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族後山深處。
本該是枝繁葉茂的盛夏,在此處卻白雪皚皚,垂落的枝條上掛著一層層晶瑩冰霜如白玉雕刻的樹林縈繞而上存活在這迷離的白色之地。
沿著白雪玉龍蜿蜒而上的盡頭佇立著一座座彎鉤樓宇。
點點爛漫星海下的縷縷裊裊青煙飄散升起平淡溫暖而又溫馨的人間氣息。
屋內,是兩人的坐席。
桑祁動筷點了點面前最得意的一道菜推薦道:「嘗嘗這道白酥肉,燉了許久,就等你回來。」
對面的月黎目光堅定的從盤裡夾了一塊看起來稍微正常一些的黑色包漿酥肉放入口中。
桑祁是月族資歷最深的元老,月黎與月憐是他一手帶大的,平日裡最大的愛好便是讓想讓孩子吃點好的。
「如何?」
月黎嘴裡由咸發苦生生咽下後道「肉是好肉...」
繼續灌了一杯茶。
「鮫珠失手,義父責罰便是。」
只見桑祁沉默片刻後便站了起來從旁邊平日置物堆放的簍子裡隨手掏了什麼東西順手便拋給了月黎。
月黎長手接住,打開黑綢包裹正是那一顆圓滑正泛著淡淡流光璀璨的海珠——鮫珠淚。
月黎震驚:「????」
桑祁抱著簍子緩緩坐下。
「消息是我放出去的。」
一塊烏黑的酥肉從筷子的晃動中吧唧滾落桌面。
月黎將碗筷放下,沉默半晌。
「那剝皮妖人也是你派去的?」
桑祁點點頭又連忙擺擺手解釋道:「此事雖因我而起,但那人也只是一個聽信了謠言的受眾之一罷了與我無關。」
「與你無關?!!」月黎聞言只覺有些氣竭。
老傢伙又拿他當猴耍!
「發光的珠子罷了,我這還有很多,她那顆沒了就沒了,黎兒也彆氣哈。」
桑祁試圖安撫月黎嘩啦啦從小破簍子中倒出如數珍珠般的鮫人淚。
眼前璀璨刺眼滾動的珠子月黎越看越不順眼,使得桑祁麻利的將珠子又全盤包裹收了起來。
月黎又懶懶問:「所以這次又是因為什麼?」
桑祁又續上了一杯清茶遞了到他面前,開始語重心長道來。
「當然是因為你。」
「哈?」
「你已執掌族內事宜多年,年芳二八,丰神俊朗,正是婚娶的好年紀,子嗣繁衍乃是人生大事,可你如今卻怎整日悶在族內吃喝懶做怎行?!眼看就要而立之年,婚配意願全無,你要我該如何是好!」
「此事我專門為你籌備的。」
「百家歷練那次反響就很好嘛,來我族提親的人數逐日劇增。」
「加上這次軒然大波興師動眾的機遇,可有在茫茫人海中結交到心悅女子?」
月黎無可奈何眼皮都懶得抬一下。
「托你的福,撿了只狐狸回來。」
桑祁隨後便失望的嘆了口氣。
對月黎此番行徑已經見怪不怪。
認命的從懷中的簍子裡掏出一本破破爛爛的古籍交給他。
「本該是等你成家再交予你,如今看來我這老骨頭怕是沒指望了,拿上東西趕緊滾吧。」
月黎目光在那燙金名曰「秘術」二字上駐留,眼底蘊著些許複雜的情緒。
「就給我了?」
「不然?」
月黎摸不著頭腦,但又覺著來的太輕易的慚愧和費解的複雜之意。
「怎麼連個儀式都沒有,別家宗門授予傳承那個不是敲鑼打鼓,或是立個不可逆轉的本命誓言來磨鍊心性的。」
月黎埋著頭小聲低語的呢喃被桑祁聽了個明白。
老傢伙橫眉一挑,起身擼起袖子。
「想要儀式感?!行啊,去給我燒火,順便把憐兒叫上,今日老夫定要使出渾身解數將研究多年的私房菜色都做出來一併與你們慶祝慶祝!」
嘭——
奪門之聲如呼吸般輕快。
「還是算了,您整挺好,就不勞義父您費心了。」
桌上的菜餚與茶水隨著人去逐漸變冷,熱鬧的屋內重回往日的沉寂。
熄滅最後一盞燈火,桑祁自然從廣袖中掏出一個玉瓶,瓶身細膩瑩白色澤柔和篆刻在瓶身的虹光雪蓮注入其中的靈力晶瑩生輝可抵邪魔能避障氣。
桑祁指尖溫柔的摩挲著,暗自呢喃。
柔兒,孩子都長大了,你且等等,且等等......
歸來時夜已過半。
床底下傳來微弱的聲響,月黎翻身一撈便將一團毛絨絨成功捕獲。
「可算是抓到你了。」
毛絨順滑的手感令人慾罷不能,特別是他那蓬鬆柔軟的雪白大尾巴。
白狐想要掙脫,毛茸的大尾巴炸毛似的甩了月黎一臉,肉墊爪子不忘在緊握著他礙人的手臂上揮舞。
月黎手臂吃痛:「怎麼還是這麼凶,剛才沒吃飽?」
高舉著白狐兩隻前爪不懷好意拖起白軟的小尾巴「看看是小丫頭還是臭小子。」
啊啊啊——
白狐似乎聽懂一般,開始羞怒的掙扎,蓬鬆的尾巴瞬間直挺起來,後肢不客氣的露出鋒利爪子彈跳般的極速給月黎的臉上留下來兩道血痕。
從月黎手中掙脫開的白狐輕躍到地上,凌空幾張術籙殘片緩緩飄落,白光忽現少年的嬌小身影出現在視野內。
被鎮壓微弱的符籙隨著靈力的流逝微弱從月黎袖口爬出隨後自焚成火苗青煙消亡。
「你早就知道了?!」少年惱怒質問。
「不然?難道小少主真想留下來當我的靈寵不成?」
「隱匿符籙之術能有如此造詣,若非我與你近身,確實難以察覺,林中初見掩人耳目的分身,倒是小瞧你了。」月黎口吻冷淡。
沈藺聽出月黎話語其中反諷的意味坦然回道:「比起你信口雌黃搪塞他人,晚輩是為之而不及。」
與初見的乖巧羸弱截然不同,眼前這個分明就是睚眥必報的狼崽子。
月黎懶得再與他廢話,將手中之物拋了出去。
少年順勢接下,是一團包裹的粗布,打開一看。
此刻他的神色只剩下驚愕。
手中之物,正是掀起不小風波的鮫珠淚。
耳畔傳來輕飄飄的話語。
「沼澤谷中虧了有你引路,竊聽跟蹤一事我就不和你計較了。」
「拿上東西回去吧。」
沈藺白摩挲手中的鮫珠,越發覺著它的沉重。
門檻早已空曠無人,月黎恍惚回神之間已不知是何時。
沒良心的狼崽子走得倒挺快。
淒清的微風輕柔捲起那人的衣袂一角,夜色籠罩中的身影逐漸拉長與昏暗長久的夜,習以為常般融為一體。
少年倔強的言語在耳邊反覆縈繞,布滿荊棘的藤蔓從心池寂靜的深林攀爬而上在沉寂肅穆的溝谷深處發出一抹翠色慾滴的嫩芽。
翌日。
藥谷內和風煦煦初陽高照,屋檐下鶴山正悠閒的翻曬著屋檐下的藥材,難得閒暇時刻沁人心脾的草藥香令人心情更是愉悅。
「——鶴——山!」
刺耳的呼喚打破了難得的清靜。
月黎將沈藺白的事情與鶴山交流了一番, 鶴山也感到詫異,隨後又思覺此事於情於理。
他接過阿聲遞來的藥箱,一邊給月黎臉上的血痕抹藥,一邊匯聚著心中的千言萬語。
只得出一句。
「你活該。」
月黎一臉沒好氣的別過臉讓他上藥。
「我勸你善良。」
鶴山笑了好一會才將手上的藥膏放好。
「你這副樣子,真是許久未見。」
此後月黎腦中總是浮現起那孤傲寒冷的少年,思緒越加煩躁。
忍不住的月黎最後祭出白玉長劍鋒芒凌厲劍指。
「打一架?」
早就想拔劍許久的鶴山哪裡按耐得住月黎的挑釁,轉手間便祭出長風古劍。
「忍你很久了!」
兩襲刀光劍影竹林中對弈碰撞,月黎手中白玉劍影靈動翻飛隨著舞動之勢散出一道道強勁劍氣秦鶴山長風古劍動若游龍,疾若閃電,穩健瀟灑,雙劍相交劍氣迸發。
嗡——
劍鳴撼動整座山谷驚鳥飛絕,飛沙落石,竹林在兩人激烈的打鬥下淪為廢墟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