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燭千盞若綢緞從九霄垂落而下,隨處可見堆積鑲嵌的瑰麗藍色海珠如遺世珍寶等候主人的到來。
罕見長生的珊瑚晶石被精雕篆刻成諾大的圓潤貝殼,上下兩瓣貝蕾緊緊擁護一盞琉璃魂燈。
幽藍脆弱的燈芯晃動閃爍,仿佛下一瞬便會熄滅般珍貴難得。
「完了完了,這是捅了誰家的藏寶閣!」齊元不敢置信的揉了揉被璀璨光芒閃累的眼。
「他什麼時候上去的!」陸風厲聲。
早在石壁破開的一刻他就如褻瀆使徒,目光狂熱注視那不滅的幽藍魂燈,每走一步,與之縮短的距離便會增大欲望的索求。
一步一步,一點一點蠶食殆盡他最後的理智。
「到手了!到手了!」
魂燈被占為己有,失去靈息蘊養的保護屏障,幽藍燈芯開始忽暗忽明。
亮如白晝的光色逐漸黯淡,鑲嵌石壁之上的海珠砰然脆裂直至墜落成粉。
「別動那盞燈!快放回去!」沈月星驚呼。
地面開始瘋狂晃動, 碎石如瓦解般零散砸落正是坍塌的預兆。
另一側。
迷霧繚繞的荒蕪之所,陷入昏迷癱倒一地的修士如一群群死魚爛蝦,堆積占據著孤島某處不為人知角落。
陳竟將冷刃刺入手臂,鮮血帶來的痛楚令他保持最後一絲的清醒。
該死的西海城!出去定把他炸了!統統都炸了。
「這位公子,居然能在迷霧中如此毅力保持清醒,果然不凡。」
融入茫茫白霧的人緩緩走出,如王者臨世。
陳竟咬牙切齒,手中佩劍緊握,奈何靈力抽離難以控力。
他要強怒罵「魏訣庭,你個狗屁! 堂而皇之期欺瞞眾宗門世家,就不怕出去以後招怨報復嗎!」
魏訣庭充耳不聞,將面前顫抖搖晃的劍刃不費吹灰之力輕巧奪下。
劍鋒從少年的脖頸順勢停留在他的下腹。
「此處便是金丹所在。」
「你要做什麼?!」
「借點東西罷了。」
魏訣庭掌心發狠,劍鋒穿刺骨肉,刺眼猩紅的血漿爭相從捅穿的肉窟湧出。
「 放心,死不了的,只會跟他們一樣......醒來什麼都不記得,乖得像條小魚一樣被送回家去。」
「 你.....」
轟隆——
熟悉的方向傳來巨響。
魏訣庭還在戲謔陰險的神色轉瞬間從倉惶失措。
-------------場景分割線
失去安撫的山脈發出怒吼烈,憤怒的地動山搖間暗紅的岩漿在沉睡中甦醒,滾滾厚重的黑煙在皸裂的島嶼背脊噴涌而上,被熾烤灼熱發紅的岩石被岩漿的怒火拋向高空,將深藍的幕布撕扯開千萬縷火紅的劃痕。
碩大的落石坍塌而下,月黎掌心化刃,迎面直斬,碎石頓散若細砂。
「這裡不宜久留,快走!」他厲聲勸離。
三人同時瞭然。
「糟糕,出去的路早已坍塌,怎麼辦!」齊元焦頭爛額直呼。
陸風握緊手中長劍劍氣凜凜,試圖劈開一道眼前阻擋大石。
「借劍一用。」
陸風掌心一空,只見眼前之人不慌不忙掐起劍訣,一道道紫靛白光由他體內湧出,縷縷滔天如猛獸喧囂匯聚成一股流光, 順著劍體如雷霆之勢涌動而出,橫掃吞噬所經之處,震耳欲聾的巨響在島嶼中與噴發火山共鳴。
本還岩石狹窄的道路被一劍蕩平,其威力之勢令在場之人瞠目結舌。
陸風目光呆滯的抓著歸還的劍柄, 承受不住霸道靈力的劍身早已碎裂一地,如今只剩一隻烏黑鐵長柄。
月黎拍了拍他的肩。
「別難過,回去送你把新的。」
陸風再次陷入沉默.......
「還不快走,這座島就要沉了!」齊元此刻恨不得給正呆愣的陸風抽上一巴掌。
他瘋狂的拽上陸風的胳膊拼命往外跑。
瘋子被亂石砸壓住下肢不能動彈,血肉模糊之際卻依然緊緊抱住那盞忽暗忽明魂燈。
沈月星劈開亂石想要將其救出,不知不覺月黎已到他的身側。
「他騙了你,你還救他?」
「這裡就要塌了,把他扔在這裡左右都是死,不如將他帶回去,問出個交代也好。」
說罷沈月星衣衫一角撕扯成長布條在他的斷肢處快速的包紮處理。
月黎想想也頗有幾番道理便不再反駁,反手一把將他護在懷裡死死抱緊的魂燈奪了過來。
「你,你竟敢!」
「瘋子就是話多。」
「我要殺了你!一定殺......」
月黎一記手刀將人劈暈,掂了掂手中的魂燈左右端倪起來。
琉璃燈盞不過是柄魂器罷了,令人忌憚的應是燈芯那抹跳動的漂亮藍色魂火。
「前輩小心!」
嘭——
破空而來的劍矢直衝而來,兩股浩瀚勢力碰撞,席捲的靈波如余浪滾滾掀起地面。
來人不是誰,正是魏訣庭。
魏訣庭眼中唯有月黎手中那盞魂燈,他來勢洶湧半點不退,魔障般步步緊逼。
「怎麼又是你!」
「拿來!他不屬於你。」
月黎身形鬼魅如閃電莫測讓所求之人不得近身。
他冷道:「怎麼跟那邊躺著的瘋子似的!誰稀罕你這破燈!就憑這張咄咄逼人的嘴臉,多少有些令人生厭。」
本就虛弱的魂火在兩股靈力拉扯之下逐漸微弱最終僅剩丹玉大小。
魏訣庭心神慌張,面露難色,急切道:「燈體就要堅持不住了!我有辦法安撫魂火,快把它給我。」
近在眼前如珍寶一般的存在就要消逝,心如刀割的痛楚令他迴蕩起那該死的過去。
他不能再一次失去藍琉。
絕不!
咚——
是魏訣庭跪在了月黎面前。
「再這樣下去,他真的會死的。」
「我無意與你爭執,懇請你將它還給我。」
「他不能在我眼前死第二次了。」
說罷,又是三下沉重的磕頭。
月黎怔然,心中孕育幾絲莫名不知何味的情緒令他難耐焦躁。
「嘖,給你就是,這麼大個人,哭個球。」
魏訣庭猛然抬頭,心愛之人還有挽救的機會,頓時感激萬分一時忘了站立,膝蓋拖著腿就上前急切接下珍愛之物。
指尖觸摸到燈身一刻,身後早已窺探許久的人猛然竄出,如獵犬狂疾之勢匍身沖了上來。
「他是我的!我的!」
魏訣庭敏銳一閃掐起劍訣,因搶奪之勢不慎脫手懸空的魂燈也在落地的一瞬間支離破碎。
「不!」
魏訣庭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口吐黑血,掌心冷劍翻飛不再猶豫絲毫,作俑之人來不及驚厥顫抖在鋒芒划過之際血液噴涌,人首離地。
一塊塊碎裂的殘片,殘破的燈體,不再光亮生輝的燈芯,依次撿起顫抖的捧在懷裡。
魏訣庭身體狂瀾湧出的靈力全數渡入試圖重鍛魂器。
幽藍流光從燈體開始自上而下渙散消逝,周遭的空間開始扭曲撼動。
大地陷入哀嚎,如數崩裂幾道裂谷,咸腥的海水瞬間漲入狹窄的洞宇;水勢來的洶湧不過幾個呼吸便沒過人首。
沈月星睜大雙眸,不敢置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本就歸屬於蔚藍的人魚在此刻仿佛久別故鄉的孩子在水中蕩漾自由。
格外溫順的水靈與久別歸來的主人玩樂,融合,分離,最終化形。
魏訣庭漲紅了眼,痴痴望著眼前出現的搖擺流光瑩白魚尾的鮫人。
深邃滿含柔情的藍眸如深海般蔚藍令人迷人沉醉,靜靜地在深海中似乎想要訴說什麼。
周遭僅剩白晝般的刺眼,將三人吞沒,一幅幅一面面自神識的記憶如川流大海無盡湧現。
-------這裡記憶分割線。
火山溫吞吞吐著黑煙,滾燙的岩漿被包容的大海如數吞沒, 厭棄溫熱海水的鮫人紛紛湧上爆發平息後的島嶼休憩。
驕陽下,海岸邊的一角;藍琉在沙灘上慵懶享受清爽的海風,試圖用其褪去焦熱難聞的熔漿土味。
靈活的魚尾在水中攪和攪和試圖找尋一些午後的零嘴打打牙祭。
啊呀.......
螃蟹?
殼太扎嘴,不要。
扇貝?要開殼才鮮嫩。
吃起來太累,下次再說。
怎麼竟是些小魚小蝦米。
舔起來都不夠塞牙縫吶~
越尋越煩,越找越餓。
不是,我西海岸最美的藍琉居然要挨餓?!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他厭棄的看了眼波瀾無垠的海平面。
好遠啊,不想動。
再翻翻吧~
尾巴粗暴卷過淺灘的岩石,似乎觸到了什麼肉質彈牙的長條生物。
肯定很好吃!!!
舔舔尖銳的前齒,奮力一拽。
魚餌上鉤般連拖帶拽拉了過來。
藍琉撓撓腦袋,歪頭一看。
怎麼是個人,還是個死的。
嫌棄搖搖頭。
水母都不會吃的玩意兒,他才不想。
「死的就不新鮮了,不新鮮就不好吃,不好吃放著也會發臭長滿蟲子,髒兮兮臭烘烘。」
長尾再次靈活捲起人類的屍體,開始發力旋轉幾圈。
扔遠點,別污了我這睡懶覺的好地方。
「嘔~」
圈在尾巴上的人發出嗚咽的響動,藍琉嚇得尾巴一顫猛地將人扔進灌木叢里。
被扔進灌木的人從爬了起來,走一步咳兩聲, 儘是扶在地上乾嘔一些海水。
似乎也是個沒吃飽的,瞧那瘦小細弱的身形,皮下肯定竟是些排骨,又難啃,又刺喉嚨,就算是活的也不好吃。
簡直煩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