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時趕到的月黎隨手胡亂塞了幾顆丹藥給擋在身前的季星然,將月憐抱了過來。
昏睡的月憐感受到體內的毒素在一絲絲灌入體內的靈力下清除,恢復了神志後抬眸便撞上了自家兄長略含怒色的面容。
被嚇得退後幾步,手指心虛的絞在一起,低著頭不敢直視。
「怕我?我話還沒怪你半句。」月黎道。
溫暖的掌心揉了揉她凌亂的髮絲。
熟悉的安撫令月憐這兩日帶來的壓抑與恐懼如數傾瀉而出,晶瑩剔透的淚珠滑落臉頰。
月黎無奈嘆了口氣,熟練的拿出絹帕動作輕柔的給她抹淚。
「怎麼又哭上了,我沒怪你私自偷跑出門,也沒怪你沒腦輕易被人綁架,更沒怪你連這區區中階凶獸都敵對不過,搞得自己身中障毒,為兄我差點大擺喪宴嗚呼哀哉。」
月憐淚腺決堤,哭得更加洶湧還不忘給月黎胸口來上一拳。
月黎想笑又不敢笑,識趣的默默關上了本還想多言幾句的嘴巴。
而角落的秦聞聲緊抿著唇,不敢多言,只是低著頭,雙手附後,等待著兄長的發落。
鶴山到現在都未言語,只是默默的治癒著他的傷勢。
右肋骨下斷了一根。
左手直至肩旁皮肉被磨損出血。
掌心沾染萃毒未解,胸口瘴毒未清。
鶴山好看的眉峰越加緊皺,加快了手上的治癒速度。
感受著一股股暖意洋洋的靈力往體內輸送,聞聲拽住他的袖角,小心翼翼喚道「哥。」
鶴山依舊無言。
聞聲沒能得到兄長的回應,當下焦急認錯:「我錯了。」
「你別不理我,阿聲錯了,阿聲不該私自出宗門,不該不事先與你知會。」
「不該沒有保護好月憐讓她深陷陷阱,」
「不該辱沒了藥谷之名,還被低級毒物中傷。」
「你罰我,罵我都可以,別不理我......」
聞聲眼眶濕潤,強忍著激動地情緒,卻不敢大聲言語。
「阿聲......」
確認他的傷勢無礙了,鶴山才緩緩回應。
「沒有怪你,你沒錯,你本就是自由的!來去行蹤不用時時向我稟報。」
「只是下次不管怎樣,自身性命一定要放在首位,這次要是沒有及時趕到,後果不敢設想,日後遇到棘手的敵方,逃跑也不丟人的。」鶴山語重心長。
「我若不來,你要怎麼辦?」
聞聲此刻腦海中只剩下那一句「我不來」,目光緊緊凝視著兄長,不敢偏移半分追問起來。
「為什麼不來?你,你又想不要我了?」
可憐無辜的眼神總是能命中鶴山最柔軟的一處。
他耐心的安撫著面前這個從小帶到大的少年:「我沒這個意思,我只望你珍重性命。日後無論你去到何處,只需你喚一聲,八海九州兄長定會過去護你周全的。」
「當真?」阿聲不依不饒,追問道。
「當真!」鶴山認真允諾。
另一邊被排擠到人群一處的季星然一眼便看到落淚楚楚動人的月憐,欲要上前長衣白須老者眼疾手快頭痛的將人擋住。
輕車熟路探息確認他的傷勢。
季星然一邊配合療傷一邊問起。
「甘長老,你可知那是誰家的女子?」
從方才開始視線便沒有一眼移開月憐身上的季星然,這便宜的痴漢面容,讓甘老為難的搖了搖頭。
「小陛下,這位姑娘來歷不凡,若要相交怕是有些難度的。」
加上他旁邊那位神姿出眾的家眷,想來便不是個好惹的仙首宗門。
甘老乾脆將話題轉移。
「鮫珠淚下落已經找到,現在只需將人逼問便手到擒來,陛下不是打算獻給太后作為生辰大禮麼!」
季星然這才回神,似乎想起了此番前來的用意,將視線放在那苟延殘喘的仙魅兒上。
仙魅兒往日身姿誘人,在那裡不是受人吹捧的尤物,如今卻與骯髒泥濘的污泥混為一體,血肉混雜著惡臭,人群中最有發言權的便是拍賣會上重金將物品拍下卻被盜的甘老。
怒目圓睜的大聲斥道:「妖物,還不快將鮫珠淚交出,老夫留你個全屍。」
「嘖嘖嘖,原來是昔日光鮮奪目的魅仙子!真面目居然如此枯黃醜陋!」
「如此骨齡,少說也有百年之時。」
「居然還敢自稱仙子!不要臉,太不要臉了!」
「哈哈哈哈哈,那些重金與她相交之人,真是有眼無珠。」
「誰說不是呢,真是噁心。」
「快快交出珍寶,饒你不死!」
......
謾罵,嘲諷,一字一句,如尖刀利刃,切割蹂躪著她最後的理智。
仙魅兒掙扎坐起,面容早已分不清五官,蠱惑的呢喃再次響起,只是這次無人上當,眾人都封閉了神識。
「此等歹毒之術,你休想再用第二次!」
「廢什麼話,既然已是砧上宰割魚肉,便不要囉嗦。」
「出手吧!」
......
停立在樹梢上的暗鴉被操控,「呀呀」嘶啞的在上空盤旋,隨著暗鴉飛落之處,飄起了漫天古怪的香味藥粉。
「是春蟄粉!」這才有人驚呼。
春蟄粉是促進妖獸發情繁殖所廣傳煉化而出的產物,如今卻如此數量的廣撒在山谷林中,定會掀起大量獸潮!
深淵處不斷躁動的地面開始顫抖,傳來陣陣凶獸的嚎叫聲。
是獸潮!真的要來了。
人群如熱鍋上的螞蟻,開始祭出法器打算逃離,原因無他若是散落的兩三隻妖獸倒是不用驚慌,但這可是獸潮,不論你是那位仙首大能,若是被卷了進去,不是被踩踏成肉泥,便是被凶獸群給分食抹殺的下場!不死也要脫層皮。
仙魅兒將逃命人群的慌亂與膽顫看在眼裡,
放聲譏諷「一個個貪生怕死的臭男人!死淫貨!這麼著急去哪?!」
「還有哪些在老娘裙下蠢如豬的慫貨們,都別跑啊!」
「鮫珠淚不想要了嗎?!哈哈哈哈哈哈」
「快來啊,奴家在等著你們呢。」
眾人被罵得羞恥難耐,只見那仙魅兒用盡最後一絲氣力躍進了獸潮之中,淹沒在洶湧的群獸之中。
獸潮來勢迅猛,不少反應不快的人跌落進去便被群獸分食,死不全屍。
惜命之人早就祭出法器御劍而上逃離躲避,但也難飛出這換亂之地,空中瘋狂盤旋的羽獸擋住了去路。
如熱鍋的螞蟻亂成一鍋。
天際一抹皎月安然的懸著,只是往日,本應泛起瑩白光輝的月,卻發出了更大的光輝,如白晝照耀著昏暗嘈雜的山林。
一襲峻拔身影如神裔降臨,長衣隨風飄逸,手中掐起咒訣,金光陣紋隨之而起,參天光軌硬生生在獸潮中分割出一道逃生的天路。
逃生法陣如同生門,眾人紛紛朝著方向飛去,慶幸得以逃出生天。
有人一眼便認出了在天邊開闢法陣的月黎。
「是上月仙首——月黎。」
「真的是他,真是多虧了月仙君出手相助!吾輩翌日定奉上救命之恩禮。」
「月仙君!真的是月仙君!有生之年居然能目睹仙君光彩,我死而無憾!」
「多謝,月仙君救命大恩。」
......
歡喜開始熱潮高呼言謝,人影如數珍重道謝逃命離開。
甘老從獸潮中脫身,勸諫自家依依不捨的殿下御劍離去。
季星然一邊被拎著胳膊護著,一邊朝著月憐呼喚吶喊道:「姑娘!我叫季星然,記住,季星然,後會有期,一定要後會有期呀!」
月憐跟在鶴山他們身後,看到遠處一直瘋狂搖手告別的人影小聲呢喃「季星然,他叫季星然......」
好奇的戳了戳一旁的聞聲問:「阿聲,你認識他麼?那季...季星然?」
聞聲語氣淡淡:「不知,被綁睡醒後他就一直在了,八成也是一同被那妖婆看上被綁來剝皮的吧。」
月憐看向早已越行越遠,消失的兩道身影沉默不語。
留下月黎一人斷後,觀望起混亂的獸潮,仙魅兒的蹤影早已不知到被踩踏到了何處,更別說尋找鮫珠淚的痕跡了。
一棵高聳搖搖欲墜將要被獸潮撞倒的杉樹上捲縮著一團不敢移動的白影。
匆匆飛過的月黎忽的停了下來才看清楚,這不就是方才帶路的毛茸茸大白糰子麼。
若是留在此處,怕是要命隕此地。
月黎停在離白團不遠處的樹杈上,慢慢靠近。
「小白團,快過來。」
只見白色的毛茸茸將尾巴卷蓋住耳朵,背過身去,將自己團成一團。
只是沒過一會,結實的臂膀便硬是將他拽抱了過來,不管不顧的開始揉著毛團。
輕柔的撫摸讓懷中的白狐很是抗拒,掙扎幾番無果,尖銳的爪子抓出了一道血痕。
「嘶——」月黎吃痛。
在小奶狐屁股上拍了一下,掏出將一條曜日珠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它的脖頸處掛了上去。
「乖一點,沒想把你燉了,不用這麼兇殘。」
白狐惱羞成怒沖他呲著牙,脖頸上的珠串開始慢慢散髮絲絲暖意最後通絡全身溫順安撫起暴躁的情緒;頃刻間腳底樹枝開始強烈震動,月黎暗覺不妙強勢將它往懷裡一塞,腳底輕躍而上,搖搖欲墜的殘樹應聲倒下。
一人一狐,在天際邊離去的身影越行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