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我以我血祭山河（24）

  沈懷意說要忙許久果真有些日子沒見到人，到現在大概已有半月了，天氣也漸漸轉涼變冷，前些日子甚至落了些雪，整個街上蕭條一片。

  顧淮之像往常一樣回家，只是今日院子裡有些奇怪，平日自己晚上回家的時候總會有人在門口等著，從大老遠就能看到，有時候是青山，有時候是翠晴，有時候是翠薇...他說過不用等了，但大家都堅持水現在世道不太平，在家裡待著也是心慌，倒不如在這裡站著有個盼頭。

  今日回來卻一個人也不曾見到，院兒里的燈倒是亮著，顧淮之心下湧起不好的感覺，腳下的速度不自覺加快，到了門前聽到裡面傳出來的七嘴八舌的聲音，他懸著的心才放下，說話的人很多，很吵，聽不清在說什麼。

  掀起厚重的門帘，屋裡圍在一起的人瞬間安靜了下來，門邊的人望著他們一臉不解，圍在一起的人慢慢挪開了一點位置，人群中站起了一個陌生的女子。

  「師，師姐...」顧淮之一瞬間有些哽咽，眼前的人他再熟悉不過，正是他想念了無數次的人，只是人真正出現在他眼前的時，他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三年，整整三年，他以為兩人此生都不會再見，卻不曾在這麼一個平平無奇的晚上，和往常一般無二，她就那樣坐在那裡，和師弟師妹們一起。

  「淮之，我回來了。」女子的聲音是記憶中那般清透溫柔，隔著三年的時光傳到耳畔。

  見門邊的人遲遲沒有動作，顧薇又輕輕叫了一聲，「淮之。」

  「青山，你們先出去。」顧淮之終於反應過來，這不是夢，即使有再多不願，但顧青山也明白姐姐對師兄同樣重要，招呼著屋子裡的人去了偏房，房間只剩下兩人。

  顧淮之依然站在門邊，眼眶猩紅，隔著昏黃的燈光望向穿著一席粗布旗袍的人，日子應該並不好過，臉上多了些風霜的痕跡，眼裡也早沒有了年少的俏皮靈動，「你，這些年過得好嗎？」開口，聲音已經沙啞的不成樣子，他有怨恨，但更多的是心疼，那個待自己如親弟弟一般，世上最好的女子，怎麼能受這樣的罪。

  「挺好的。」顧薇輕聲說道，「淮之，你呢？」

  「為什麼不往家裡送消息？」顧淮之終於邁開步子，朝著桌子走去，「我們很擔心你。」他的眼睛依然猩紅一片，只是眼底多了些許隱忍。

  「我怕連累你們。現在世道這麼亂，我才敢來找你們。」顧薇輕輕拉了拉手邊的衣袍，「 淮之，你怨我嗎？」

  終於，積攢的情緒在一聲聲熟悉的淮之中分崩離析，眼淚大顆大顆砸在地上，少年單薄的肩膀抑制不住的抽動，顧薇輕輕把人攬進懷裡用手一下一下順著後背，像小時候一樣。

  第二天，許久不見的沈懷意也回來了。

  因為師姐剛回來，顧淮之想多在家待些時日，而且他直覺師姐這次回來有事，雖然她什麼都沒說。

  「師兄快出來和我們堆雪人。」顧青山在院外大聲吆喝著。

  素來只是乾冷的北平城今早罕見的落了些雪，一大早他們就在院裡鬧騰，顧淮之畏寒就抱著暖爐在屋裡看著他們。

  大概落了一夜，雪並不薄，大家在雪上嬉鬧，師姐也不例外，偶爾因為青山過火的行為佯裝惱怒說兩句，和前幾年師父在的時候一模一樣。白晃晃的陽光在雪的反射下有些晃眼，恍惚間顧淮之對這幾年發生的事生出了恍如隔世的感覺，仿佛他們都不曾存在過，師姐一直在他們身邊，從來沒有沈懷意，下一個瞬間師父就會從外面回來，黑著臉看著鬧作一團，呵斥他們不好好練功......

  「淮之，淮之。」沈懷意看著屋裡出神的人，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什麼，臉上掛著滿足幸福的笑，連自己進屋都沒有發現，「你在想什麼？」

  一股強大的吸力把顧淮之從幻想中扯了回來，看著眼前的人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懷意？」

  「嗯，是我。」沈懷意抓了抓他漆黑柔軟的發，「青山，你們繼續去玩吧。」

  「哦，好。」顧青山他們本來還擠在門口，一聽這話又一窩蜂似的散到了院子裡，對沈懷意的神出鬼沒他們早已經習慣，只有顧薇依舊站在門口，眯著眼打量著男人。

  「懷意，那就是我師姐。」不知道是不是剛才的臆想，顧淮之的聲音這會兒聽上去懶懶的，「師姐，這是懷...沈公子。」

  聽到沈公子的時候沈懷意的眸子暗了暗，低下頭看了眼椅子上的人，笑了笑，顧淮之覺得好像忽然變冷了，一瞬起了雞皮疙瘩。

  「顧姑娘好，我是淮之的...朋友。」沈懷意的後半句專門轉頭，笑眯眯的看著一臉無辜的人，笑的一臉人畜無害，顧淮之瞬間明白了什麼，嘴角抽了抽，忽然發現今晚自己又要受罪了。

  「沈公子好。」顧薇從門邊施施然走來，半點落魄氣息都沒有，眼氣閉闔間將人上下打量了個遍，「沈公子當真是年少有為。」

  事發忽然，沈懷意來的急，軍裝還沒來的急換，墨綠色的布料上落了些雪，頗有些行色匆匆的意思，熨帖平整的衣服完美勾勒出男人成熟流暢的身體線條，修長筆直的腿裹進黑色軍靴里，厚重的披風又讓他整個人看上去改大了一圈，從外面帶來的料峭寒意還未消散，他整個人此刻都是冰冷梳理。

  顧薇作為女子本就嬌小，現在站在沈懷意旁邊卻像是個未成年人一般，但她的氣場確實一點不弱，「只是不知道沈公子脫下這身衣服穿的是什麼？」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師姐。」顧淮之不喜歡師姐這麼對沈懷意，沒忍住出聲。「無事。」男人捏了捏自己的手，溫聲道，轉向師姐時語氣又是那般無所謂。

  「自然是想穿的，人總不可能一直穿一件衣服，你說是吧？」沈懷意微微彎腰，眼裡擒起一抹笑意，靠近眯著眼睛思考的女子，慢慢用顧薇能看懂的唇語，說了句什麼。

  「沈公子說的有道理，以後還麻煩你多照顧我們淮之，這孩子還小，不懂事。」

  「那是自然。」

  看著師姐的背影顧淮之一頭霧水，明明兩人剛才還是劍拔弩張，怎麼就太突然一派和諧？

  門被關上，屋裡變的暗了起來，「我有點冷，別在這裡坐著了，去那邊。」話音未落顧淮之就被攔腰抱起。

  「外面還有人呢。」

  「你小聲點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