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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見面禮

2024-08-16 02:05:21 作者: 芙蕖
  唐翹目光徑直落在重返宴席的霍轍身上。

  她想:定北王府在大邕,終究與眾不同。

  而世子霍轍,是真正的天之驕子。

  即便體病再也無法治癒,對大邕而言,亦是舉足輕重的人物。

  她不用看也能察覺到周圍年少慕艾的女子投向他時熾熱的目光,甚至如唐沁這般受盡寵愛的公主,也無法避免為他停留。

  她忍不住想,若非他多年後才尋到解毒的法子,是否早該訂了親事?

  如此,自然便不會與她利益糾纏了。

  也省得她見他一回,就心虛尷尬一次。

  為了讓自己暫且心安理得一些,她緩緩收回目光,並未留意對側那人穿越人海而來的視線。

  「大姐姐,快看,霍世子在瞧您呢。」唐妍興奮不已。

  唐翹也順勢看向左手邊的唐沁。

  她端坐在席位上,身著一襲錦葵色交領襦裙,裙身紋飾素簡,而於袖口及臂間披帛處花費心思,以深紫色芍藥紋樣為飾,恰到好處的張揚,卻又不會叫人覺得譁眾取寵。髮飾也少,可件件用法講究,不浮誇不落俗,端的是莊重大方。

  唐沁作為備受寵愛的公主,卻半點兒不驕矜,嘴角噙著淡淡的笑容,聞言也只是淺笑了一下,不否認也並不因此而驕傲,她糾正妹妹的話:「寶靈,說了多少次,如今該喚我二姐姐了。」

  唐妍癟著嘴看了一眼唐翹,對方卻沒理她,悠悠哉哉又正過頭去,不再看向這邊。

  這舉動叫她更是憋屈,冷臉下來,也並未說要不要改口的話。

  唐沁見狀輕輕呵斥了一句,又對著唐翹解釋:「長姐莫要生氣,寶靈一貫就是這個脾氣,不過是還未適應罷了。日後長姐與咱們姐妹多多相處,時日久了,自然便沒了嫌隙。」

  儼然一副通情達理好姐姐的模樣,細聽卻有些將唐翹排外的意思。

  唐翹就放下茶盞,淺笑,「二妹既然說了咱們是姐妹,彼此又怎會有嫌隙呢?」

  唐沁神情微怔,很快又淡笑起來,「長姐說得極是。」

  她招來侍女,不知說了什麼,那侍女便很快下去,似乎是去取東西去了。

  「長姐歸京,妹妹們卻沒什麼好禮相贈,只有早前備的一份薄禮,也不知長姐喜不喜歡。」

  說話間,那侍女已經回來了,手裡端著一個錦盒,裡頭靜靜躺著一柄玉骨團扇。

  唐沁笑著與她道:「我想著長姐到了京中許是會想念故地,聽聞長姐從前住的地方叫杏雨村,便自作主張命人打造了這柄纏枝杏花紋樣的玉骨團扇,若能略解長姐思鄉之情,這禮便也算沒白送。」

  說到「杏雨村」之時,一旁的唐妍已然輕笑出聲了。

  待唐沁話音落下後,她也全然沒了之前嫌惡唐沁的模樣,反而臉上添了刺眼的笑:「是啊,長姐這怕是第一次離家罷?第一次離家就來了京城,進了皇宮。可說起來渝州到底偏遠,如何比得上京城?寶儀姐姐,興許咱們長姐就全沒有思鄉的心思呢。」

  這話刺耳得厲害,唐沁板著臉說了她一句:「寶靈,不得無禮。」

  就算是罵,也是不輕不重的,到底是親疏有別。

  唐妍便吐了吐舌頭,一副嬌俏的模樣,可眼裡看笑話的心思卻表露無疑。


  唐沁頗有些不好意思對唐翹道:「長姐莫怪,寶靈她也是無心之失,為了姐妹和睦,長姐可否不與母后說起此事?這扇子……」她看了看唐翹的臉色,臉上罕見有些小心翼翼的意思,「若是長姐不喜歡,我再去叫更好的工匠尋最好的玉石給長姐打造玉器,直至長姐滿意為止。」

  皇室公主們說話,周圍的人雖然不會眼巴巴盯著,卻一定會不動聲色關注著。

  此話一出,好些貴女臉色都有些變了。

  寶儀殿下這樣驕傲的人物,到了長公主跟前尚且如此姿態,那是否說明這位長公主並不是什麼好性子?

  人總是喜歡牽連的,連帶著她們對皇后的看法,也開始不同起來。

  聰明如唐翹,如何不知道這位看似想要和睦姐妹關係,其實是在給她和皇后下絆子的二妹,是何等心思?

  她從始至終臉色都沒冷過,聞言柔聲細語道:「從前在杏雨村時,家中唯有我一個孩子,從來沒什麼玩伴,我早便羨慕那些可以一同玩樂的親生姐妹了。」說到此處時,她眼裡難忍欣喜,「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兩位妹妹,我實在高興,何況三妹年歲最小,我喜歡還來不及,又怎麼會怪她呢?」

  聽著長公主這話,貴女們竟然不約而同地心疼起來。

  是啊,長公主可不像那兩位公主從小生活在皇宮中,承歡父母膝下,錦衣玉食,侍女擁簇。雖然生長在小山村裡頭,規矩很是不好看,可到底心性純良,自以為有了親姐妹,正高興得厲害呢。

  倒是那兩位……

  寶儀殿下倒和和氣氣的,寶靈殿下說話便很有些不妥當了。

  似是察覺到周圍人看唐翹目光的變化,唐沁嘴邊的笑意淡了一分,「長姐果真如母妃所說,溫和大度得緊。只是這禮物……」

  話音未落,唐翹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親手從侍女手中將錦盒接過來放在一邊,又從袖口裡鄭重取出兩個小瓷瓶來。

  「本來我是長姐,合該我先送禮物給你們的,倒叫你先來送我,方才很是愧疚難當不敢收。細想到底是我考慮不周,叫你為難了。只是我初來乍到,不知妹妹們喜歡什麼,唯有渝州外翁外奶給的一些藥丸,乃是我最珍貴之物。」

  說著,她將兩個小瓷瓶親手遞給二人。

  不過片刻間的兩個舉動,便叫貴女席中小聲議論起來。

  「你們方才看到了吧?長公主收的禮物竟是從侍女手中拿的,這也太不合規矩了罷。」

  大邕注重禮數,自古主對主,仆對仆,侍女給的東西,自是要侍女去接。除非這主人地位很低於對方,為顯鄭重或是奉承,才會親自去接。

  可論身份,長公主是要高於二公主的,這個舉動,就很叫人驚訝了。

  「是啊,長公主身邊都沒人提點嗎?這樣的大宴,可未免有些丟人了罷。」

  可卻也不是所有人都這樣認為,當下便有貴女執言了,「什麼叫長公主丟人?殿下是重視妹妹們給的禮物這才歡欣著親自去接,本只是姐妹之間的交際,倒叫你們說得不堪了。若實在要說不懂規矩,罪名怕也落不到長公主頭上罷?」

  貴女們礙於二公主背後的景氏一族不敢隨意妄言,可話里的意思誰都明白。

  畢竟是給長姐送禮,二公主叫個侍女就遞過去了,這也落人口實了。


  說來唐沁也是冤枉。

  宮裡頭公主行事何需自己動手?唐翹身邊可也不少侍女,就算時間短了,接東西這樣的禮儀皇后宮裡的人怎麼可能沒教過?

  她一個不防,就大意叫唐翹這樣叫東西拿走了,反叫自己落了話柄。

  那侍女竟也是驚得沒反應過來!

  感受到主子冰冷的視線,侍女駭得「咣當」一聲跪下去。

  「奴婢有錯,長公主饒命!」

  唐翹似是後知後覺一般反應過來,輕輕「啊」了一聲,煩惱又愧疚道:「我又做錯了。」

  公主們座位離帝後很近,這邊的動靜很快被上首的永豐帝察覺。

  他放下酒盞,落下視線來,溫聲詢問:「這是怎麼了?寶儀身邊的侍女犯了錯了嗎?」

  唐沁連忙起身,又福身下去,「是女兒沒管教好侍女,叫長姐受委屈了。」

  「這怎麼會?」后妃裡頭,一位宮裝婦人立馬便開口了,「寶儀殿下宮裡的人素來最是規矩有禮了,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啊?」

  這話意有所指,一位一向被京中人視為楷模的公主,和一位才從鄉下來的公主,誰會做錯事情,不是顯而易見的嗎?

  「玉嬪言之有理,吾也覺得二公主最是端莊有禮,底下的人自然也不差。」皇后搭了話,自然了,她並不會再添一句「長公主做錯了」之類的話,她只是柔聲問唐翹,「芝芝,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話雖這樣問,可她臉上的意思就是:你只要開口,母后會為你作主。

  唐翹心中暖流涌過,她捏緊還未送出去的瓶子矮身行禮,「回母后的話,是女兒與妹妹們說話太歡喜,一時竟忘了宮中規矩。孩兒無狀,請父皇母后責罰。」

  她沒大張旗鼓地說具體什麼事情做錯了,帝後身邊自有人悄聲稟報。

  知曉前因後,永豐帝展眉露出笑意。

  「你剛來,好些東西慢慢學就是了,不必太自責。你們姐妹之間能如此和睦,便就是最好的。」

  「是。」她緩緩起身。

  永豐帝微眯眼睛去看她手裡的東西,溫聲問:「手裡拿的什麼啊?」

  她乖巧回話:「方才二妹妹送女兒禮物,女兒慚愧沒什麼好東西給送,就將外翁外奶給的藥丸取來,想送給妹妹們當見面禮。」

  「藥丸?」景貴妃笑了笑,「長公主真是有心了。」

  對比起她女兒送出去那柄貴重團扇,這物件,實在上不得台面。

  果然啊,長公主不過是個名頭,人還是那個鄉下人。

  好些人也是與景貴妃一個想法,那個瓷瓶子雖然在民間有些價格,可拿到她們這樣的人戶來,都不好看,讓人不禁覺得這長公主太過小家子氣。

  可上頭的永豐帝眸光卻有所變化,他眯著眼,正了正身子,「拿過來,父皇瞧瞧。」

  那瓷瓶子是最普通一款的瓷瓶子,上頭甚至連花紋都沒有,簡單得緊。

  永豐帝詢問過唐翹後輕輕打開,聞見裡頭的味道來,剎那間如潮水般的記憶便湧上心頭,叫他幾度哽咽。

  「當年朕流轉渝州之時,高熱不止,正是章家老太爺與其夫人用此藥丸才撿了一條命回來。」他慨嘆著小心翼翼將瓷瓶蓋塞好,遞還給唐翹,「瓷瓶價格不低,章家並不富裕,可為了藥效,還是選用了瓷瓶用以保存藥物,時常又以低廉的價格賣出藥丸。」


  他感慨,「世上醫者若皆如章氏,我大邕便再少諸多冤魂。」

  這就是極高的評價了。

  他望向寶儀寶靈兩位公主,「你們長姐遠道而來,又以此珍貴之物作為禮物,你們可要妥善收好。」

  唐沁領著妹妹行禮,「是。」

  經過永豐帝這一介紹,唐翹手中那小瓷瓶子,霎時間便不再叫人看不起了。

  那可是曾經救過陛下性命的藥丸,莫說一柄團扇了,其象徵意義,早已超越金銀所能帶來的價值。

  宮宴散後,皇后領著唐翹回椒房宮。

  想及宮宴上的事情,她贊唐翹:「芝芝進退有禮,很有公主風範。」

  接禮物那個不合乎規矩的動作,對現在的唐翹而言不算什麼大事,要緊的是後面她面對永豐帝時說的那番話,沒人教過便能如此,實在很妥當。

  唐翹莞爾,「多謝母后護著我。」

  皇后摸了摸她的腦袋,笑道:「你都叫我母后了,我不護著你護著誰呢?倒是你今日將你外翁外奶給的東西送了人,可不心疼嗎?」

  「外翁外奶給了我,本就是要叫我好好用的,送人也是一種用法。」她旋即笑意上眉梢來,對皇后道:「不過我那裡還有許多好的東西,都是要給母后的。」

  皇后並不質疑她所說的好東西究竟品質如何,聞言便已經很欣喜了,笑問她:「這麼捨得?不後悔啊?」

  「母后給了我清凝殿做生辰禮物都捨得,女兒的好東西,自然也要給母后。」

  只是她沒告訴皇后,她給皇后準備的藥丸,並不是章家夫婦的,而是她自己在渝州時悄悄練的,能暫緩皇后的病情。

  皇后笑了笑,「芝芝這樣好,母后也得送芝芝一些更好的禮物才是。」

  「女兒不要禮物。」

  「那你想要什麼?」皇后笑問。

  她直言:「想去國子監念書。」

  皇后驚詫過後,停下腳步來。

  「為何想去國子監?你可曉得,國子監從未有招收女學生的先例。」

  「從前沒有,往後便不能有嗎?」她跟著駐足,認真道,「前朝士族尚且能出謝道蘊之女才,我朝為何不能有?」

  斜陽漸落,橙黃色的餘暉自天際傾灑而來,籠罩了整個長街以及長街里一半的她。

  皇后站在光影之外,沉思良久,最後牽起她的手,道:

  「那母后先檢查檢查你念書寫字的功夫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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