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溪神色淡然,「入我師門,需守四個規矩。」
阿堯結結巴巴道:「師父,你講……」
靈溪簡單講,「卯時起身,未時讀書,戌時就寢,不准外出。」
阿堯瞪著大眼睛,一個字都沒聽明白。
靈溪懶得解釋,以他的資質一定懂了。
她輕輕揮手,大門開了。
「出去,明早開始。」
阿堯看到如此詭異的一幕,嚇的狂奔。
小童守在外邊,見他出來趕忙問:「小子,觀主跟你說什麼呢?」
阿堯收斂情緒,乖巧地站好,「觀主收我當徒弟,讓我叫她師父。」
小童張大嘴巴,驚訝極了,「觀主收你為徒?!你小子有何過人之處?」
阿堯擺出一副無辜的表情,「不知,觀主……師父沒同我講。」
炫耀,明晃晃的炫耀!
得了便宜還賣乖!
小童心底升起濃濃的危機感,語氣泛酸,「你——!」
阿堯怯生生後退,不小心撞到門上,不小心弄出響聲。
接著,清冽的聲音傳來。
「小童別鬧,帶他下去。」
小童氣憤不已,卻無可奈何,「小子,跟我走,勿打擾觀主休息。」
阿堯乖巧點頭,「是。」
才一會這小子裝起了,以後的大敵。
小童翻白眼,「你叫什麼?」
「阿堯。」
「哪裡人?」
「京城人。」
說到這,阿堯低頭,眼眶瞬間紅了,「嗚,他們不要我了……」
「欸,你別哭。」
小童不氣了,腦補一出悲慘的身世。
阿堯雖貴為皇子,但爹不疼娘不愛,從小一個人生活在寺廟。
和尚們欺負他,可憐的娃娃哦。
小童拍了拍胸脯,「既然觀主收你為徒,你就是我的弟弟。」
「有人欺負你,儘管跟哥哥說,哥哥幫你一起喊觀主救命。」
阿堯靦腆一笑,「嗯嗯。」
成功矇混過關,他鬆了口氣。
身處寺廟的幾年,他學會了示弱賣慘,學會了裝傻充愣,不經意間提起自己的悲慘,就能少挨點打。
兩人走向一間破舊的房屋,小童推開門,「今後你住這裡,雖然破了點但比寺廟好多了,觀主不會罵人,也不會打人,只會打鬼……」
阿堯低頭沉默。
小童自言自語一番,悄咪咪道:「阿堯,夜晚的道觀極其恐怖,無論聽見什麼都不要出門。」
「記住,不要出門!」
阿堯記下了。
大門關上,室內一片漆黑,風吹的門窗嘎吱嘎吱響。
阿堯孤零零坐在地上,腦海中閃過那些不堪的畫面。
母妃被父皇打入冷宮,他被關進一個很黑很黑的地方。
四周重兵把守,頂上只有一個小窗戶,暗無天日。
人人都能欺負他,老鼠也咬他。
無盡的黑暗蔓延,阿堯渾身發抖。
如今,又被關起來了嗎?
不要!他不要被關!
手背忽然一沉,阿堯垂眸,一隻碩大的老鼠趴在腿邊,眼珠子像綠豆般,散發幽幽綠光。
「吱吱吱!」
大老鼠面露凶光,張嘴咬下來。
「啊——!」
阿堯尖叫一聲,衝出門。
夜深了,四周陰森恐怖,黑暗中仿佛有東西在背後盯著他。
他不該出來。
裡面有大老鼠,外面有不知名的東西。
阿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緩緩貼著牆壁挪動。
眼前閃過五顏六色的影子,紅的、白的、黑的。
總之,都不是人。
阿堯咬住下唇,雙腿止不住顫抖。
奇怪影子涌過來,密密麻麻的眼珠子死死盯著他。
「觀主帶回來的小娃娃。」
「好小哦,觀主用來幹嘛?」
「觀主的想法誰知道呢?」
耳邊響起尖銳的鬼叫聲,比老鼠咬人更恐怖,阿堯滿目驚恐。
他要走,不要待在這裡。
眼珠子即將貼到身上時,隔壁的門開了。
靈溪眸色清冷,朱唇輕啟。
「滾!」
影子們一鬨而散。
阿堯蹲在牆角,眸子濕漉漉的,剛洗乾淨的臉又髒了。
靈溪掃了他一眼,「進來。」
阿堯聽見她的聲音,下意識跟上去。
屋內非常簡陋,一張床,一個衣櫃,一張桌子,兩把椅子。
阿堯不敢抬頭,局促不安站著。
靈溪問:「為何跑出來?」
阿堯心虛,「睡不著。」
靈溪直視他的眼眸,「說謊!」
兩個字壓迫感極強,阿堯嘴巴一撇,淚水噴涌而出。
「師父,我……害怕。」
他縮成一團,眼睫沾滿淚珠,鼻頭紅紅的,可憐極了。
靈溪冷淡的臉龐露出一絲困惑。
白鬼而已,有何可怕?
她這麼大的時候,抓了三隻厲鬼,殺了五隻大妖怪。
靈溪靜靜等待,等徒弟哭完。
她問:「你想怎樣?」
阿堯擦了擦臉,大著膽子開口,「我不想回去,不要趕我走。」
靈溪冷漠道:「那便留下。」
阿堯震驚,呆呆地站著。
靈溪懶得廢話,轉身走向床鋪。
徒弟笨了點,但他的命格極貴,渾身充滿了紫金之氣。
將來天下之主,她需盡力教導他。
靈溪摘下面紗,露出絕美容顏,眉目如月色朦朧,讓人不敢直視。
她像落入凡塵的仙子,美的純粹脫俗。
阿堯閉眼,耳朵通紅。
師父太美了,一起睡覺,吃虧的是她。
不!不能一起睡覺!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她是師父,相當於父皇。
靈溪掀起眼皮,「站在那裡做什麼?不是要留下了?」
阿堯無比緊張,閉著眼沖向床鋪,慌亂中撞進靈溪懷裡。
清幽的香味湧入鼻尖,阿堯整張臉爆紅,他揪住柔軟的衣角,又開始結巴了。
「師,師父……睡覺……」
靈溪受不了這麼笨徒弟,一掌將他打飛,嗓音冰冷至極。
「我是你的師父!」
「你在做什麼?!」
「今夜,跪在地上反省!」
阿堯爬起來,乖乖跪下。
他誤了會師父的意思?
以前在寺廟,和尚們對前來跪拜的香客說「留下睡覺」,那位香客在晚上就會進和尚的屋子,然後傳出亂七八糟的笑聲。
師父的留下睡覺,其實不是那樣。
阿堯委屈,偷偷抹眼淚。
哼!都怪寺廟裡的和尚!
師父,他很乖的,不是壞孩子。
跪著跪著,阿堯趴在地上睡了,嘴巴一張一合,無意識說夢話。
「父皇,母妃……」
靈溪看著呼呼大睡的徒弟,氣笑了。
這麼傻真能成為天下之主,她第一次懷疑自己的能力。
收都收了,忍著點。
靈溪起身,找了床被子丟在阿堯身上,出門修煉。
她盤腿掐算,眉頭緊蹙。
那一日又近了。
儘快培養阿堯,天下方能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