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易在家休養了多日,臉上的疤痕終於消散,又聽程芙恨恨地說到周子檀和許慕苒要結婚了,擾亂了她的好計劃,第一時間想到林青韻,趕緊給她打電話,沒想到是關機狀態。
他徑直跑到林青韻的家門口大聲敲門,敲了很久,林青韻才開門。
程易一見她,驚住了,昔日明媚可人的少女此時看起來像是大病一場,形銷骨立似是風吹就倒。他趕緊扶住林青韻:「青韻,你這是怎麼了?」
林青韻搖頭,想起上次周子檀說過不要讓他進她家裡,便說道:「程先生,你走吧,不要進我家裡,子檀會不高興的。」
程易聽到周子檀的名字冷笑一聲:「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在顧慮他,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她回答,「不過那是他的事情,我們已經結束了。」
「那麼我們...」
「對不起,程先生,我沒有那個意思,你請回吧。」
程易抵住門框,不讓她進屋,自己也不進去,喃喃道:「你就是為了他才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何苦呢?」
林青韻正想說話,聞到他身上的煙味,捂住嘴巴奔向衛生間嘔吐,程易跟了進來,看到沙發上有張化驗報告,拿起來一看,心裡又嫉妒又難過,表面上卻只是說道:「你是懷孕了嗎?」
林青韻漱了口,見他發現了,也不否認。
程易見她沉默,便問道:「你打算怎麼辦?」
她低低地說:「我還在想。」
於是兩人一齊沉默。
程易回家後不久就給林青韻打來電話約她見面。
林青韻拒絕和他見面:「我和你沒有什麼好聊的了。」
程易:「如果我說,我有個不錯的辦法幫你解決眼前的困境,你想聽嗎?」
清吧里。
程易給林青韻要了一杯甘蔗汁,林青韻謝過,這杯飲料可以含有大量的糖分,可以有效緩解嘔吐引起的電解質紊亂,緩解腸胃不適,有效止吐。
程易看著她:「青韻,你真的想生下這個孩子嗎?」
林青韻迴避他的目光,手握杯壁:「我不想回答你這個問題,有什麼事你直說吧。」
「如果你想生下這個孩子,我可以幫你,如果你不想,我也可以幫你。」
林青韻抬起頭。
程易仔細觀察她的表情,見她終於開始好奇,心裡有了數。
「如果你想生下來,打算在哪裡生呢?南城,還是你的老家?顯然都不是理想的地方,卞誠婕不會讓這個孩子出生,許家也不會,你現在在南城其實很危險,回老家也不是上上之策,我猜想你應該沒有告訴令尊令堂你懷孕的事情吧。我有地方可以幫你安穩度過接下來的幾個月,直到分娩。如果你不想生,我認識頂級的婦產科醫生,可以給你安排手術。」
「不必了,我哥哥就是醫生。」
「哦?可是你現在很糾結,說明你其實不想做手術,我說得對嗎?」
他緊緊地盯著林青韻,似乎要把她看透。
林青韻怒了:「這些和程先生沒有關係吧,不勞您費心。」
程易的語氣緩和下來:「青韻,我是真的喜歡你,即使你現在懷著別人的孩子,我這個人,對貞潔觀念沒那麼在意,我就是喜歡你這個人,和我認識的那些名媛淑女太不一樣了,你才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她們,都是假的,戴著面具,我不喜歡戴面具的假人。」
林青韻喝了一口甘蔗汁,抑制住喉嚨間的不適。
程易繼續說道:「說起來我和周子檀都是一樣的人,生在我們這種家庭,除了對金錢的支配權,其他的一切都要聽從家裡的安排。但是他給我打了一個樣,像是層雲密布的縫隙中射進來的一縷陽光,原來有人還可以這樣活。只不過他需要繼承家業,而我不必,我姐姐已經是家族指定的繼承人了,我無心經營公司,當一個閒人也挺好的,所以我比周子檀有更多的自由。你知道嗎?即使沒有他失憶這件事,作為集團掌權人,他的婚姻也是由卞誠婕安排,不是許慕苒,也會有別人,不會是你。」
林青韻驚訝道:「你怎麼知道他失憶的?」
程易笑笑:「互為競爭對手,在對方公司有幾個內線很奇怪嗎?」
林青韻瞭然。
程易繼續說道:「青韻,周子檀給不了你的,我可以給你。我對你的心意,不會比他少。如果你要生下這個孩子,我可以帶你到M國,我在那裡有些人脈和資源可以幫你安心養胎,但是,前提是,你不要拒絕我陪在你的身邊。如果你不願意,我不會動你分毫。我會等到你心甘情願那一天。」
林青韻垂眸,摸了摸尚還平坦的小腹,很久才說道:「我想一想。」
程易頷首,飯後把她送回了家。
林清風在幾天後再次來看她,見她氣色還是憔悴,人比黃花瘦,吃完飯後直截了當地說:「青韻,我這就幫你安排我們院婦產科最好的醫生,三天後你來做手術,再休養一個月,這事就當過去了,咱們吃一次虧不要緊,只要記得教訓以後不再趟這趟渾水就好了,嗯?」
林青韻的眼中毫無光彩。
林清風以為她答應了,便打個電話安排好了三日後的手術。
林青韻在自己的家裡又躺了三天,林清風開車來接她。
車窗外依然行人如織,人人都在笑著,可她覺得冰冷,天空烏雲密布,仿佛下一秒就會落下傾盆大雨。
林清風幫她打點好一切,挑的時間也是晚上,此時沒有多少人來探望,周子檀已出院,正好做得神不知鬼不覺。
林青韻由著護士推著自己進了手術室,做手術的醫生還在穿手術服,她平躺著望著天花板上的燈,白得耀眼,沒有一絲溫度,眼角划過一滴清淚。
林清風坐在手術室外等著,不到十分鐘,門開了,林青韻扶著門走出來,他趕緊迎上去扶著她,身後,婦產科醫生從裡面走出來,林清風和她也算熟稔,便多問了一句:「怎麼樣,還順利吧?」
婦產科醫生橫了他一眼:「問你妹妹吧。」說完越過他倆徑直走了。
林清風意識到不妙,立馬看向妹妹。
卻見林青韻臉色蒼白,淚痕未乾,泛著水光的雙眸和他對上:「哥,我不想放棄它。」
林清風火了:「你有沒有腦子,你把它留著,你以後怎麼辦?人家轉頭結婚了,你帶著一個私生子,這輩子很難結婚,很辛苦的,妹妹。」
林青韻眼神遲鈍地看了他一眼,似乎並沒有想到這麼久遠的事情,只是輕輕地說:「哥,我想回家,我好累。」
林清風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憋著一口氣,恨恨地道:「好,你再想想,我不信你會這麼傻。」
原路返回將林青韻送回家,他氣得飯都沒吃就走了。
林青韻躺在床上又想了兩天,拿起手機刷到周子檀和許慕苒的新聞,心中泛酸,更是吐得停不下來。
程易接到林青韻的電話,馬不停蹄地趕了過來,手上還拎著「梅沁私房菜」的外賣盒。
林青韻:「你說你能幫我?」
程易:「是,現在只有我能幫你。」
林青韻:「你希望什麼回報,恐怕我不能承諾。」
程易:「沒關係,我不強求,只希望可以和你同行這一段路程。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
說這句話時,他心裡抽痛了一下,感覺到無限的悲哀,才意識到,其實他是有很深的執念的。
程家別墅里。
程芙恨鐵不成鋼:「公司我可以擔著,不讓爸媽操心,但是,為了一個女人,你至於跑到M國嗎?馬上爺爺的七十大壽要到了,難道你不回來?」
程易溫潤的眸子沉靜地望著程芙:「姐,從小到大我都聽你的,你叫我做什麼我都願意,這一回,我想任性一回。爸媽這邊,等他們回來,麻煩你再和他們說吧。」
程芙冷厲的眼眸微眯,伸手拍了拍程易的肩膀:「雖然說害人之心不可有,但是在外面,防人之心不可無,那個林小姐,我也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帶她去M國,她還這麼快就答應了,就算周子檀失憶了,變臉也太快了,怪不得卞誠婕選了許慕苒。咱們家在M國的那些房產你大可以支配,需要的錢財我也會按時叫人打給你,萬萬不要給林小姐露了底,她能不能進咱們程家的門,我說了不算,還要看爺爺和爸媽的意思,你明白嗎?」
程易眼眸中閃過一絲堅毅:「姐,不用為我這麼操心,我有分寸的。」
程芙觀他舉止,卻是為了林小姐可以赴湯蹈火的勢頭,知道他是完全沒聽進去,只好放手叮囑早日回來家裡看看。
程易離開後,程芙打了個電話:「胡叔,是我,程芙啊,M國現在天氣怎麼樣?哈哈,我還好,就是程易要過來了,住的地方已經安排好了,你抽空去看看,另外,還有一個人,你要幫著盯緊一點.....」
林青韻上飛機前,給林清風打了個電話:「哥哥,我走了,要去M國,一切都好,請幫我照顧爸媽。」
林清風怒吼:「林青韻,你給我站住,馬上把航班取消,我現在過來,你要是不等我,這輩子都不要認我這個哥哥了!」
林青韻:「哥,你放心,我不是一個人。」
林清風:「不管幾個人,我不放心,你現在馬上給我回來。」
林青韻:「哥,我朋友都安排好了......」林清風已經掛了電話。
她抬眸看著程易:「我哥說讓我們先把航班改簽了。」
程易直視她的眼睛:「你很聽你哥的話嗎?」
林青韻囁嚅著說道:「小時候一直是他管著我......」
程易頷首說道:「既然他在你心中份量這麼重,咱們等等他。」說完把航班改簽了。
林清風來到機場,林青韻介紹他和程易認識。
程易紳士地伸出手來:「林先生,幸會。」
林清風沒有和他握手,狐疑地看看他,又看向林青韻,眼神中帶著詢問。
林青韻紅著臉把他拉到一旁,挑挑揀揀地把情況說了。
林清風:「你是說他要帶你去M國讓你生下娃給他帶,然後你們再回來?」
林青韻:「目前是打算先去把孩子生下來,孩子自然是我帶,我們也不是男女朋友關係。」
「呵,」林清風冷笑一聲,「非親非故,他憑什麼幫你?瞎子都看得出來他對你有企圖。」
林青韻臉上熱起來:「我們真的是清白的......」
林清風冷眸盯著她:「你的手續都是他幫你辦的,過去那邊他也安排好了?」
林青韻點點頭。
林清風嘆了口氣:「真是孽債,這樣,你到那邊之後,我給你打一筆生活費過去,我還有幾個朋友,也是大學同學,在那裡工作,我會叫他們照顧你,到了之後第一時間報平安。」
林青韻鼻子一酸,淚珠從兩頰滾落,帶著哭腔問道:「哥,你怪我嗎?」
林清風說道:「你是我妹妹,我自然不會怪你,要怪也是怪那闖禍的人。」他無意提起周子檀,卻不小心又提起了他,林青韻身體一僵,林清風不忍道:「都過去了,到了之後吃好睡好,心情放輕鬆點。」
「嗯,我知道了,哥。」
銀鷹從南城上空飛過,留下一道白煙,慢慢消散。
許慕苒忙著籌備婚禮,忙得可謂天昏地暗,婚紗要國際大牌的限量款,鞋子直接從歐洲空運過來,挑選的禮服選了十幾套,每套都要選合適的珠寶搭配,伴娘團是她之前的小姐妹,伴郎和伴娘服也是她自己親自設計,伴手禮也不能太寒酸,畢竟參加婚禮的都是本城有頭有臉的人家。
至於舉辦婚禮的地點,她倒是想去歐洲古董莊園舉行,可是卞誠婕堅持要在南城麗鑫酒店舉行,一來這是自家產業,二來屆時名流薈萃一堂,方便招待。許慕苒不敢違逆卞誠婕,便順著她的心意辦。
周子檀被她拉著去試新郎服,車開到半路接到一個電話,來電顯示的名字是「楚天嘯」。
他按下接聽鍵:「餵。」
「餵什麼喂,阿檀,我是楚天嘯,你還記得我嗎?」
周子檀一臉茫然:「楚天嘯?對不起,不記得了,您找我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