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霜露清晨藥宗門口早已人滿為患。
陳嵐在人群中第一眼便認出了沈藺白。
「我們又見面了。」
未等人應答少女笑意盈盈靠了上來與他並行。
「你......也來此求藥?」沈藺白問。
餘光掃視了一眼身旁久久徘徊不曾離去的藥宗門徒。
陳嵐指著前面諸多眾人,不置可否點頭。
「這升階靈液乃是輔助修煉的珍稀靈液,自然是多多益善,這些人若非真心求醫,便都是端著家底來換取靈液的。」
陳嵐邊說邊將人拉遠窺視的距離。
說著沈藺白手中便多了一遞過來的藥瓶。
晶瑩剔透的瓶體隨著晃動瓶內墨如綠苔的液體噗嗤噗嗤冒著細小的氣泡。
陳嵐道「吾宗近日屢次出現狂疾妄症之人,他們的共同之處便是都服用過這靈液。」
沈藺白神情凝重,攥緊了手心中的藥瓶。
陳嵐小聲竊語「如今此狀不僅僅只有你上雲宗一家,可藥宗盛名勢力在外,根本無人敢對其置喙。」
「我族早早派去求藥之人遲遲未歸,但這救治靈液卻有專人如數送了回來。」
「其中定有蹊蹺,你趕緊離開這......」
竊竊私語的二人身後絲毫沒注意到珊珊走來的人。
沈厲到底是不放心的,一同隨沈藺白前來的還有另一位執法長老。
「陳家小友怎在此地。」走人老者道骨仙風捋起修長的白須問起。
陳嵐詫異神色一閃而過。
「我這一路上無聊得慌,正好撞見了,不如與你們結伴如何?」
「這.......」
冷老遲疑的眼神詢問少主。
「歸程恰巧順路,結伴也好。」沈藺白將手中的藥瓶藏於暗袖之下。
冷老微微點頭,沒再多問。
隨後他又道出此行明確目的。
「藥宗與本宗靈材往來向來關係密切,方才老朽已先行與門徒知會,我們可以先行進入內門了。」
話音一落,不遠處藥宗的門徒便早已在一旁恭候多時,走在人群最前端路引。
藥宗上門有求者,優先原則有三。
一、藥宗內門門徒者。
二、與宗門往來交友甚密且為客卿者。
三、靈石底蘊雄厚者。
也正因為如此粗暴利己的原則面前,眾人即便是極度妒羨眼前經過之人,卻也無一人敢出言置喙。
本以為步入內門便可求藥,誰曾想內門身份顯赫的諸世家也不乏少數。
天色漸晚,沈藺白一行人只好被分別安排在休憩的客閣入夜。
啪嗒——
門外傳來敲擊的響動,巡視的不敢怠慢門徒腳步聲驚覺跟上查探。
隨著人影越行越遠。
陳嵐這才靈敏的從窗戶翻了進來。
瀟灑的拂了拂凌亂的衣袂。
「看什麼!沒見過翻窗?」
沈藺白沉默.......
見過,只是沒見過翻得這般熟練的。
陳嵐道:「我今天跟你說的,你可聽真切了?!若只是想救你兄弟一命,今日那瓶靈液便是解藥。你不必牽涉其中,最好快些與你的族人離開莫沾染這些是非。」
「若是留下但求你助我一力!找尋我族無辜失蹤之人。日後必定千萬倍答謝。」
沈藺白低語道。
「此事非同小可,憑你一人怕是力不從心。」
「什麼意思?你有還幫手?」陳嵐雙手環抱,半點腦子都不想動。
沈藺白直道:「只我一人,但只是單純的潛行勘探應是夠的。」
得到答案,陳嵐心中頓時大喜暗自篤定果然自己果真沒看錯人。
少女不再囉嗦,攤開手中早已繪製摸透的地圖,指著其中畫圈的地方道。
「藥宗內門醫術嚴禁外傳,就醫之時都會將人帶進這藥閣密談,今夜我們先行此處看個究竟。」
「嗯。」
「這份地圖你留著,且等片刻,我再繪一份。」
「不必,我已記下。圖你留著。」
說罷他便動作熟練繪製夜行的潛行符籙,不忘確認來去的路線。
陳嵐瞠目結舌的默默蹲在一邊,身為主導者的她已然成為了打下手的小跟班。
沈藺白將新鮮繪製好的符籙分發,速度之快不過一盞茶的功夫。
陳嵐順勢接過揣進收納空間中。
「嘖嘖嘖,沒想到啊沈藺白,你還有這一手,以前沒少做這些吧?!我找你真是找對人了。」
「與你夜半翻窗有的一拼就是了。」
「嘖,說話真難聽。」
夜光給屋檐之上鍍上了月牙白邊。
兩人在暗影中敏捷穿梭。
藥閣窄小的側門隨著來人輕巧的破取便被輕鬆卸下。
二人越走越近,偌大的藥閣內部排列著天梯般的靈珍藥材。
「既是藥閣重地,為何連簡單的把守身影都不曾見過。」
颯——
呼吸間一道殘影從角落閃過。
「誰!」
陳嵐素手翻飛長劍秒發!鋒芒利器在衝破暗夜中的風如矯健的捕獵者正中目標。
空氣中瀰漫起一股血氣。
腳步踏著如泉涌滴答流淌的猩紅渲染的地面而來。
一隻手猛然在黑夜中抓住了陳嵐的腿。
陳嵐大驚!手中利刃毫不猶豫當頭斬落。
「停手!是活人。」
不知從何處冒出的華貴珠光霞色驅散了閣內的重重昏暗,三人周圍的視野一切逐漸明朗。
陳嵐這才看清楚,束縛住她的人,正衣衫殘破,面容苦痛一隻手抓住她的腳,一隻手捂住傷處,無力躺在地面上,本該垂死黝黑的瞳只剩下珠光賦予的驚艷亮色。
他嘴角嘴角顫抖,滿是鮮紅的手指了指沈藺白手上光華之物。
「它......鮫珠......為何在你手中.......」
「!喂!快把手鬆開。」
陳嵐甩開腳踝處的手,黛眉緊皺將手中的治癒靈液胡亂灌進了那人嘴中。
「呃......」
沈藺白眼尖,看向殘破衣衫上的獨特的四方族符道「機械四方族紋,你是西涼煉器牧家的人。」
陳嵐抖了抖靴子上的血漬道「啊?不可能!西涼牧氏早在十年前被滅門了。」
「咳咳......咳。」
陳嵐的話語刺激了逐漸恢復氣息的人,隨著乾冷的風發出劇烈的咳聲。
沙啞的唇在蠕動依稀能聽見他的呢喃。
依舊還是那句。
「後面......」
「後面什麼?」
就在沈藺白壓低身子靠近之時,嘶啞的聲音戛然而止,陰影下的嘴角勾起詭異的弧度,他拼盡最後一絲氣力將人重重推了出去。
沈藺白失重向後傾倒紫光法陣乍現將人影吞沒消逝在原地只留下一枚圓滑金光的鮫珠。
嘭——
「你對他做了什麼!」
陳嵐怒氣衝天不費吹灰之力將人拎起重重摔砸在地,鋒芒冷刃抵住他的喉結仿佛下一刻便要將他收割。
「咳咳......生如草芥,死何足惜。要殺便殺,無需多言。」
燈耗油竭之徒微弱喘息著生命最後的幾刻。
陳嵐不屑冷笑,掌心翻出一張符籙咬破指尖混著鮮血的符籙自燃成一小團幽藍火種。
「噗嗤——」
是熾火灼燒血肉的灼痛刺激著牧子野的神經,體內靈力翻湧,他咽下一口腥甜跌坐起來不敢置信的看著胸口留下的主僕契約烙印。
「從現在開始,你的命屬於我。」
「沒把話說清楚之前,想死可沒那麼容易了。」
陳嵐掐起他的下頜「說!剛才消失的是什麼法陣,你又為什麼會在這裡!」
牧子野體內契約靈力在作祟,腦海記憶開始翻滾唇齒控制不住的輕啟。
「有人擅闖藥閣!」
門外傳來越來越急促嘈雜的腳步聲。
陳嵐心跳如鼓猛然回首發覺不妙,拉起地上的人順道拾那礙眼的珠子一同撕裂轉移符籙逃離。
客閣內,陳嵐緊閉房門被敲響闖入。
來人並不陌生,與沈藺白一同隨行的長老身後跟著幾個藥宗門徒。
「老朽此番打擾了。」
「深夜私闖女子閨房的「打擾」我倒是聞所未聞。」
陳嵐睡眼惺忪靠在床沿語氣微怒「這傳出去是說藥宗趁人之危,還是說你上雲宗門風如此狗彘不如?!」
冷老目光犀利環視屋內察覺並無異樣,隨即掛上往日淺笑歉意。
「只是如今我家少主失蹤,一時心急如焚這才衝撞了小姐,是老朽冒昧了,道友,莫怪,莫怪。」
陳嵐聞言驚坐而起追問道「他人不見了?!」
「是啊,小友可知我家少主去向。」冷老問起。
「那還不快去找!好好一個人怎會憑空消失。」
陳嵐話語間忽然一頓,隨後破口怒罵道「好你個糟老頭,你不會是以為是我把你們少主藏起來了吧!」
「憑空污人清白,今日這筆帳算是記下了!我北蜀定要與你討要個說法。」
冷老沒想到事情居然發展到宗派對立如此棘手地步,連連解釋。
「誤會,誤會了。」
「看來少主失蹤一事與小友無關!」
「方才有賊人擅闖藥閣,老朽勸小友還是不要隨意走動為好。」
說完冷老便帶人匆匆離去。
待確定人終於走遠陳嵐將房門鎖緊設下禁制。
「出來吧。」
牧子野從床底陰暗深處緩慢爬了出來。
陳嵐神情冷漠,眼前的事情憑她一人之力根本解決不了,如今就連出行也被限制。
陳嵐直視牧子野,眼下只有他能用了。
「我助你逃出此地,你出去後將這封信送去城內的傳送驛陣。」
牧子野身軀一僵,不可抗力的接下書信。
「移形術籙有距離限制,非但緊要時刻,不可依賴。這些不用我說,你應是比我再清楚不過的。」
「西涼煉器牧家家主,牧子野。」陳嵐狡黠輕笑。
牧子野瞳孔微張,心緒凌亂苦澀回味起從別人口中喚起的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