚雲認得全。」
李榮有些疑惑,不大明白,但還是將信收了起來。
不得不承認,李承毓雖然年紀不大,但確實是天生的將才,過人的謀略才智,戰場上軍陣的運用,還有時機的把握,確是個鬼神般的人物,而在人心的算計上,也是頗有手段。
雲州城的布防圖在手,戰事摧枯拉朽一般,他們這場仗贏得簡直不要太容易,占領雲州城,李榮就將這些信封都派人送了出去。
送了之後,才疑惑地問:「殿下,為何要給周王手底下的將領送信?」
他問完,商議的聲音都停了,眾人也是疑惑,皆看向李承毓,李承毓抱著手,右手手指撓了撓自己的下巴,聞言,他將手放下來,看向他們。
「攻城為下,攻心為上,這些信不是我寫的,是我來北疆之前,找父皇要的勸降文書,這每一封的上面都是蓋了國璽的。」李承毓自信道:「君無戲言,父皇是賢名遠揚的嘉寧帝,周王是臭名遠揚的佞臣,他們跟著周王謀反到了今日,連退五城,軍心大亂,現如今,有些人心裡肯定是不願的,無非就是因為已經反了,謀反之罪,九族當誅,想的大多都是,都到了這個地步,不如拼死一搏,萬一周王贏了呢?這樣他們也就不用死了,這說來說去,爭的只是命而已。」
李承毓揚了下好看的眉毛,道:「是人都想活著,他們想爭一條活路,因為沒退路了,那我就給他們一條退路。」
盛宏問:「若是他手底下的將士為他效死呢?」
「確實。」李承毓看向他,問:「你知道前段時間監察司辦理的往生門一案嗎?」
李榮:「殿下說的是周王用毒控制往生門的事?」
李承毓點頭,「這件事鬧得很大,大多人都著眼於朝中有不少位高權重的人被停職查辦,你們若是將視線放在往生門身上呢?」
幾個人想了想,想起了之前監察司昭告天下的文書。
盛宏:「陛下放過了往生門。」
李承毓點頭:「對。」
有一性格粗狂的將軍疑惑問:「這能說明什麼?」
盛宏看向李承毓:「說明陛下確實是一個一諾千金的明君,往生門做的事,他們身在北疆定然清楚,陛下能給往生門一個機會,自然也能給別人一個機會,殿下到來至今,幽州軍連戰連勝,並無敗績,這讓底下人都想起了陛下親征。」
頓了下,他繼續說:「陛下兩次親征,皆是滅國之戰,大勝而歸,如果末將沒有猜錯,監察司在北疆經營的那個情報網此時已經將陛下兩次親征兩國被滅的事跡給流傳出來了。」
李承毓笑了下,讚賞道:「對,大概明日,就會傳遍整個北疆,這信剛好送過去,就算他們不投降,這軍心,也該亂透了,父皇說過,圍地則謀,死地則戰,可局面並未到背水一戰的地步,既然沒到,那他們就不會死戰到底。」
盛宏:「可是。」
李承毓看他,「若是此戰是兩國交戰,自然是起不了大的作用,但這是平叛,天無二日,民無二王,誰讓咱們更得民心呢,盛小將軍,得民心者得天下,他謀兵力,我算人心,從一開始,我就已經贏了。」
說完,他笑看各位:「打了這麼久,將士們也累了,回去休息吧,備點好酒讓他們開心一下,本殿下回去給父皇母后寫信報個平安。」
他出去以後,站在一處的眾位將領們,李榮抹了把臉,方才那相貌粗狂的將軍問道:「聽殿下的意思,這都是算計好了的?」
「嗯,從讓監察司徹查往生門時,就已經算計好了。」盛宏看著他隨手丟在桌上的筆,道:「若非自己謀劃,不會親自跑來北疆,咱們這位三殿下,還真是不簡單。」
「現在這個年紀的小孩心眼都這麼多的?」
盛宏:「……」
這般年紀,就能布下這麼大一個局。
李榮:「傳言殿下一直未封王,是因為其品性頑劣資質平庸而不得聖心,如今看來,他才是最像陛下的那個。」
心眼多的李承毓回了屋子,提筆就刷刷刷的寫信,給嘉寧帝寫的要正式一點,前面寫的是計劃已經成功了,報告了一番自己的行事,後面就書寫了自己有點想他們了。
給皇后的就有些孩子氣,裡面狂吹了一下自己在北疆驍勇善戰的事跡。
給沈酒的則是小小的賣了點慘還有夸監察司這事幹得漂亮。
完了之後,就讓人將信給送了回去。
晟京中,收到信的嘉寧帝看著內容頻頻點頭,正打算夸李承毓終於長大了,人也穩重了不少,臨開口夸就聽見了皇后清脆的笑聲。
皇后將手裡的信紙遞過來,笑道:「你看看,這孩子真是。」
然後,嘉寧帝在這信紙上看到了那熟悉的張揚,信紙上,通篇的內容中十之七八在狂吹自己的功績,說的天花亂墜天上有地上無的,只有最後那點內容說想他們了,在外辛苦了,等回京要吃各種各樣的好吃的。
嘉寧帝:「……」
還好剛剛沒夸出來。
永寧殿,沈酒將信拆開。
見字如晤,師父,初到北疆,因為自身皇子身份,受了不少白眼,虧得曾在永寧殿受訓多年,弟子從未受這些影響,仍舊厚著臉皮湊了上去。
看到這裡的沈酒:「……」
對了,監察司這事幹得太漂亮了,師父,這是北疆百姓跟我說的祈願符,雖然不知是否有用,但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祝師父餘生長樂,青春永駐。
後大多內容都是在誇她,沈酒直接跳到了最後一句。
不日將歸,望師父美酒佳肴以待,承毓字。
沈酒笑著將手中的信折了放回信封里,從屋中尋了一個盒子,將信和送過來的精緻的祈願符放在一處。
北疆戰事很穩,五戰皆勝,他每勝一次,就送來一封信,已經有五封信了,沈酒都將其收好,放在了一個精緻的錦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