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嶽巍峨群山之巔——上雲宗。
坐落山巔常年白雪紛飛寒風呼嘯陰冷十分。
新來的小廝搓著手取暖嘴裡哈出一團白霧熱氣沿著熟悉的青石小徑走來,路過的石牆上爬滿了各種奇形且愈冷愈翠的青藤走近便能聞到空中飄來淡淡的香火味,本該是主人家的院落卻設有靈堂且只供一人。
「少主,宗主傳你去執法主殿。」小廝站在靈堂門外,畢恭畢敬不敢絲毫怠慢。
跪坐在靈堂內的沈藺白緩緩起身,徑直走出,眼神冷漠,一襲白衣傲骨寒霜。
主殿內,宗門內的長老早就等候多時。
少年自從踏入內堂便吸引了在場眾人的目光。
劉老摩挲著手中的玉戒,一副傲然姿態先開了口:「藺白從藥谷歸來已有些時日,他的傷勢諸位也心知肚明,老朽在此將這幾日執掌殿諸位長老的決議宣告。」
「藺白,你可有異議?!」
沈藺白緊抿的薄唇輕啟:「無。」
劉老滿意點頭,屢了屢白鬤道:「你靈根被毀,仙緣已斷,內院宗主之位自然不夠資格繼承,新宗主候選人將在下次族比中重新選拔。」
此話一出,如落水之石,掀起波瀾浪花。
周圍的內門子弟紛紛交頭竊耳窸窣一片。
「族比另選?!這可是大好機會。」
「看來執掌殿這回來真的了。」
「少主真可憐,如今這一遭,真是雪上加霜。」
「都閉嘴!宗主之位本來就是我二哥的!誰都別想搶!」
「肅靜——」洪亮的訓斥打斷了紛擾的嘈雜。
宗主沈厲終於發話,他看向一直沉默寡言的兒子「藺白,你有什麼話要說嗎?」
「族比我要參加。」
少年目光深邃堅毅無懼任何挑戰,仿佛久違歸來依舊是當年天資傲人的靈術天才。
「你?」
沈厲皺了皺眉沉思片刻提出條件。
「在場內門弟子之中若你能戰贏其中一位才有資格參加族比。」
「若是戰敗,就乖乖退回外院養傷,往後族比之事都不必過問。」
「可願意接受?」
內門子弟眾人開始暗自竊耳交流窸窣。
「別說是其中一位了,宗門內隨便一個打雜的雜役也能蘊靈修習低階靈術,此戰少宗主毫無勝算。」
「靈力盡毀便是廢物了,這...這還比什麼。」
「就是,怕是連看門的靈犬都打不過吧。」
「噓!慎言!」
......
沈厲再次將目光投向沈藺白問:「你可要戰?」
「戰!」
少年不暇思索篤定回應。
沈厲只覺他是赤子倔強之心此番吃了戰敗的苦頭便好了,沒多想在內門諸多弟子中環視道。
「你們誰要應戰?」
方才還在窸窣竊語的人群陷入一片寂靜。
「我來應戰!」一人打破沉寂從人群中走來。
享受著萬眾矚目的視線,冷蕭瀟灑來到沈藺白面前。
「嘩!是冷蕭!」
「也難怪,這兩人一直不對付,如今怕是要公報私仇了。」
「怎會?說來聽聽?」
「還說個屁,這把我押冷蕭!聽我的准沒錯。」
「我也押冷蕭。」
「欸......少宗主與我有恩。」
......
人群角落不乏開始設起賭局靈石開押,結局顯而易見大勢自然是押冷蕭,唯有少部分承沈藺白恩情之人寥寥押了幾塊靈石。
殿中央,冷蕭右手附在背後,左手持長劍,凌厲劍刃划過映起沈藺白那雙清冷深邃的眸。
「我讓你一隻手。」
沈藺白:「......」
他目光簡單的掃視了一眼周圍擂台三丈交界處,依舊神情冷漠絲毫不受挑釁的影響。
冷蕭冷笑,面色一沉,祭出呼嘯劍氣如巨蟒攀岩衝擊之勢籠罩少年,長劍直接迎上沈藺白命門,無論在任何方位他都難逃此劫。
只見沈藺白腳步輕移後退半步,不偏不躲直面迎上來勢洶湧的劍氣,只聽「唰」的一聲,光軌劃出,早已備好的符篆在呼吸間便劃破空間身形鬼魅閃現冷蕭身後。
冷蕭背後只覺冷汗直流咬牙切齒:「投機取巧?!別以為近身我就怕你了?!該是廢物就是廢物。」
他大揮長劍劍鋒如影橫劈沈藺白命門招招速度之快閃現極速殘影,蘊靈神武更是散著兇殘的劍氣削鐵如泥,勢如破竹,沈藺白被逼連連退後,眼看就要跌出界外,勝負就要定奪之刻。
「擋——」
冷厲劍刃被沈藺白順勢徒手接下,強勁鋒利的劍氣劃破他的手掌鮮血順著劍鋒緩緩滴落。
冷蕭暗笑揮劍力度加重幾分。
沈藺白長手靈活翻轉將劍刃壓在掌心下四兩撥千斤之勢翻飛起劍背向前,冷蕭一時愣神重心被迫向前移動,心中暗罵不妙立刻穩住身形。
怎奈沈藺白早已敏捷閃到一旁,絲毫不拖泥帶水揮拳而出,拳風狠戾果斷,冷蕭被一拳擊中身影隨著重心偏移失足跌出界外。
塵埃落定,勝負已分!
嘩——
眾人倒吸一口冷氣,人影開始瘋狂沸騰竄動。
「贏了?!他居然真的贏了!」
「嘶——這一拳威力竟然如此恐怖如斯。」
「賠死了!賠死了!我的靈石!!!靈石!」
「難道少宗主還能蘊靈?!」
「肅靜——」
......
宗主發話,眾人噤聲。
「勝負已分,冷蕭你可有怨言?」沈厲瞥了一眼沈藺白隨後又朝他問起。
冷蕭狼狽的起身,惡狠狠的瞪著沈藺白咬牙切齒道:「願賭服輸,日後族比再見真章!」
「嗯。」沈藺白依舊清冷漠然。
一場鬧劇便就此結束。
沈厲望著單影離去的少年心事重重長嘆了口氣。
沈藺白一人獨自回到內院,長袖下的掌心血肉模糊被緊緊攥起,回到屋內禁閉房門後身體氣力瞬間抽離重重跌倒在冰涼的石板上陷入昏迷。
昏暗緊鎖的屋內少年懷中衣襟內泛起點點耀眼金芒,通體流光玉石珠串感受到宿主的微弱氣息,光滑的石珠開始頻繁閃爍。
巍峨山脈深處。
月黎感應到手中的耀石珠開始瘋狂的閃爍陷入沉思。
此靈器當初煉製本就是為了方便養護契約靈獸而生,分主人與靈寵各一串,有治癒安撫及感應召喚之用。
本就是陰差陽錯之物,那小子怎麼還留著。
冰冷的石板上少年蜷縮著身軀擁護這懷中微弱的溫暖不讓它流失,衣襟不知什麼時候沾染了猩紅的血漬,他眉頭緊蹙面色蒼白如紙,額間沁出細細的汗珠強忍身體的疼痛緊咬著薄唇,懷中那串金色流光耀珠越閃越亮蘊著暖洋洋的靈力正溫柔如水般流進四肢百脈。
沈藺白意識逐漸恢復朦朧察覺身前那道金貴光華模糊的人影和耳畔那念念絮叨起來低沉好聽的聲音。
「怎麼傷得這麼嚴重?」
「我也是第一次用這玩意兒,若是留下什麼病根子可別賴我。」
「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混小子。」
......
沈藺白臉色隨著時間治癒逐漸恢復白皙紅潤,薄薄的汗水浸濕了襯衣,將原本的身材更是突顯得瘦弱。
月黎將人抱到床上,濕透的衣襟滑落傾斜一側,白皙如玉的肌膚自胸口向下趴著一道猙獰的傷疤可怕的傷口如凶獸獵殺時刻的利爪剖開撕裂,令人驚駭。
「疼.......」耳畔忽然想起少年軟糯的囈語。
月黎撫摸在傷口的手微微顫抖,本該和煦溫柔的眸此刻如冰冷深邃,無人能夠察覺到其中的絲縷緣起的波瀾心緒。
沈藺白做了一個夢,他夢見那日驕陽和煦的涼亭下,模糊的幾道身影如家人般擁坐在一起歡聲笑語,自己只能遠遠的縮在竹林的角落處不敢上前棕紅的楓葉如彩蝶搖曳飛舞,其中那熟悉的人影卻朝他揮了揮手。
這是.....夢麼?
他緩緩走來拉起他的衣袖一同前行,掌心傳遞而來的溫暖在催促著從枯燥乏味的記憶中找尋他的名字。
模糊的面容逐漸輪廓清晰,依稀記得那人喚......
叩叩叩——
嘈雜的敲門聲打擾了屋內沉睡之人,沈藺白猛然驚醒,察覺那身滿是血漬的衣衫早已被換上整潔的白衫,被劍氣侵蝕的舊傷也被治癒,他又驚慌的盯著掌心,本該白骨裸露血肉模糊的傷痕只留下淺淺的一道疤痕。
夢境的美好與現實的衝擊造成沒能抽離適應的眩暈感。
沈藺白冷汗直流想要起身便被破門而入匆忙趕來的少年攔住下床的腳步。
「兄長,你終於醒了!」沈熠急切上前。
「我睡多久了?」沈藺白起身。
「兩日,整整兩日!」沈熠繞著他左右轉了兩圈來回關切兄長的傷勢。
「殿內比武后我來尋你,發現你一人在屋內昏迷,嚇死我了。」
「藥師說你是劍氣入體損了經脈日後要多加調養。」
沈熠想了又想還是勸慰道。
「還說你身子羸弱,體質大不如從前,這.....族比要不還是別去了吧。」
這要是出了個萬一......
他滴著冷汗小心翼翼注視著沈藺白的表情。
只見沈藺白不急不慢走到旁邊的靈堂前燃起篆,香淡雅青煙裊裊縈繞靜室,如此又回到往日的寧靜。
沈熠很在身後自知不該多言,只是對著靈堂恭敬叩禮。
「你先回去吧,這幾日多謝你了。」沈藺白語氣淡淡。
僅十歲少年聞言愣神,忽然的謝意令他倍感疏離,暗自又堅定了幾分心中的決定。
「這......兄長,那好......我走了你保重身體。」
沈熠走三步望一眼的步伐離開。
屋內重回陰暗寂靜的少年摸出懷中一串流光耀珠,指尖摩挲著上面龜裂的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