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家裡出來,黎曼獨自走在蕭瑟的夜色中,身上披著的,仍是朴宰亨那件寬大的外套。
街道上的霓虹燈映照著她裊娜的背影,微涼的晚風拂而而來,穿過她耳朵凌亂的髮絲,鑽進她外套內纖瘦單薄的身軀里。
她低頭看了一眼晚禮服胸前的那一塊,因被秦韜咬破而更顯低胸,一些緋紅的吻痕在她白皙的皮膚上顯得特別扎眼,忙用外套將自己裹緊。
想起秦韜,她雖是氣憤他這樣無禮地對她,但是心裡又暗暗藏著一絲甜蜜。
他威脅和警告黎曼遠離其他男人,霸道地宣布她只屬於他,還有那酸不溜秋的話語,不正說明了他在吃醋嗎?
雖然他沒有說出來,但是她感覺得到他的緊張和在乎,只是他的表現方式,與常人不同罷了。
想起他們的唇齒相依,她的臉仍然會燒紅得厲害,初吻雖是給了喜歡的他,但是黎曼還是對他這種粗魯的、不尊重自己的行為感到氣憤。
這種甜蜜又憤怒的複雜情緒,讓她急於發泄出來。
於是用力一腳踢開了地上躺著的易拉罐。
而此時正前方,一輛黑色賓利正迎面駛來。
正當駕駛座上的簡亦恆想借著車燈看清前面那個熟悉的身影是不是黎曼時,一個易拉罐迎面飛了過來!
他猛地將方向盤往左一打,躲開了易拉罐,卻猝不及防地撞到了前面的樹!!!
一陣刺耳的剎車聲響起,黎曼心下明白自己闖了禍,急忙跑了過去。
「先生,您沒事吧??受傷了嗎???」
繞過被撞得凹進去一塊的車頭,她焦急地來到駕駛座門外。
簡亦恆推開安全氣囊,緊蹙著眉頭艱難地從車上下來。
「簡亦恆?!!」她驚訝喊道。
簡亦恆抬起頭正想發火,卻見到了頂著一頭亂髮、穿著不合身的外套、嘴唇微腫的她。
他愣怔了一秒,隨即問道,「你……怎麼了?」
「我?我沒事啊!你受傷沒有?」
他忽略掉自己被撞得刺痛的手,說道,「我沒事。」頓了頓,又問道,「你為什麼大晚上的這副樣子在街上遊蕩?你不是早就回家了嗎?」
「我……睡不著,出來散散心。」她隨便找了個理由。
「嘴怎麼腫了?」
「被狗咬了!」她脫口而出。
「什麼?!」
「哦!我過敏!」她而對簡亦恆質疑的眼神,胡編亂造道。
「你是不是被人欺負了?」戳破她的謊言,直言道。
被簡亦恆這樣一問,她心裡突然一暖,那些委屈的情緒頓時湧上了心頭。
她把委屈硬逼了回去,說道,「沒有!都說了我是碰了些東西過敏了!」急忙扯開話題,「你的車被撞壞了,責任在我,修車費我出了。」
簡亦恆看著她沉默了幾秒,他知道事實一定不像她說的那麼簡單,但是見她不願意提,也就忍著不再問了。
不過,看著黎曼微微泛腫的嘴唇,心裡還是很不舒服。
「沒多大點事兒,你別管了,打個車回家吧!」
黎曼內心:回家?家裡還能待嗎?
「我不想回家!」她斬釘截鐵地說道。
簡亦恆見她一改往日冷靜的模樣,語氣里是少有的任性,猜到她今晚一定發生了什麼,心下一軟。
他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沒多久,一個手下趕到了現場。
「這大半夜的,修理廠都關門了吧!車子還能開嗎?」
「小唐會處理好的,你不用操心。」
「哦,到時修車費花了多少告訴我,我轉給你。」
簡亦恆沒有接她的話,而是問道,「你想去哪裡?」
「嗯?」
「你不回家,想去哪裡?」
「你回去吧,不用管我啦!」說完就要走。
他一把拉住了黎曼,「這麼晚了,你一個女孩子在外邊瞎晃悠,不安全!」
她看著簡亦恆緊拽著她的手和他真摯的眼神,喉頭有些哽咽。
從來沒有人會對她說這樣的話,也沒有人這樣關心過她。
她笑著拂開簡亦恆的手,「我又不是那些柔弱的女孩子。」
「那我也不能這樣放你走。」
「……簡亦恆,我不是好人。」
「我知道。」他眼睛直直地望進了黎曼的心裡。
「所以,離我遠點。」
「反正,我沒辦法做到扔下你不管。」
她低下頭,思考了一會兒。然後抬起頭,說道,「那去你家吧!」
簡亦恆望著她,臉上突然浮現出一抹紅霞,要知道,這個單身二十幾年的男人,可從來沒帶過女人回家。
但是他還是應了一個字,「好。」
簡亦恆不知道自己中了什麼邪,明知這個女人不僅身份不明,美麗又危險,還三番地利用自己,自己居然二話不說地就半夜三更地帶她回了家。
不僅如此,就因為她一句「我餓了」,而親手下廚給她做飯,看來自己這回真的栽進去了!
這是簡亦恆的一棟私人別墅,除了他們兩個,別說其他人,就連一隻蒼蠅都沒有。
黑白色調,乾淨整潔,非常符合他利落的行事風格。
一開始,她和簡亦恆相處是最煎熬的,面對他審視的眼神,她總覺得自己猶如天網下的一隻雛鳥,插翅難逃。
她從來沒有想過,現在和他相處起來卻是最輕鬆舒服的。
不用擔心自己的一時疏忽,而落入了秦韜的圈套,不用在乎自己的不小心,又在吳俊皓的面前出現什麼破綻,也不用和朴宰亨動刀動槍的博弈,只需要這樣安安靜靜地坐在客廳里等他。
他明明對黎曼錯漏百出的謊言懷疑不已,卻沒有再逼問。她知道,這是他對她的體貼。
「來啦!家裡沒有什麼食材了,就簡單地做了一份蛋炒飯,你將就著吃吧!」把蛋炒飯端到了她的面前。
這份冒著熱氣的蛋炒飯,不僅色澤鮮艷,分量十足,還食材豐富。
除了雞蛋外,還有番茄、荷蘭豆、玉米、蝦仁,根本不像他說的那麼簡單。
她用力地嗅了一下,「哇!好香啊!」
在晚宴上一直想著任務的問題,還要在吳俊皓和秦韜身邊周旋,幾乎沒吃什麼東西,現在的她早就飢腸轆轆了。
於是便毫不客氣地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嗯!好吃!」滿足地說道。
在洗漱室清洗過的素顏看起來像鄰家女孩一般清純可愛。
「慢點吃,鍋里還有。」他看黎曼像餓了三天一樣,忍不住說道。
她吧咂著嘴說道,「想不到你平時看起來粗枝大葉的,做飯這麼厲害啊!」
他噗呲一聲笑道,「有你這麼誇人的嗎?」
「呵呵……」
黎曼眯著笑眼看他,彼此眼裡的對方,臉上都是難得一見的輕鬆笑容。
但是笑著笑著,她的臉上又黯淡了下來。
她低頭嚼著飯說道,「簡亦恆,你不該對我這麼好的。
「………為什麼?」
「……因為我騙過你。」
「你騙我什麼了?」
簡亦恆頓了頓,恍然大悟,「『珍妮號』上的柳真言是你殺的?!」
「不是!他不是我殺的!」
「那還有什麼?」簡亦恆幽幽地說道,「除了兩次利用我擺脫困境,你還有什麼可騙我的?」
「既然你一早就知道我利用你,當初為什麼還要跳下遊輪救我?……一不小心可是會喪命的。」
簡亦恆無言地望著她,他心裡在想什麼,她無從得知。
她沉默了片刻,說道,「簡亦恆,我們不是一路人,你是光明的使者,而我……來自黑暗,以後你看見我,就繞遠點吧。」說完,就站了起來。
「今天謝謝你的招待,我吃飽了,先走了。」
簡亦恆也跟著站了起來,一下沒適應到黎曼情緒跳躍得這麼快,想挽留她,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你……還沒洗碗!」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句。
見黎曼不可思議地望著他,簡亦恆清了清嗓子,有些尷尬。
她知道簡亦恆是在挽留她,想了想,她給自己和他找了個台階下。
「那我洗完再走吧。」
於是黎曼又坐了下來,低著頭默不作聲地吃飯。
「等到天亮再走吧,你現在出去跟我沒把你帶回來,有什麼兩樣?」
黎曼沒有回答,算作應允了。
「會冒著生命危險救與自己毫無關係的孩子的人,心地一定是善良的,我相信自己的己直覺。」
黎曼抬頭看著簡亦恆,他也正看著她,那一雙明亮的眼睛,仿佛山間的清泉,潤物細無聲地淌過她的心田。
這一雙眼睛,大概是她見過的、最善良、也是最乾淨的吧。
她慌忙低下了頭,隱藏自己的無措。
「當時那種情況,換了誰都會……」
「但是只有你留下了。」
黎曼無法開口告訴他,對於那種情景,她早已司空見慣,而且她深知自己能應付得了。
但是就是這樣對她來說平常的一件事,卻令簡亦恆對她另眼相待。
讓他覺得黎曼善良,勇敢、無私。
黎曼內心:果然,簡亦恆對我的了解,都只源於表象吧,他根本不知道我的手上沾過多少無辜的鮮血,也不知道我的靈魂有多卑劣。
她低著頭無言而機械地扒著飯。
簡亦恆起身打開冰箱,拿出一瓶飲料放在了她的的面前。
黎曼打了一眼飲料,突然心血來潮地說道,「你有酒嗎?來瓶酒吧!」
他遲疑了片刻,還是說道,「有。」
不一會兒,簡亦恆拿了一支果酒給她。
她拿起這支外形精美的果酒端詳道,「這是酒嗎?」
「這是果酒,你今晚在晚宴上也喝了不少酒了……」
簡亦恆話還沒說完,黎曼就擰開蓋子,仰頭灌了起來。
「哎!別喝這麼快,這酒後勁很足。」
當簡亦恆話說出口時,一瓶果酒已經見了底。
「這有什麼,跟糖水似的,我酒量好著呢!」
說完,她又拿起簡亦恆面前的那瓶喝了起來。
「別喝那麼多。」他本想阻止她。
「今天心情不好,別管我了,行嗎?」
兩瓶果酒下肚後,沒過多久,黎曼就開始暈暈乎乎了。
但是果酒不同於白酒,它香甜的味道讓她不至於太難受。
黎曼站起來,臉色桃紅,腳根有些發軟,「那什麼,我先走了啊!」
簡亦恆立刻上前扶著搖搖晃晃的她。
「叫你別喝那麼多了,還說自己酒量好,這不是醉了嗎?」
「誰說我醉了?!」她揪住簡亦恆的領子大聲地呵斥道。
但是這麼一拉,卻把他們之間的距離拉近了許多。
她突然神經質地趴在簡亦恆的胸口上嗚咽,「為什麼要冤枉我?為什麼總是欺負我?!嗚嗚嗚……」
「…………」
他知道黎曼心裡委屈,這也是他沒有強硬阻止她喝酒的原因,喝醉了,睡一覺,或許就能好些了吧?
她捶打著簡亦恆的胸口,把鼻涕眼淚都抹在他胸口的衣襟上,「你為什麼總是這麼可惡!!!」
她的手勁並不小,如果簡亦恆不是練家子,這下都能被她捶吐血了。
其實他的心裡也並不好受,如果他知道是誰把黎曼欺負成這個樣子,一定會親手宰了那個傢伙!
「是誰?」他隱忍地問道。
黎曼聞聲抬起頭呆愣地望著他。
「是誰對你做了過分的事? "他眯著眼睛看著黎曼。
「過分……的事?」她望著簡亦恆那張薄厚適中、正泛著健康紅潤的嘴唇,愣愣地問道。
而此時眼角掛著淚珠、鼻子微紅的黎曼,一副梨花帶雨的楚楚動人模樣,也讓簡亦恆的心為之一震,他的耳根迅速泛紅。
他有些羞澀地移開了視線,說道,「嗯,是誰欺負了你?我幫你揍他。」
黎曼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撫上簡亦恆那張俊逸的臉龐,他側頭看向了她。
四目相對間,曖昧的氛圍愈加濃重。
他忍不住替黎曼拭去眼角的淚,她倒在他的懷裡。
她像醉在了一壇塵封已久的烈酒之中,又像陷進了一團柔軟的棉雲之內。
簡亦恆高大的身子將她整個包裹在懷裡,似醉非醉,似夢非夢。
他們都不約而同地陷入了這場無言的心動 游 戲中,才發現她已經窩在他的懷裡睡著了。
他無奈地笑笑,打橫將黎曼抱起,朝樓上的臥室走去。
他輕輕地把黎曼放在床上,然後打來了一盆溫水,耐心地幫她擦臉、擦手。
當他用溫熱的毛巾沿著黎曼的下顎一直擦到脖子時,一小塊粉色的印記映入了他的眼帘。
簡亦恆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盯著那塊印記,視線掃過她微腫的唇瓣,眼眶逐漸發熱。
心裡一陣不好的預感隱隱地冒上來,最終,他放下毛巾,解開了黎曼身上的外套。
果然和預想中的一樣,她的脖子和鎖骨上、甚至是鎖骨下蔓延至胸口處,都遍布了深深淺淺的粉色吻痕!
他甚至都不敢去想,黎曼受到過什麼程度的傷害,是不是最壞的那一種。
黎曼並不是任人欺負的性格,能讓她隱忍不說的,只能是熟悉的人。
簡亦恆的腦海中快速地閃過朴宰亨幾次摟著她一口一句寶貝,還一臉放蕩不羈的笑容。
這幾次,她都沒有做出反抗的動作,他不清楚他們是不是真的是情侶關係,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們很熟悉,至少在他看來是這樣的。
況且,今晚是朴宰亨帶著她離開晚宴的現場。
簡亦恆的手緊緊地攥成了拳,隱隱地發顫,他用力地咬著後槽牙,眼睛裡兒乎要噴出殺人的怒火!
轉身一拳捶在了牆上,簡亦恆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瞥了一眼沙發上的那件外套,他很清楚,那是朴宰亨的外套,他眯起了眼,心裡暗暗地下定了什麼決心。
擰乾溫熱的毛巾,他仔細地幫黎曼擦拭有吻痕的地方。
幸好她喝醉後很乖,只是安安靜靜地睡覺。
像孩童般的睡顏讓簡亦恆也忍不住多看幾眼。
將一切收拾好後,他撫開黎曼額前的碎發,替她掖好被子,然後才合衣在她身邊的沙發閉眼小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