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走越深,不知到何處,不遠處的周圍早已不知不覺中浸滿模糊不清的白霧。
齊元抬頭看看天,疑惑道:「咦!這究竟是何時入的夜,天色怎黑得這般輕快。」
「什麼鬼地方,連顆星星都看不見。」
陸風察覺不對,喚住大家停下腳步。
「周圍早就已聽不見絲毫海浪聲響,應是入了島中深處。」
「這白霧生得詭異,難道又是什麼人設下的陷阱不成?!」
陸風緊握手中長劍,虛空中劈開厚重雲霧,不敢懈怠絲毫走在前面,齊元緊跟其後。
沈月星忽覺身側模糊不清的迷霧中一團黑影閃過。
他驚道「大家小心!迷霧中有東西在動。」
齊元感受腰間的白羽佩令正往下拽落的重感,他低頭一看,正是一隻人手在搶他的東西。
懸著的心,終是在這一刻死亡。
「啊啊啊啊啊——」
「救命!有鬼!有鬼啊!」
「陸風,陸風,你快來!」
齊元嚇得汗毛直豎,就緊抱緊了身邊的人,縮著脖子不敢直視。
陸風不耐煩的想將這個忽然趴到自己身上的礙眼廢物拉開,實在阻礙施展拳腳。
「撒開你的手,不然我們都得死。」
沈月星目光緊鎖目標,劍鋒如雷鳴電閃破空而上;劍氣衝破繚繞飄渺迷霧,這才清了視線。
眼尖那東西就在不遠處,沈月星趕緊乘勝追擊,一個快步上前,冰冷劍刃將那竄逃活物生生逼停。
嘈雜尖銳的吶喊在挑戰來人的耳膜。
眾人看清,不是什麼靈異鬼怪,卻是一人,此人光腳赤足,滿是骯髒污泥分辨不出樣貌,身著襤褸散發腥臭的粗布,破爛不堪的布料只是淺淺遮擋了他的上體,其餘裸露之處便也就全無遮擋。
雙眼恐懼十分對著眼前鋒利兵刃,手中緊緊攥著方才奪來的佩令,獻寶一般想要送出去。
「別殺我,都聽你的,我都聽你的!」
「給你,都是你的,都給你。」
「啊——不,不,不是我做的,我錯了,錯了。」
瑟縮跪在沈月星面前,「咚咚」不知疼痛般用頭撞著地面磕頭,乃至頭破血流也沒有絲毫停下的動作。
沈月星退一步,將手中長劍負後而立。
「我並無傷你之意。」
一雙呆滯雙眸緊緊盯著沈月星,一張一合的嘴巴開始慌亂,仿佛不知要說些什麼,也不再發聲,只是愣愣跪在地上。
沈月星追問:「你是什麼人?」
那人嘴巴一張一合,看看左邊的人,又看看後面的人,身軀一僵。
如貧瘠乾渴的旅人在荒漠中尋到的一泊珍貴潭泉,欣喜,急切。
他癲狂般繞著月黎左右狂呼,神神叨叨,愣是聽不清他說的什麼。
齊元弱弱問:「怎麼,他們認識?」
陸風挑眉不語,沈月星剛欲張口便看到月黎硬生生將人按住。
口吻懨懨:「在轉就把你的頭給扭斷。」
似乎聽懂一般,他將手中如若珍寶的佩令擦了又擦,想要塞到月黎手中,隨即又抬手指了指前面的某個方向。
目光急切,想拽著人就走,奈何月黎的威壓根本讓他近不了身。
他愈發焦急,跺跺腳,啃著手指,嗚嗚啊啊,道不明白,說不清楚。
「他好像要帶我們去什麼地方。」沈月星道。
月黎將手中佩令還給了嘰嘰喳喳的齊元小子。
「想去就去,都聽你的。」
爽快的回應令沈月星一愣,撓撓頭,有點不好意思。
齊元笑嘻嘻將丟失的佩令別回腰間,拍拍月星的肩。
「他人還怪好嘞。」
陸風忽道:「難道我們真要跟著這個瘋子走?」
沈月星思索一番解釋道:「眼下霧障重重,出處早已迷失,他竟能在此處來去自如,定是知曉些什麼,不如一探究竟,或許便能尋到前面來者的蹤跡。」
「小月星說的是。」月黎附和。
「去去去,你們去哪,我就去哪。」齊元默默跟上。
陸風無息中又嘆了口氣,這是名為少數服從多數的妥協。
剛開始只是隨著瘋子指的方向一起行走,不知走了多久,瘋子開始魔障一般開始瘋狂奔跑疾走。
齊元追的上氣不接下氣,邊喊邊跑。
「死瘋子,跑慢點。」
「前面有座山洞。」沈月星道。
「他進去了,快追。」陸風沖在前面,生怕將人跟丟了。
諾大昏暗的洞宇中央裂了一條溝谷寬的縫隙,星辰的光輝爭先恐後穿塵散落,照亮早已滿是歲月侵蝕的石階。
石階之上,殘破的法器,被遺落的青銅方鼎屹立不倒,升在高處蔑視群下而來的螻蟻星點。
瘋子痴迷如朝聖者在青銅方鼎前磕頭,磕得砰砰震響。
額頭早已血爛不分,鮮血淋漓,再磕下去怕是要遭。
陸風實在不忍,按住他的肩膀:「快停下,再磕下去,你會......」
口中的話還未說完,那人果真身影搖晃隨聲倒地。
失血暈厥這四個字還未從陸風口中道出。
他搖頭嘆氣,生活繼續。
掏出續命靈液,對著暈死過去的人一頓狂灌,整整灌空了一瓶才罷休。
「啊——」
耳膜又一次被尖銳侵擾。
陸風太陽穴突突跳動,捏碎手中的空瓶,衝著不遠處瑟瑟縮縮的齊元厲聲。
「叫喚什麼!大驚小怪。沒見過山······」
這才逐漸將注意力集中在周圍環境的陸風一時也被眼前的景象震驚失語。
「這裡,還有哪裡,全部,全部都是死人的白骨。」
齊元縮著脖子,尖叫。
高聳入雲的祭壇之下,借著昏暗足以看清的光線看過,洞內堆積如山的並不是鑿壁而立的石階,而是由一重重數以萬計的陰森骷髏頭骨排列而成。
月黎注意到偌大的石壁上,刻畫的景是一幅幅長著尾巴的蛟人圖,大多雙手合十虔誠朝著一個方向伏地跪拜,數量萬千覆蓋了整座洞宇。
他隨意挑選了一個頭骨,吹了吹灰;在下頜處發現些許淡化鱗紋,隨後又仔細選了一個做對比。
「從下頜鰓鬢看來這些頭骨皆非出自人類,或許正如這壁畫所示,這些都是蛟人的骸骨。」
三人倒吸一口冷氣。
沈月星道:「如此數量絕非一人可以做到。」
陸風道:「別忘了我們此行前來的目的。這可能就是最終的結果。」
宛若加害的負罪感油然而生,周圍陷入死寂般的無聲。
一股痛楚的嗚咽聲忽打破沉寂。
「你可算是醒了?」
齊元上前將瑟縮倒地的人扶靠在石壁上。
「喝一口。」
溫柔「貼心的」將水囊抵在他的嘴邊,餵了一口水。
那瘋子舔舔乾燥的唇瓣,舒爽的冰涼的水液如拂風來的轉瞬即逝。
他伸手想要奪下眼前的水囊汲取更多,怎奈被掌中主人眼疾手快收了回去。
頗有種威逼利誘的姿態「想喝?想喝就把話說清楚。你帶我們來這裡不會就是想讓我們看你磕磕頭上上墳這麼簡單吧。」
瘋子搶奪水囊的動作在空中停滯,滿是委屈般的瑟縮在角落,用頭撞牆。
陸風實在看不下去,將水囊奪過。
「水裡有毒, 想死就喝多點。」
咳咳咳——
那人猛然嗆水,水囊中的水濺灑了一地,胸口開始劇烈呼吸浮動。
「這不是挺聰明的麼,哪裡有半點瘋人樣?」齊元雙手環抱,嘴角掛著一副見多識廣的得意淺笑。
凌亂的長髮掩蓋了他的慌亂,咚的一聲,雙膝跪地,渾濁的眼眸此刻清醒堅毅。
他耳貼著地面,卑微垂著腦袋,似乎在等待什麼到來。
忽然猛然抬頭,起身撞開擋住去路的齊元,朝著洞宇的深處跑去。
齊元揉揉被撞得酸痛的胸口,慍怒衝著他喊:「喂喂,又去哪?!」
眼見著人就快跑沒影了,月黎打趣道。
「幾位少俠,再不快點,人可就真沒了。」
陸風粗暴拽 起早已累的上氣不接下氣的齊元一路狂奔,緊緊跟上前面一騎絕塵只能看清身影一角的沈月星。
眾人終在一面刻滿壁畫的石牆前停了下來。
齊元喘著嗓子,虛弱倚靠在陸風一側。
「沒...沒想到,你還挺猛。」衝著沈月星讚嘆。
沈月星羞赧一笑。
「哪裡哪裡。」
「噓!他在幹什麼?!」
只見他將耳朵貼在石壁上,過了幾息後便若 癲狂瘋魔雙手捶打石壁,嘴裡嘶啞呼喊。
沈月星學著他的樣子將耳側伏貼在石壁,宛若聽到一股悠揚歌聲時高時低時遠時近。
他不敢相信,將食指停在嘴邊示意大家禁言。
他對著瘋子道:「你想破開這堵牆?」
話音一落,瘋子頓時熱淚盈眶,雙手合十感激叩拜。
「那便破開看個究竟!」
陸風不再猶豫,劍氣橫生,靈力大綻衝擊石壁。
轟隆聲響——
地動山搖,塵土飛揚,可高聳的石壁卻完好無損。
「要不,換我試試?」
陸風肩膀一沉,被輕巧移到一邊。
他冷冷退後,與月黎保持距離。
因為他深知眼前這人, 雖愛調侃舉止些許懶散輕浮,但修為了得,即便是他翻遍了世間上乘榜首古籙也沒能找到關於此人的信息。
與師弟交好的目的也遲遲未能令他找尋到任何馬腳。
且能令上宗忌憚的人,目前為止也就僅此他一人。
他到底是誰?
「師兄??」
沈月星疑惑喚道。
陸風這才回神,抬頭一看面前的石壁已被輕易破開。
「他....就這麼破了?」遲遲未反應,只覺舌尖不順,口齒遲鈍。
腦袋被人重重一拍。
「 發什麼呆!不過我剛才也被那位嚇著。你們宗門去哪挖來的隨行僕從,實力可真不是強了那麼一點半點。」
「快些介紹介紹,報酬好說,我也想尋一個這般厲害的保駕護航。」
陸風再次不耐煩的甩開那雙無禮難纏的手,快步離開聒噪的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