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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修彧

2024-08-15 20:32:42 作者: 隨宇而安
  登陽山離玉京不遠,與豐沮玉門成掎角之勢拱衛玉京。登陽山風景秀麗,雖遠不如豐沮玉門靈氣充沛,但也少了許多禁制,京中王室貴族平日裡都常去山上踏青遊獵,因此城門至登陽山的幾十里路修了供馬車行駛的馳道,並不顛簸。

  姜洄心神不屬地望著蘇妙儀與兩隻貓玩鬧。

  她興致勃勃地告訴姜洄,她給自己的貓取名「蘇妙二」,因為她是「蘇妙一」。

  姜洄挑了下眉梢——真是一點都不意外。

  蘇妙二對這個名字好像沒什麼反應,不管蘇妙儀怎麼叫,它都懶懶地趴著,不時用那雙灰藍色的眼睛瞟一下姜洄。

  團團似乎覺得這隻貓入侵了它的領地,對它發出示威的嚎叫。不過它的體形比對方小了太多,喵喵叫了兩聲,便被大貓一爪子按在腦袋上,變成貓餅貼在地上。

  團團四爪無助地抓撓,發出可憐又委屈的聲音,蘇妙儀急忙把大貓抱走,團團這才逃命似的躲回姜洄懷裡。

  「妙二,不要欺負小孩!」蘇妙儀低著頭教訓了一句,也沒捨得真心教訓它,揉了兩下,又忍不住把臉埋在它雪白蓬鬆的毛髮里蹭了蹭。

  妙二頓時淪落到方才團團的處境,抗拒又無力地掙扎著,口中喵喵直叫。

  蘇妙儀一臉滿足地說:「你聽,它像不像在叫『妙妙』,『妙妙』?我阿母也這麼叫我!」

  姜洄哭笑不得,眼前情景與對話與前世如出一轍,包括那隻貓的抗拒。

  姜洄有些記不起蘇妙儀是什麼時候撿到它的,她隱約記得是在一個多月後,因為阿父受傷臥床的那段時間,她並沒有聽說蘇妙儀養了貓。

  是因為看到了團團,才起了養貓的心思嗎?

  「妙儀,你是從哪裡撿到這隻貓的?」姜洄好奇道,「這貓生得好看,看起來不像野貓,只怕是有主人的。」

  「是它自己闖進我馬車裡的,被侍衛打傷了,我才把它抱回家養著。」蘇妙儀邊蹂躪妙二邊說,「它性子不太溫順,阿兄不讓我養,我求了阿父阿母好久,答應了他們好多條件,他們才讓我養它。阿兄說這貓一定是因為性情惡劣抓傷了主人,才會被扔掉,這次出來也不讓我帶著,生怕抓傷了郡主。」

  蘇妙儀說著嘆了口氣,捏捏妙二的肉墊子,「可是我覺得它很有靈性啊,雖然叫聲聽起來凶,但也沒有抓傷過我。」她雙手抱著貓放到姜洄懷裡,「郡主,你也抱抱它,好軟好舒服!」

  這下妙二和團團都嚎叫起來了,兩隻貓都不願意。

  「你們都是貓,怎麼不能親近一下了?」蘇妙儀嘟囔了一句,把妙二又抱回來,生怕它把姜洄和團團抓傷了。

  「貓的性子本來就不算溫順,它可能是因為之前被人傷害過,對生人會更提防。」姜洄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那過幾天熟悉了應該會好些吧……」蘇妙儀嘆了口氣,心疼地蹭了蹭,又把目光投向姜洄懷中黏人的小貓,有些羨慕地說道,「還是你家團團可愛多了。我本來還想,等團團長大了,讓它們兩隻配一對。」

  姜洄摸著團團的腦袋,手上動作頓了一下:「團團是公貓,妙二是公是母?」

  蘇妙儀一怔:「我檢查一下。」

  說著便去扒妙二的後肢。妙二再度表現出強烈的抗拒,但是小小的車廂並沒有給它多少騰挪的空間,剛伸開腿便被蘇妙儀抓住了按在軟墊子上,被迫露出柔軟的肚皮,張開了雙腿。

  蘇妙儀仔細看了看,懊惱地說:「哎呀,有一對毛茸茸的鈴鐺,也是公的。」

  蘇妙儀話音一落,手便鬆了力氣,妙二霎時間便躲到了角落裡去,肉眼可見地發抖。

  姜洄訝異地挑了下眉梢——這貓頗有靈性,居然還有羞恥心呢。

  「看樣子是沒法配對了。」蘇妙儀托著腮,懊惱地嘆了口氣,「既然如此,那鈴鐺也沒什麼用了,乾脆給它去勢好了,免得春天到了到處留情。」

  妙二聞言,身子頓時僵住。

  馬車不疾不徐地走了半日,天黑後才到了山下的一座別院。

  京中許多貴族都在登陽山修了別院,以作避暑之用。高襄王因為久不在京,反倒沒有這樣的住處,這次下榻的便是蘇家的別院。

  別院占地百畝,亭台樓閣,湯池花園,一應俱全。姜洄其實不是第一次到此,但是蘇妙儀並不知道,仍是熱情地領著姜洄四處參觀。

  兩人同住在一間小院,抵足而眠。


  登陽山的夜晚比玉京要涼爽許多,春末初夏的夜晚已有蟲鳴陣陣,兩人解下煩冗的釵裙,只穿著絲薄的寢衣,搖著小扇倚著窗,仰頭便能看到星河璀璨。

  蘇妙儀喝了幾杯果酒,那是放在井水中冰鎮過的,酸甜爽口,卻不醉人,微醺的感覺最是舒服,整個人飄飄然如在霧中。

  她殷勤地給姜洄斟了一杯,笑著說:「這是我們蘇家才有的秘釀,用登陽山上的葡萄釀的酒,別家雖也有,卻都不如我家的香甜。」

  姜洄笑了笑,淺淺含了一口於舌尖,熟悉的酸甜香氣讓她有些失神。

  其實姜洄喝過許多次,都是與蘇妙儀一起。她有什麼好東西,總是想著與她分享,兩個人在一起,似乎快樂也多了一倍。

  但這樣閒適悠然歲月靜好的日子,好像已經離她很遠了。

  姜洄垂下眼眸,暗自嘆了口氣。

  她有心地勸酒,蘇妙儀一杯接一杯地喝,臉上很快便見了胭粉色,眼神也迷糊了起來,加上車馬勞頓了大半日,不多時便昏睡了過去。

  姜洄將她抱回床上蓋好被子,她仍嘟嘟囔囔夢囈著什麼,確認她睡沉了,姜洄才起身離開,換上一套夜行的黑衣,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院子。

  不多時,屋子裡便只餘下蘇妙儀輕淺的呼吸聲了。

  白貓姿態優雅地跳上了床榻,一雙灰藍色的眼眸冷冷地俯視沉睡中的少女。

  清冷的月光照在床前,在少女身上投下一片柔軟的陰影。

  仿佛有風吹過,陰影如墨水似的暈開,不斷侵占更多的空間,尖耳縮入發間,長尾消失不見,纖細的四肢如柳條抽伸,變得更加修長,也更加粗壯。

  直到最後,那團墨徹底幻化出了一個人形的輪廓。

  四肢修長而矯健,肌肉如玉石一般堅實,即便是人形,也有著獅虎一般的壓迫力,幾乎占據了整張床榻,身形遮蔽了所有的月光,陰影完全籠罩住蘇妙儀嬌小的身子。

  她已陷入夢鄉,對身邊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不知道上方正有一雙冷漠嗜血的眼睛凝視她。

  修長的五指虛攏著探向她纖細的脖頸,只消輕輕用力,這條脆弱的性命便會無聲無息地消亡。

  灰藍色的眼眸有凶光一閃而逝,但理智又占據了上風。

  不能殺她,這時殺了她,必然會驚動蘇淮瑛,暴露自己的行蹤……

  但不殺她,他滿腔屈辱的悲憤又無處釋放!

  修彧壓抑著粗重的呼吸聲,都是因為氣的,他沒想過,自己會在一個弱小的人族身上遭遇平生未曾有過的奇恥大辱。

  堂堂妖王,被人扒開了雙腿看下身,還被威脅要去勢?

  什麼叫作那東西沒用?

  那時他幾乎要克制不住自己的妖氣了,直接化出原形把這兩個女的都撕碎算了。

  要不是他身受重傷此刻還打不過蘇淮瑛……

  當日夜宴台上,他被震天鈴傷了元神,又被高襄王刺穿右掌,打成重傷,情急之下化為一隻白貓,躲進了一輛裝飾最為奢華的馬車裡。

  以他的認知,這種馬車的主人必然身份貴重,不會有人仔細盤查。

  果然不出他所料,那些人甚至都沒有檢查,就放馬車的主人離開了。

  他本是打算在半路就離開,但因為失血過多受傷太重,路上便暈了過去,待醒來之時,馬車已經停在了深宅大院之內,而他也從來往的奴隸口中得知,自己身在蘇府。

  當今六卿之一的司馬便是姓蘇,蘇伯奕。

  修彧終於明白,為何自己所在的馬車無人盤查,因為蘇伯奕便是他們的最高長官,沒有人敢去細查司馬大人的家眷,而這也讓修彧意識到,自己藏在蘇府,反而是最安全的。

  沒有人會想到妖王修彧不往外逃,反而躲在了最危險的皇城腳下,司馬府中。

  也沒有人會想到,九尾虎妖,擁有開明神獸血脈的妖王,真身其實是一隻白貓。

  其實有開明神獸之稱的陸吾,本來也就是巫聖的家寵。巫聖養的貓,和凡人養的貓,本質上並無區別。

  不過要威懾群妖,自然需要更加磅礴雄渾的妖力,威猛神俊的外形,激發血脈妖力,修彧便會化出九尾,身形也會暴漲如小山一般,虎王一吼,萬獸伏首。

  而化為原形真身,他張大了口,發出的聲音卻是——喵!


  躲在蘇府養傷的那幾天,他便是借著身形嬌小的便利,來去自如地竊取蘇府的靈果靈藥,順便也能竊聽到一些外面的消息。

  蘇伯奕夫婦的談話中常有機要秘聞,這對他來說非常有用。

  但蘇府也有個不安全的因素,便是蘇伯奕的長子蘇淮瑛,那是個有著二品修為的異士,修彧全盛之時自然不會把二品修士放在眼裡,但是他被高襄王打落了一個大境界,重傷未愈,若是對上蘇淮瑛,便生死難料。更何況蘇淮瑛這種人,也不會單打獨鬥,他肯定會率領一支軍隊來圍剿他。

  修彧雖然收斂了所有妖氣,自信不會被蘇淮瑛察覺出異常,但是也不願意引起他的注意,便一直躲在蘇府後院之中。

  他本打算就這樣躲一兩個月,等到身體復原,風頭過去,再伺機而動,找高襄王復仇。

  卻沒想到幾天前,他從一輛馬車上聞到了妖胎的氣息,當時沒有多想,便撞開了車窗進到車內,驚到了車裡盛裝打扮的貴族少女。他躥到她膝上,從她掌心聞到了熟悉親切的氣息。

  旁人或許不知道,但他是親自接觸過妖胎的,那是他一母同胞的兄弟,他不可能會認錯那氣息。

  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侍衛們已經衝上來圍攻他。

  他在長槍的圍攻下左右騰挪,正打算化出原形,便看到了蘇淮瑛的車駕。

  一個愣神,被一棍子打在了尾椎處,落在了地上,亂棒加身,它發出痛苦的嚎叫。

  「發生了什麼事?」蘇淮瑛騎在馬上,冷然問道。

  侍衛們上前回報:「一隻野貓衝撞了小姐。」

  蘇淮瑛挑了下眉,掃了一眼地上灰撲撲的貓,淡淡說道:「打殺了就是。」

  「等等!」車廂中的少女探出半個身子,一臉焦急,「不要殺它,它又沒傷到我!」

  「野獸凶性難馴,殺了就殺了。」蘇淮瑛心情正差,不欲多言。

  「阿兄!」蘇妙儀氣急地從車上跳了下來,徑直跑過去,從地上抱起受傷的貓,貓被打傷了,奄奄一息地動彈不得,「我要養它!」

  「胡鬧!」蘇淮瑛不耐地怒斥了一聲,「什麼髒東西你也往懷裡抱!」

  修彧心中大怒:「喵!」

  ——你才髒東西!

  蘇妙儀惡狠狠地怒視蘇淮瑛:「別人怕你,我才不怕你,你欺負我的朋友,還欺負我的貓,他們又沒得罪你,你為什麼要打要殺的!」

  蘇淮瑛氣得額角青筋直跳,但對這個被父母嬌寵長大的妹妹,他是真沒什麼辦法。

  「這野貓滿臉兇相,一身髒污,就是阿父阿母寵你,也不會放縱你養這種東西,若被它抓傷了染病了,你便後悔莫及了。」蘇淮瑛耐著性子說道。

  「我自會和阿父阿母說好,你管不了我。」蘇妙儀冷哼了一聲,轉身便朝門內跑去。

  修彧不知道蘇妙儀和父母說了什麼,但是他最終被留在了蘇妙儀身邊。

  本來還沒養好的傷,被亂棒打了幾下,又舊傷復發了。

  蘇妙儀滿眼心疼,小心地替他治傷,用溫水幫他清洗毛髮,還給他做了個舒服無比的窩。

  這日子倒是比他東躲西藏舒服,也不用自己去偷食偷藥了。

  修彧也沒有急著逃跑,因為他想弄清楚,蘇妙儀掌心那些屬於妖胎的氣息是從何而來。

  直到今日,他終於明白了……

  他心心念念尋找的幼弟,居然認賊作主,對著仇敵之女喵喵獻媚,他氣得當場甩了他幾個耳光。

  團團,呵,多麼可笑的名字。

  妙二跟他比起來都要順耳一些。

  啊呸,他在得意些什麼……

  高襄王,是他率領烈風營殺了他的父母,此仇不報,不為人子。

  姜洄,是她用震天鈴傷了他的元神,毀了他的計劃,他也會同樣毀了她的人生。

  至於蘇妙儀加諸他身上的屈辱……

  修彧眼神閃著晦暗的冷芒,俯身壓迫,虎口扼住了蘇妙儀細細的頸子——先給她一些教訓。

  「喵喵——」一團白色的毛球躥了上來,撞在了他手臂上,衝著他齜牙咧嘴。

  修彧另一隻手提起它頸後的軟肉,冷著眼低頭看它,壓低了聲音吼道:「你這不孝子,要不是看你現在還不懂事,我定狠狠揍你。」


  團團似乎聽懂了他的話,卻又不明白他的意思,但它從修彧身上感受到了殺氣與威脅,它怯怯地縮了縮脖子,又不甘示弱地嚎叫了幾聲。

  它是未足月便從母體剝落下來的妖胎,雖然吸收了母體的妖力,但終究是還未發育完全,有靈性,但不多,想要激發體內所有的妖力,還需要修彧慢慢教導。

  「你有自己的名字,你叫修明,不叫團團。」修彧嫌棄地說起那兩個字,「沒用的東西,對著人族搖尾乞憐,她的父親殺了我們的父母,你要殺了她為父母報仇。」

  「喵?」團團歪著腦袋叫了一聲。

  「現在跟你說這些真是對貓彈琴。」修彧自嘲一笑,一甩手把它扔了出去,低吼一聲,「滾一邊去。」

  他對這個弟弟真是沒多少感情,要不是為了保住他的命,母親未必會死,而母親用性命換來的弟弟,卻轉身投入仇人懷中。

  修彧一路追尋妖胎的下落來到玉京,那日在鬼市終於找到妖胎的蹤跡,冒險當街搶奪。後來被幾個獵妖人圍攻,他擔心泄露蹤跡,引起人族警覺,影響了之後的行動,便遮掩痕跡殺掉了其中幾個獵妖人。

  不過如此束手束腳,卻讓另外兩人搶得了機會奪走了妖胎,待他追上去後,卻只在地上看到了一個空空的妖胎,胎囊不知何時被人用利器劃破了,其中的妖獸早已不見。

  地上的兩個獵妖人或許是因為分贓不均,大打出手,最終兩敗俱傷而死。他們身上都有妖胎的氣息,修彧為了遮掩痕跡,便將那兩人的屍體吞吃入腹。

  後來他尾隨妖胎的氣息一路追尋,那氣息卻在一處荒宅中斷了。

  修彧也想不明白,它是如何落到了高襄王府,但如今去追究過往也沒有意義了,能找到修明,他便算不負已故的父母了。

  修明未足月便被剝離母體,又被獵妖人剖開了妖胎,他雖有靈智卻還不多。雖然有意保護蘇妙儀,但是修彧對他有血脈壓制,他也只能嗚喵幾聲抗議一下,最後委委屈屈地回自己的窩去。

  修彧長長嘆了口氣,他忽然有點體會到蘇淮瑛對蘇妙儀的無可奈何,又生氣又不能打……

  當兄長哪有容易的。

  他心情複雜地低頭看蘇妙儀,垂落的長髮無意識地掃過蘇妙儀臉龐,帶起輕微的麻癢。

  蘇妙儀抬手揉了揉臉,翻了個身,左手便搭在了修彧腰臀處,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看向修彧。

  修彧頓時一僵。

  那雙杏圓的眼睛霧蒙蒙的,月光被修彧高大的身形徹底擋住,床上一片昏昧,什麼也看不清。

  蘇妙儀並沒有清醒,她臉上還帶著醉酒的胭粉,呼吸間都是酸甜的果酒香氣。

  「郡主……」她說話也似夢囈似的,沙啞中帶著濃濃的鼻音,「你再喝點……」

  說完便又合上了眼,嘴裡咕咕噥噥的好像在說什麼,卻一個字也聽不清。

  修彧剛掙扎了一下,便又驚動了蘇妙儀,她手上下摸了摸修彧的腰臀,沒有睜眼,咕噥著:「你要去哪裡……」

  修彧本是想追出去看看姜洄葫蘆里賣什麼藥,但這時卻身陷困境了。

  萬一他掙脫出來,驚醒了蘇妙儀怎麼辦?

  把她打暈吧!

  修彧眼中閃過狠色,剛抬起手,蘇妙儀便又貼了上來。

  她側躺著蜷起身子,薄薄的寢被勾勒出曼妙柔軟的曲線,額頭抵在修彧胸腹處,溫熱濕潤的呼吸都噴在了他敏感的腹間。

  修彧的手頓時便僵住了,掌緣剛碰到蘇妙儀的後頸便沒了力氣。

  貓眼有極強的夜視之力,即便床上一片昏暗,他也能清晰地看到寢被之外裸露的肌膚。

  甚至寢被之下的身體,他也是清晰地看過好幾回。畢竟蘇妙儀只當他是只普通的貓,更衣沐浴從不會避著他。

  修彧對人族少女的身體沒有什麼特殊的嗜好,最多只是當口糧一樣看待。他也曾懶懶地看過幾眼,這個被父母嬌寵著長大的貴族少女從未受過苦,身上肌膚雪白細膩,無一絲瑕疵,宛如青瓷壺中傾倒而出的一束牛乳。

  ——雖然不是異士,吃了於修行無裨益,但口感應該很滑嫩。

  他腦海中也就是這麼隨意地划過這個念頭。

  甚至被蘇妙儀抱在懷裡時擠壓著她胸前的柔軟,他也只覺得煩躁,而無邪念。

  但此時被少女的呼吸拂過敏感之處,他縱然無意,也會有本能。


  修彧的呼吸頓時粗重了起來——這次不是氣的。

  蘇妙儀口中「沒用的東西」,不合時宜地起了反應。

  蘇家別院外有重兵把守,園內也有士兵巡邏,不過兩個少女的住處便不方便派一群男子守在外面。蘇淮瑛對此尚有分寸,也不會無禮地去打探兩個少女在做什麼說什麼。

  姜洄有小紙做前鋒四處打探,輕易便尋了個守衛交接的漏洞從府中溜了出來。

  姜洄來到別院西南方的小湖畔,祁桓已在這裡等候許久了。

  這次他並沒有隨車隊同行,而是獨自騎馬走了小路,比車隊還早了兩個時辰到此,查探清楚地形後便在約定地點等待姜洄。

  還未靠近,他便聞到了姜洄身上果酒的香氣。

  「郡主,你飲酒了?」他想起姜洄的酒量並不怎麼好,第一次見面便吐了他一身。

  「只喝了一點,不會誤事。」姜洄雙目清明,顯然並未喝多少。

  其實她酒量並不差,只是那日蘇妙儀偷偷拿出了蘇淮瑛珍藏的佳釀,專為異士釀造的烈酒。

  異士體質異於常人,不易飲醉,自然也會有酒鬼想要體驗喝醉的快意而去釀造烈酒。兩個小姑娘初時不知厲害,姜洄更是自恃千杯不醉,這才喝得失態。

  這次是另有要事在身,她自然不會放縱自己喝醉了。更何況,她也不是三年前的自己了。

  「我已經查過了,姚家的別院離這裡不遠,騎馬過去一刻鐘便能看到。」祁桓說道,「不過姚家別院看似無人,守衛卻十分森嚴,日暮之時有燃起炊煙,觀其形勢,別院中住的人不少。」

  「現在姚泰受傷,姚氏族人也都不在這裡休養,哪裡來這麼多人用膳。」姜洄心中稍定,「看來他還沒有意識到變故,沒有轉移這裡的罪證。」

  雖有前世經驗,但如今隨著她的到來,許多事情都發生了變化,讓她不得不更加小心謹慎。

  「我們快走。」姜洄說著,也不等祁桓,自己便翻身上馬。

  她身輕如燕,動作乾淨利落,若論騎術,她是高襄王親自教出來的,祁桓還遠不及她。

  她坐在馬上,低頭看失神的祁桓,挑眉催促道:「你愣著做什麼?上來。」

  祁桓回過神來,眼神閃爍了一下,狐疑道:「我上馬?」

  「不然怎麼帶路?」姜洄不耐道,「快點,我們得在天亮前回來。」

  祁桓心說,他可以用跑的。

  但這種時候,他再說這話就顯得太蠢了。

  他彎了彎唇角,沒再遲疑,便上馬跨坐在姜洄身後,收攏雙臂握住韁繩,掉轉馬頭,稍一夾馬腹,馬兒便撒腿飛奔而去。

  兩旁的樹木不住往後移,夜風撩動鬢髮,也讓幽香漫開。

  姜洄心無雜念,祁桓卻很難不多想。

  有時候覺得,她真沒拿他當外人。

  有時候又覺得,她似乎也沒拿他當男人。

  是因為年紀太小尚未意識到男女之別嗎?

  但有時候看她的眼神,卻有種超乎年齡的成熟冷靜。

  祁桓自嘲著嘆了口氣,將披風往前攏緊,幫她擋去迎面吹拂的風。

  這馬上的一刻鐘顯得漫長而又匆匆,在離姚家別院還有一里處,祁桓便勒馬停了下來,將馬系在附近的樹上,免得靠近別院聲響太大會驚動裡面的人。

  兩人無聲無息地來到姚家別院外,祁桓抱著姜洄,輕鬆便飛上了樹冠,如此可以看得更遠一些。

  不過姚家別院的牆也比別家的更高,似乎也是擔心被人從高處窺視,附近的樹大多被砍掉了,剩下的也只是一些剛長不久的小樹,高度不足以窺視太遠,只能看到宅子內燃著不少燈火。

  姜洄這時候便慶幸徐恕把小紙給了她,小紙與她心意相通,不用多言,便從她懷中鑽了出來,浮在空中對她招了招手,然後轉身朝別院飛去。

  祁桓這才和姜洄從樹上下來。

  她神情凝重地感知小紙的反饋。

  ——這裡有好多人。

  ——這個屋子都是活人。

  ——這個屋子都是死人。

  ——這個屋子裡有妖!

  隨著小紙的反饋,姜洄眼前仿佛清晰地展現出姚家別院內部的景象。


  但她的心也跟著一點點沉了下去。

  鑒妖司權力極大,手下掌管著上千名異士,更可怕的是,從她查閱所得的資料來看,這些異士有相當一部分並不是什麼良善之輩,不少是和柳芳菲一樣的,上了誅邪榜,走投無路了才向鑒妖司投誠,成了一個見不得光的鬼差。

  鬼差辦的自然就是鬼事,鬼事不但違法亂紀,更是傷天害理。賭命坊的規則看似公平,以命換命,卻為姚泰提供了無數異士的身軀。這些賭輸了性命的人,以為自己最慘也不過就是被殺,其實不是……

  異士的身軀異常堅韌,擁有凡人所沒有的活性,重傷也不至於會死。賭輸了性命的異士並不會當場被殺,而是會被注入毒素,周身麻痹,被秘密地送到姚家別院,成了活牲,有知覺卻喪失了行動力,被圈養著等待哪天某個貴族需要臟器了,他們就會被開刀取走其中一樣。

  少了一個腎臟一個肝,都還能活著,只是會無比痛苦,但誰會在乎牲畜痛不痛。他們就維持著這種不人不鬼的狀態,直到徹底活不下去。

  這些身負神通的異士,本可以風風光光地活著,卻淪落至此。他們或許會覺得自己只是命不好,賭輸了,不怪旁人。他們之中的大多數人可能到死都不知道,其實他們並沒有病,也不需要賭命去換臟器,自有另一個鑒妖司的暗樁會給他們下一點微量的毒素,讓他們以為自己壽命將盡……

  鑒妖司的三個據點,下毒的天香酒樓,行醫的天壽醫館,治命的賭命坊。

  這三個據點構成了完整的一條鎖鏈,勒住了那些不受朝廷管控的獵妖異士的咽喉。

  而更讓姜洄作嘔的是,朝中貴族大多知道鑒妖司以某種手段獵取異士的身軀,但誰也不會說穿,因為人人都會有生病的時候,他們都需要異士的臟器和鮮血來給自己續命。姚泰扼住了獵妖人的咽喉,也扼住了朝中貴族的咽喉。

  直到三年前祁桓找出了一切罪證,但扳倒姚泰並不是因為他以權謀私,獵殺異士。而是因為他將這些資源賣給了妖族,甚至勾結妖族謀害朝中貴族。

  只有鞭子打到了自己身上,他們才會覺得疼。

  姜洄忍著怒火,那些卷宗的字句,遠不如親眼所見讓她憤怒,唯有緊攥雙拳才能遏制住顫意。

  小紙無聲無息地從姚家別院溜了出來,回到姜洄懷中。

  祁桓看到了姜洄神情的變化,但他沒有多問,沉默地陪著她踏上返程的路。

  「好髒……」懷中忽然傳來一聲低啞的呢喃。

  祁桓低頭看去,只見姜洄臉色發白,呼吸不穩,眼中寫滿了憎惡與迷茫。

  「玉京的人,真的好髒。」姜洄低聲說了一句,神情痛苦,「阿父要保護的,就是這樣的人族嗎……」

  那一瞬間,她心中生出一個念頭,就是一把火把這些都燒了。

  祁桓悄悄地收緊雙臂,把她輕顫的身體抱在懷中。

  「玉京的人,不都是那樣的。」祁桓輕聲說,「這世上的人,本就有好有壞,有善有惡。這玉京城中只要還有一個好人,高襄王的守護便不算沒有價值。就像你……也會為了成全鳶姬的情義,自己鋌而走險。你們可以將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卻不能將旁人的性命也置之度外。」

  姜洄輕輕一顫,低著頭看著環繞在自己身前的手,他輕輕覆上她的手背,一點一點地收緊,似乎想用這種方式給她一絲支撐。

  原來祁桓知道她的心思……

  祁桓的聲音自身後傳來,伴隨胸腔輕微的震動,溫暖而有力:「玉京就像一幢搖搖欲墜的房子,房中有善人,也有惡人,高襄王獨力扶住了將傾的危牆,無暇再去分出手救助當中趁火打劫的惡人,只能眼睜睜看著有人受苦。於是他選擇了保護,並且閉眼。」

  姜洄沉默著,她能聽明白祁桓的意思,她也慢慢地明白了阿父心中的矛盾與無助。明明拼盡全力去守衛人族與武朝的安寧,卻不願意回玉京,因為他也不想看著自己拼命守護的邦國,底下竟是如此不堪。

  「那又能如何呢……」姜洄啞聲說,「阿父沒有選擇。」

  「那郡主,有選擇嗎?」祁桓輕聲問道。

  「我?」姜洄一怔。

  「你願意伸手去幫那些身陷苦難的人嗎?」祁桓問。

  握著自己的那雙手溫暖有力,而背後傳遞而來的心跳,卻顯得沒有那麼平靜。

  同樣紊亂的,是姜洄的心。

  仿佛有什麼東西正要往外鑽,幾欲突破黑暗的封鎖。


  「怎麼幫……」她自言自語地低聲呢喃。

  「房子快倒了,只是扶著未必能撐多久,甚至撐得越久,於屋中人來說,苦難便也越久。」祁桓低下頭,在她耳邊輕聲低語,「不如推倒,另起高樓。」

  姜洄驀然一驚,下意識地偏過頭去看他。

  溫熱的唇擦過臉頰,她撞進一雙幽深的眼眸。

  「你……」姜洄心臟狂跳,近在咫尺的雙眸漆黑如夜,卻有星辰驟然亮起。

  這一刻,她以為自己看到的是三年後的祁司卿。

  「你也和景昭一樣,想謀反嗎?」姜洄聲音干啞,雙手微顫。

  祁桓更用力地握緊她的手,微笑道:「我只是一個奴隸,我怎麼想都不重要,因為我什麼都做不了。」

  姜洄心中暗道——不,你做得了,你甚至已經快做到了……

  「郡主不一樣……你是選擇去扶危牆,還是另起高樓?」

  姜洄沉默片刻,問道:「若我選擇前者呢?」

  祁桓眼神一動,輕笑了一聲,溫柔而堅定地說:「那我自然是跟著郡主,牆倒樓塌之時,我一定用自己的命護著郡主。」

  牆倒樓塌……

  姜洄心中猛然一陣劇痛。

  她的阿父,早已被壓在了廢墟之下。

  是屋子裡的人殺了他。

  祁桓靜靜地抱著姜洄,有意地放慢了歸程的速度。他能清晰地聽到懷中的呼吸,感受到她心中的起伏。

  感受到她的猶豫和迷茫,祁桓輕輕勾起唇角。他知道她會怎麼選的。

  ——我是你的不二之臣。

  ——願與你同行其道。

  蘇家別院易出難進,回到別院,為了讓姜洄找到機會悄然回去,祁桓故意大張旗鼓地弄出動靜,外面的守衛以為有人圖謀不軌,登時都圍了上來,而姜洄也趁此機會回到了屋中,趕緊換回了寢衣,躺回床上。

  床上不知為何有一股濃濃的貓味,姜洄轉頭看了一下,那隻叫妙二的貓正蜷成一團,應該是床上待了許久才回去的。

  ——看起來冷傲的一隻貓,想不到睡覺也會黏人。

  姜洄腦中閃過一個古怪的念頭,便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蘇淮瑛被屋外的動靜驚醒,披上外套,陰沉著一張臉走出來,看到被侍衛押在中庭的男人。

  很眼熟。

  蘇淮瑛幾乎是第一時間便想起來對方的身份了。

  「是你。」一些不愉快的記憶掠過腦海,蘇淮瑛眼中浮上殺意,「大半夜,私闖蘇家別院,是想死嗎?」

  祁桓不緊不慢回道:「我是奉郡主之命前來。」

  說著便從袖中取出一道令牌,正是高襄王府的手令。

  蘇淮瑛神色不善道:「她讓你大半夜來這裡?」

  「是與不是,一問便知,我何必在這種事上說謊。」祁桓對蘇淮瑛的殺意不以為然,面上依舊從容。

  就算是其他貴族,在蘇淮瑛面前都是卑躬屈膝,祁桓一個奴隸對他竟敢態度如此不敬,簡直是給他本就不快的心情火上澆油。

  「呵,就算是郡主讓你來此,也沒讓你夜半擾人吧。」蘇淮瑛冷笑一聲,「言行無狀,拖下去杖責五十。」

  蘇淮瑛話音一落,便有侍衛上前要捉拿祁桓行刑。

  祁桓微笑道:「蘇將軍最好不要這麼做,我是高襄王府的人,若有錯處,自然有郡主發話責罰,蘇將軍越過郡主下令,難道是想做高襄王府的主嗎?」

  「你!」蘇淮瑛勃然大怒,「好一個恃寵而驕的賤奴!」

  祁桓一怔,竟然沒有生氣,反而隱隱有絲竊喜。

  ——恃寵而驕,這個詞他喜歡。

  「原來蘇將軍也知道郡主對我有幾分寵愛。」祁桓一張清俊的臉龐帶著幾分驕矜,「若是傷了我,只怕郡主會不開心。」

  蘇淮瑛強忍著怒火。

  如今他正因犯錯被停職,而高襄王府風頭正盛,他無意與姜洄作對。

  只是這個奴隸真的是太氣人了!

  這時候一個侍衛急急忙忙走到蘇淮瑛身旁,壓低了聲音道:「郡主那邊的侍女回話了,這人不是賤奴……是郡主的男寵。」


  蘇淮瑛憤怒地甩了傳信之人一個耳光,呵斥道:「需要你來多嘴嗎!」

  祁桓把剛才那句話聽進去了,心想應該是夙遊說的吧。

  夙游幾乎把這個謠言傳遍整個高襄王府了,現在終於要走出王府傳遍玉京了。

  也好,只是他目前還名不副實。

  蘇淮瑛臉色鐵青地看著祁桓:「既然是高襄王府的人,就領他下去休息吧,『好好招待』。」

  蘇淮瑛說罷拂袖而去,砰的一聲用力關上了身後房門。

  姜洄車馬勞頓了大半日,又折騰了一夜,回屋不久便睡沉了。她相信祁桓能處理好那點瑣事,因此也沒有多問。卻沒想到蘇家的侍衛不敢大半夜驚擾了她,便去問了夙游,經夙游的嘴巴一傳,整個蘇家別院的人都知道了,高襄王郡主對那個叫祁桓的男寵視若珍寶,一天也離不了,大半夜的就把人從王府召來了。

  伺候蘇妙儀的奴隸對此更是自詡知情人,繪聲繪色地說郡主是如何對祁桓一見鍾情,硬是把人從蘇家搶走了。

  祁桓本就是蘇家的奴隸,因姿容出眾,俊朗高大,許多人對他還是印象深刻的。像他這樣的奴隸,要麼會被選到家主身邊伺候,要麼便會被作為禮物送出。蘇伯奕乃主掌兵事的司馬,蘇淮瑛率軍征戰,府中是最不缺戰俘奴隸的,因此當日蘇妙儀才會讓管家選出一批出色的奴隸送給姜洄。

  沒想到姜洄最後只要了祁桓一人,其他人便被蘇家轉手賣給了姚泰。

  如今看到祁桓攀得高枝,眼紅嫉妒之人不在少數,但也無人敢在背地裡動什麼手腳,畢竟祁桓如今正得寵,連蘇淮瑛都不放在眼裡,誰又敢去招惹他不快。

  「小人得志,狐假虎威!」

  「不就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狐媚惑主。」

  「花無百日紅,早晚年老色衰被厭棄。」

  「郡主喜歡他那樣的嗎?我長得也不比他差啊……」

  祁桓目不斜視地從眾人閃爍的目光中走過,來到姜洄院外等候差遣,那些陰陽怪氣的低語瞞不過他的耳朵,他倒也不生氣,只是覺得古怪又有趣……

  這些詞,他怎麼都想不到有一天會和自己扯上關係。

  此刻的姜洄才剛剛被蘇妙儀喚醒,不知道自己的名聲經過一夜的渲染,已經又黑了幾分。

  「睡過頭了,也不知道有沒有錯過丹霞花開!」蘇妙儀推醒了姜洄,一臉的懊惱,「昨夜不該貪杯的!」

  姜洄睡眼惺忪地翻了個身,懶懶說道:「沒事,今天應該開不了花。」

  她清楚地記得,花是明天才開的。

  蘇妙儀狐疑地看著她的後背:「你這麼肯定嗎?」

  「若不放心,便讓人上山看一眼回稟。」姜洄悶聲說,「我再睡一會兒。」

  「那也該起了。」蘇妙儀看了一眼外頭,喜笑顏開道,「今日天氣真不錯,我們出去騎馬吧!」

  姜洄依舊懶懶的,不想起來,蘇妙儀推了推她,嘀咕道:「你不是和我一起睡的嗎,怎麼睡這麼久還沒睡飽?」

  姜洄睫毛顫了一下,又緩緩睜開了眼,無奈道:「好吧好吧,我起來就是了。」

  蘇妙儀這才笑著攥住姜洄的手臂,把她從床上拉了起來。

  她捏了捏姜洄的胳膊,只覺肌膚柔軟,骨骼纖細,和昨天晚上摸到的好像不太一樣。

  昨晚半夢半醒間,她的手好像摸到了姜洄,模模糊糊地捏了幾下,覺得硬邦邦的,還以為是因為她平日裡隨高襄王修行鍛體,這才肌肉緊實堅硬。

  「妙儀,你發什麼怔?」姜洄拉了她一下。

  蘇妙儀回過神來,笑道:「沒事,我在想穿什麼衣服呢。」

  ——應該是她喝醉了做夢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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