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團結一切力量

2024-08-04 02:19:17 作者: 何人奏我長河吟
  第99章 團結一切力量

  在與戲志才簡單交談後,葉橫舟也並未對他做更多任命,只是讓他先去翻翻黑山軍現在的紀律文書,了解一番軍中情況再說。

  葉橫舟雖是參照前世軍隊和背嵬軍的紀律,做出了這些規定,可他畢竟不是此世之人,有些規矩或許並不合此界的風俗人心。

  所以他便讓戲志才這位法家高足出手,看看能不能因地制宜地做些增補或是刪改,也當是試試他的成色。

  經過典韋一事後,葉橫舟也不再過度迷信這些多數還處在半成品狀態的「三國名人」,該走的流程總要走一遭。

  戲志才明白葉橫舟的意思,並未多言,便直接跟著一名太平道人前去查詢文書。

  等到戲志才走後,葉橫舟才徑直踏進大帳里,不出他所料,張晟正在其中等待。

  不過這位黑山軍實質性的第二頭目,只是靜立在帳中,垂首斂目,見葉橫舟走進來,他才拱手言道:

  「山主。」

  葉橫舟微微頷首。

  在經過大規模地收編山賊匪類、當地民眾,又有白波、青州黃巾、紫山等勢力相繼加入後,黑山軍此時的戰爭潛力,已經不容小覷。

  恰好,童淵與趙雲在此時上山,葉橫舟正準備聘請這位東海散人為黑山槍棒總教頭,用來訓練士卒。

  當生產、訓練都進入正軌後,張晟和葉橫舟自然就要思考黑山軍下一步的發展方向。

  他們都意識到,黑山軍此時最為稀缺的,正是那些治國理政之才,既缺乏那些經驗豐富的吏員和從官,也缺乏堪為守、令的中高級管理人員。

  現在太行山境內,直接受到黑山軍管轄的人口,已有數十萬,這還不算尚未正式加盟的白波軍、紫山軍等勢力。

  以目前的規模,張晟等人管理起來,都已是左右支絀,只能靠絕大的忠誠與熱情來支撐。

  肉眼可見的是,在接下來這段快速發展期里,眾人的治理壓力只會越來越大。

  如果不能解決這個問題,黑山軍便絕難長久下去。

  解決方法只有兩條,要麼發展屬於自己的理政人才,要麼從其他地方汲取人才。

  葉橫舟提出的方案是兩者並舉,卻遭到了張晟的堅決反對。

  畢竟當初黃巾起事前,也曾與潁川士人頗有默契,就連張角本人都與盧植關係密切,可到頭來,事實證明,這些趨利避害的士人們,終究還是將太平道賣了個乾乾淨淨。

  這件事給張晟留下了極深刻的印象,所以,他也堅決反對葉橫舟的計劃。

  同樣的爭論已經發生過數次,三天來,皆堅持己見的兩人沒有保留地做著爭辯,卻沒法形成統一的認知。

  到最後總也是不歡而散。

  不過,正當張晟準備站起身來,出去做事時,卻被態度格外堅決的葉橫舟止住。

  張晟臉色發白,嘴唇緊抿。

  葉橫舟卻像是沒有看到那樣,上前一步,正視張晟,直接道:

  「白騎,我們必須統一認知,多少爭執,都只能停留在軍帳里。誰都知道,帳中議事已有數日,且遲遲沒有結論。

  這種情況,不能再持續下去。


  無論如何,今天之後,我們必須要有一個都認同的決議。」

  說到這裡,葉橫舟長嘆一聲:

  「白騎,我尊重你的信仰,我也認可你的理想,我更知道,白騎,你真正擔心、真正疑惑的究竟是什麼。」

  聽到這裡,張晟面色震動,葉橫舟卻不管不顧地說了下去。

  「你是認為,我做事一向急切,長此以往,後果不堪設想,對嗎?」

  張晟默然片刻,他知道,葉橫舟這句話,已經說到了兩人最根本的分歧點,他頗為艱難地頷首:

  「道友,我們不過是剛剛起步,就算花些時間,從頭開始培養屬於自己的人才,又能如何?何必去與儒門那些人苟合?」

  說到後面,他實在是忍不住,將心底最深的疑惑傾述而出:

  「道友,自你我相識以來,你行事便是這般急切,又是何故?『高築牆,廣積糧,徐徐圖之』不是你告訴我的道理嗎?」

  張晟對葉橫舟一向尊敬有加,若是平常,他斷然不會直白地說出這種話,但今天既然葉橫舟要開誠布公地徹底解決爭論,達成意見上的統一,他便不能再有所隱藏。

  其實這也是張晟一直以來的疑問。

  與葉橫舟接觸得越多、相處的時間越長,他就越發現自己這位道友,實在是矛盾異常。

  看著仙風道骨,平日裡也是溫文爾雅,打起架來則是惡形惡狀,凶相畢露,說要允執厥中,卻事事爭先,每到關節處更是盡走極端,偏愛行險。

  這人能夠和最卑賤的行人稱兄道弟,也能將高舉九重的王侯將相平等視之,能腳踏實地,親身在田裡耕作,也能神遊八極,參玄悟法,領會清虛之道,總有層出不窮的奇思妙想,有時又無知得像個尚未開蒙的孩童……

  儘管這些特徵中的每一個,都能用來形容葉橫舟,可它們集合起來,卻無法準確描繪出他的模樣。

  儘管直到現在,張晟都沒覺得自己已經完全認識清楚這位道友,但他卻分明感受得出來,葉橫舟行事的急切,並非是出於本心,而是有難言之隱。

  就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背後追逐著這位道友,讓他不敢有絲毫鬆懈,必須要把一天當做兩天來用。

  葉橫舟聞言,不由得默然。

  張晟說這話,的確切中了要害,他不由得反思起來,自己掌控太行山這月余時光來的所作所為,的確有些操之過急。

  只因他本以為,兩年的時光,已算是相當充裕,可真正當上這個太行,執掌一方後,他才明白,理政一事,究竟是如何艱難。

  區區兩年,想要做到盡善盡美,幾乎是不可能的。

  這是哪怕武功再高,都難以解決的問題。

  所以,他做事便不得不爭分奪秒,焚膏繼晷地處理手上事物、修行武道。

  沉默了會兒,葉橫舟才展顏一笑,道:

  「白騎,你所說的確有理,我承認,吸納儒門人才這件事,的確有些操之過急。」

  張晟露出如釋重負之色,卻聽葉橫舟繼續道:

  「但,我還是要說,這件事,是勢在必行的。」

  他看著張晟,平靜道:

  「首先,我們的時間,並沒有想像中充裕。


  現在我軍能夠偏安一隅,割據太行山,只是因為朝中遲遲未能下定壯士斷腕的決心,或許他們永遠也無法下定這個決心,但大丈夫豈能將生死操之於敵手?」

  我們有最勇敢和最堅強的戰士,有最忠誠也最真誠的信眾,我們能在山林中自由而高速的移動,我們能用漢軍一半的給養來支持兩倍的時間,但是……」

  定定地望著張晟,葉橫舟沉靜地說出了自己的理論:

  「兩軍對陣,我們打不贏。尋常漢軍沒有我們的勇氣、沒有我們的決心,沒有我們的團結和相互信任。但他們有更好的訓練和武器裝備,有充沛的給養和資源,還有遠勝我等的兵員。

  吸納儒門人才,不只是彌補我等在內政人才上的缺少,還是為了向天下傳遞一個信息,我等這一次,願意團結一切能夠團結的群體,不拘出身背景。

  白騎,我們要做的事,或許是數千年以降,最為困難之事。想要致天下以太平,就必須要凝聚一切可能凝聚的力量,只有這樣,我們才會有一星半點的勝機。」

  張晟怔了怔,當葉橫舟用扎紮實實的軍事理論來論證自己的觀點時,饒是他再如何堅持,不得不考慮起這確實存在的問題。

  葉橫舟踏步過來,一把握住張晟的手,懇切道:

  「白騎,『致太平』的理念,是我們凝聚信眾的基礎,也是太平道能夠不絕如縷的根本。

  儒門之中,也有今古之分,也有貧富之別,只要他們只要能夠堅持這個理念,咱們又何必拘泥於出身呢。一入太平皆兄弟,不也是伱教我的道理嗎?」

  說到這裡,葉橫舟嘆了口氣,直戳了當地道:

  「白騎,你說我有燥氣,我承認。但我也有一言,望你靜聽。你是太平道出身,我本就是認同你的信仰,佩服你的堅持,才選擇與你搭夥起事。

  但你在操持事務時,可以堅持,卻萬不能偏執,要容得下意見,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吧。

  加強軍隊對教義的信仰是好事,但這種信仰不能是迷信,而是要保證,軍士們是在理解理念的基礎上,真心認同。這才是我推行隨軍祭酒制度的本意。」

  張晟也如葉橫舟先前一般默然。

  他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可真落到實處,面對這那麼多信眾時,卻也不免如葉橫舟一般,操之過急。

  片刻後,他釋然一笑:

  「的確是我有失偏頗了,山主教訓的是。」

  葉橫舟哈哈大笑:

  「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古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你我互為明鏡,彼此觀照而已。」

  張晟俯首一揖到底:

  「此誠張晟之幸也。」

  兩人聯袂走出軍帳,卻見天光燦然,黑山弟子有的演武,有的耕種,有的讀書,有的練法,山上山下,秩序井然。

  葉橫舟俯瞰山下,只感覺到一股驚人的熱力正在不斷膨脹,旺盛涌動。

  整座山頭就像是一座不斷鼓風的熔爐。

  這熔爐中,正在錘鍊著即將斷絕漢室氣數的最強之鋒。

  他閉上眼,呼吸著灼熱的空氣,喃喃自語道:

  「時間,恐已不剩太多了……」


  接著,他轉過頭,看向張晟,笑道:

  「白騎,現在咱們也該去見一見,那位枯坐山中數日的使者了。」

  張晟頷首,既已達成共識,他自然不會有其他意見。

  兩人一路下山,來到修築在山腰處的一排屋舍,還沒走進去,葉橫舟和張晟就嗅到一股熟悉至極的香氣,幽靜而馥郁,濃而不艷。

  負責把守此地的士兵本還在皺著眉頭,強自忍耐,見兩人來後,才眉開眼笑地迎上來:

  「見過山主、大祭酒。」

  葉橫舟打趣道:

  「都說久處芝蘭之室而不聞其香,看來你小子還是歷練不夠啊。」

  士兵苦著臉,擺擺手,搖搖頭,嘀咕道:

  「天天這麼熏,醃肉呢?」

  葉橫舟不禁哈哈大笑,張晟也是擺首不語。

  來到那名使者房前,葉橫舟敲了敲門,裡面傳來一個年輕的嗓音,雖未含多少情緒起伏,卻是清清朗朗,珠圓玉潤,令人聽之忘俗。

  「何事?」

  葉橫舟笑著回答道:

  「公達,是我。」

  「原來是葉山主,快請。」

  拉開門,只見一名年輕士人。

  此人面如冠玉,頭戴束冠,身著藍灰直裾,腰間繫著一枚玉佩,行走間只聽琅琅清音,渾身滿是清風明月的爽朗和氣。

  見葉橫舟走進來,他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地拱手道:

  「見過山主、大祭酒。兩位既然來此,當是已有決斷了?」

  葉橫舟正色道:

  「正是如此。」

  這位年輕使者名為荀攸荀公達,正是出身於潁川荀家子弟,他們來找葉橫舟的理由,其實很簡單。

  自漢桓帝首開黨錮之禍以來,汝潁宛洛乃至山東河北,不知道多少世人遭遇黨錮,空有才學卻只能在家閒居度日,老一輩鬱鬱而終,新一輩又無處施展才能。

  如是經年,這些曾經跟隨漢武帝、漢宣帝聯手打造龍氣體系,手持原始股的經學世家們,早已被踢出了核心圈子,在權力中樞的地位,還要屈居於外戚、宦官之下。

  如果不是被黨錮逼瘋了,這些世家怎會與張角頗有默契,乃至暗中支持太平道?

  黃巾起事時,過汝南袁家而不入之事,莫非是假的不成?

  這番謀劃,雖是令這群世家藉助黃巾之力,成功要挾天子為其大開黨錮,更獲得了自募兵勇的權力,卻也讓他們徹底失去了天子的信任。

  在十常侍當政,天子越發昏聵的現在,眼見難以從上到下地奪回權力,以荀家為首的儒門世家們,就想到了聯繫現在風頭正盛的黑山軍,重演黃巾舊事的法子。

  不過,葉橫舟也知道,儒門和太平道是理念之爭,甚難調和,固然在面對如今這位天子時,他們之間可以有刻意模糊出來的空間,但到最後,仍是不免走向對立。

  所以,葉橫舟只是提出,希望儒門能夠提供一些失意的讀書人,最好是出身寒門者。

  只要儒門能派出些人手,保證讓這些讀書人能夠安全地抵達太行山,交易就算完成,至於能夠剩下幾人,則不需儒門格外操心了。

  說實話,聽到這個條件後,荀攸是有些吃驚的。

  不是因為這個條件太苛刻,而是因為太輕鬆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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