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訂好車票後，他打電話給家裡的老婆。
老婆平靜的語氣，依然掩飾不住快樂。孩子在電話那頭咿咿呀呀地笑，他們是多麼期盼爸爸回家。
志強暗暗下決心，回家一定好好對老婆，竭盡一個丈夫的責任。
電話那頭，妻子告訴他，家裡一切安好，老母親一頓還能吃兩碗飯，而且專挑肥肉吃。
志強聽了，皺著眉頭問，怎麼給肥肉母親吃呢。
只聽見電話那頭，妻子快活地說：「誰還像你那樣，石頭都能咬得動。
媽年紀大了，瘦肉她嫌棄塞牙縫，她說瘦肉也太韌。」
妻子調皮地說，活像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那會志強恨不得馬上回到妻子身邊。
妻子還告訴志強，今年土地也收穫不少糧食，麥子，玉米堆滿倉。
「糧食夠吃就好，種那麼多也不嫌棄辛苦。」志強聽著妻子在電話上嘮叨，會溫柔責備一下妻子。
「那地空著也空著，春天不埋上種子，只生雜草，秋天一片荒蕪多可惜。」
「就怕你太辛苦，又照顧老人，又照顧小孩。」志強溫柔地說。
「你在外還不是一樣辛苦。」妻子溫柔地說。
電話那頭，明顯聽到妻子聲音嘶啞了。
「累了你就多休息，平常多買些補品吃。」志強安慰著說。
「嗯，我會知道的，你在外面也要注意，沒個人幫你煮飯溫粥，不要吃生冷的東西，吃壞肚子可不是玩的。」
志強時常聽著妻子溫柔纏綿，心裡軟得像一根水草，可是掛掉電話，他又抱著小麗入睡。
這些遠方妻子是無法知道的。列車越往北方開，志強心裡罪惡就越重，至少是他自己增加給自己的。
可是他又想著不讓妻子知道就可以，他狠心把小麗的照片刪掉。
刪除一切就可以當什麼事沒發生過，如果真如此，該有多好。
結婚第一年，志強確實帶著妻子出來工作的，也是夫妻搭檔幹活。
可是妻子不久懷孕，就留在家裡待生產。
家裡也很需要她，父親早早去世，老母親身體越來越差，阿蓮就一直在家照看。
生完第一胎，接著第二胎，志強每回一趟家就播種一次，阿蓮也非常樂意。
有時志強說要不緩緩，但阿蓮說她好想好想跟老公生孩子。
孩子也接二連三地出生，家裡熱熱鬧鬧。
阿蓮在家照顧老人，小孩，還得耕種。家裡越發離不開她了。
有時候志強在出租屋打電話時，也會跟阿蓮說些愛意滿滿的話。
小麗聽到竟然醋意大發，那會志強就覺得小麗可憐，爭一些不著邊際的幸福。
志強又得把對妻子愛意拋開，疼惜眼前人了。
志強開始跟小麗住一起，那真是為了排遣孤寂，也會提防著小麗。
身邊時常聽到身邊工友，身體被榨乾，錢也被枕邊人捲走。
慢慢地，志強了解到小麗的實誠。當小麗得知自己懷孕時，她竟然想生下來。
她說她回家跟老公離婚， 可是志強聽了直搖頭，這樣打亂所有人的生活。
「我們開心一下就好啦，不要當真。」他對小麗說。「我不可能離婚的。」
小麗最後妥協了，志強自覺沒為小麗付出什麼，可小麗卻動了真情。
列車上回回憶過去點點滴滴，志強也把手機里的照片一一清除，可是他在一張照片上停留許久許久，照片上：
小麗依偎在他肩膀，他倆幸福地對著鏡頭笑，身後是一片大海，碧海藍天，把他們映得格外清晰。
志強記得那天剛好發工資，大家都拿到了獎金。
公司放假一天。 小麗說她長這麼大沒看過海，家鄉四面都是山。
她想志強帶她去看一次海，志強點頭答應了。
在海邊他們隨波逐浪，把腳印印在沙灘上，每一步都仿佛是愛的見證。
海風吹拂著小麗的秀髮，志強忍不住從後面抱著小麗，讓海風輕鬆吹送。
「要是永遠這樣下去就好了。」小麗說。
「你為我唱首歌吧。」志強說。
「如果大海能夠帶走我的哀愁，就像帶走每條河流，如果深情往事，你已不再留戀，就讓它吹送飄遠……」小麗唱完哭了。
志強也流淚，他那會才知道他也情不自禁愛上小麗。
看海回來，志強有心冷落小麗，不跟她說話，下班故意不待在出租屋，在外面閒逛，等到睡覺時才一聲不吭回屋裡，躺在小麗身邊。
小麗也賭氣，一聲不吭，只不過煮飯時還會煮兩人的份，知道志強睡覺說夢話，知道他上火便煮清淡的飯菜。
志強脫下的髒衣服，依舊一件一件洗乾淨晾曬，看到他內褲破了，悉心縫補。
志強明知道自己心裡愛著小麗，不跟她說話更難受，
但他竟然又開始睡地板上，小麗也不管他，但是對方的一聲嘆息，一舉一動，隨時牽動全身。
他倆都害怕愛上對方而無法自拔，這偷來的幸福是一顆定時炸彈。
小麗是果敢的，只要志強敢，她就願意為他粉身碎骨。
女人從來都是愛就愛了，比許多男人勇敢得多。
上班他們也不說話，志強要什麼，小麗就遞給他。志強想喝水，小麗早早把水放旁邊，若無其事地幹著活。
小麗有些粗重的活干不動，志強一聲不吭地扛走。
他們心裡堵得很，只想找一個缺口發泄，可是誰也不想先開口。
有一個晚上，也許夜太靜，窗外月光太美，志強從地面爬上床，直接粗暴撕爛小麗新買的睡衣。
「你這個磨人的妖精，讓我無日無夜地想你，你就打算一輩子不跟我說話了嗎！」志強喘著氣說。
小麗沒反應過來，志強已壓得她死死的，兩人流下幸福的淚水。
志強一整晚嘴裡嚷著妖精妖精，小麗求他輕一點，但志強裝作聽不到。
小麗心花怒放，她求志強輕一點是故意的。
他們又開始說話了，第二天早上小麗下麵條時，在麵條里加兩個雞蛋又加肉。
這是平常沒有的待遇，他們一直過著節省的生活。
列車上，志強猶豫著要不要把最後這張照片也刪除。
突然火車一聲長鳴，它到站了。
天已經亮，志強趕緊起身收拾行李，準備下車。
北方並沒有下雪，寒風呼嘯，卻很乾燥。小麗想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