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一亮。
六叔要去鎮撫司,自然得和原單位的司獄打個招呼。
張武也準備請假。
他徹夜未眠,讓自己雙腿無力,眼眶也頂著兩個黑眼圈,在馬六驚愕的眼神中,兩人一起離開春風樓。
路上六叔面色怪異地問道:
「昨夜你不是真上了吧?」
窯姐叫了整夜,聲音巨響,為賞銀幾乎拼了老命,嗓子喊破都還在喊,惹得客人們嘖嘖稱奇,六叔自然也聽見了。
「當然沒上。」
張武苦笑說道:
「但那聲音確實折磨人。」
六叔失笑道:
「其實上了也無妨,多見識點女人有好處,免得牢里哪天來個如花似玉的女犯,你經驗不足上了套。」
「……那是不可能的。」
張武小聲嘀咕道。
當獄卒這兩年,他很少見女囚犯。
按照大坤律法規定,女犯只有重罪才收監,並且要在牢中單獨關押。
輕罪不收監,由家人、親屬或者鄉里長輩看管。
牢中女犯也儘是些江湖女俠,五大三粗,長得一個比一個磕磣,根本下不去嘴那種。
……
<tt_keyword_ad data-title="遊戲" data-tag=」精品推薦」 data-type=」1」 data-value=」1913」></tt_keyword_ad>
找到司獄,被調笑了幾句,識趣的放棄兩個月例錢,成功請假。
看著這廝對馬六一個勁拍馬屁,張武心裡直搖頭。
「武哥兒,你這是……?」
程狗等獄卒來班房點卯,一見他發虛的樣子,頓時都樂了出來。
「武哥兒,昨晚我也在春風樓過夜,有個窯姐叫得賊歡,不會是你吧?」
「年輕人兇猛如斯啊!」
「昨夜來了幾次?」
「……」
被眾人圍著調侃,張武大囧,正想逃之夭夭,便見有個遲來的獄卒驚慌說道:
「武哥兒,你家出事了!」
張武一怔,明知故問道:
「我昨晚沒回家,能出什麼事?」
「你家死人了,院子裡血腥氣沖天,街上的人都能聞到。」
「什麼?」
張武故作慌張,與扭頭看過來的馬六對視一眼,朝諸位同僚說聲抱歉,趕緊跑路回家。
離開天牢大門,迎面撞上姍姍來遲的唐展。
「武哥兒,你這樣怎麼了,出什麼事了?」
「展叔?」
張武愣了一下,自己在牢里沒什麼朋友,唐展算一個,對自己非常照顧。
「展叔,你當獄醫的六年之期應該快到了吧?」
「下個月便到了。」
「有什麼打算嗎?」
「家裡安排好了,去太醫署當個九品管勾,也算入了仕。」
「挺好的。」
張武點頭,話鋒一轉說道:
「柳提牢走了,六叔今天也將去鎮撫司,我也請了兩個月的假,要不展叔你別等了,讓家裡使點力氣,早點去太醫署。」
「嗯?」
唐展立馬領會這話的不同尋常,連忙湊上來低聲問道:
「牢里出事了嗎?」
「能死國子監丞,便能死其他人。」
張武語重心長地提醒完,抱拳說道:
「展叔,保重!」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唐展站在原地一揣摩,立時心頭大駭。
死了一個國子監丞還好說,若是再死掉三四品的官員,皆是劉青一系的人馬,迫害至此,滿朝上下必定譁然。
你作為牢里的醫生,救治不利,牽連下來是要砍頭的!
一念至此,唐展連班都不上了,轉身直往家裡跑。
……
長巷裡。
鄰里街坊人滿為患,把巷子圍得水泄不通,各種猜測議論。
昨夜的驚天慘叫,本就已驚了眾人,今日一早便有人報了官。
順天府的差役到場,已把張武家封鎖,每一個到場的捕快都很無語。
這他娘哪像個正常人家的院子?
完全就是個陷阱窩,比江湖賊寇還小心謹慎。
更離奇得是,死者是王二蛋。
這傢伙近些年來偷雞摸狗,輕功了得,沒少和捕快們打交道,眾人都知道他的名聲。
翻牆掉陷阱里把自己摔死,當真是賊遇上鬼,把自己作死了。
按照正常辦案流程,不管家裡有沒有人,發現命案,肯定要第一時間勘探現場。
不過張家在順天府系統里很有名,刑獄二傑不是白叫的,都是自家人,捕卒們也只是圍而不動,等張武回來再說。
「叔叔嬸嬸們,讓讓,讓讓……」
不多時,眾人讓開一條通道,張武身穿獄服出現在捕快們面前。
「你是小武?」
趙姓捕頭驚疑道:
「兩年不見,你這變化真不小,走街上叔都不敢認你了。」
「趙叔!」
「劉哥……」
張武客氣地朝捕快們打招呼,大多是熟人。
捕快雖不如天牢獄卒的鐵飯碗,但也是屬於子承父業的行當,少有變動。
「小武,你看這事怎麼整才好?」
來到院子裡,隔開了街坊鄰里的視線,趙康低聲詢問道。
張武瞅了坑裡的屍體一眼,血水把土都染成了黑紅色,腥臭沖天。
「趙叔,這可真是飛來橫禍。」
張武苦著臉解釋道:
「你也知道,牢里油水不少,但也容易得罪人,最近有個悍匪說要報復我,我有點個怕,跟六叔一說,便讓我挖了這些陷阱,誰知道有人會翻牆進來……」
「你六叔的主意?」
提起馬六,趙康肅然起敬。
六叔去鎮撫司的消息,不只是獄卒們知道,順天府也都傳開了。
以後那可是皇權特許的大人物,需要眾人仰望。
「既然是王二蛋自己翻牆進來的,那便怨不得你。」
趙康拍了拍張武的肩膀以示安慰,開始招呼捕快們收拾現場。
張武也識趣,取出十兩銀子塞到對方手裡說道:
「趙叔,這點錢讓兄弟們買酒喝,總不能為我白跑一趟,還得搬屍體,晦氣。」
「成,小武你有心了。」
趙康大笑著笑納,絲毫沒有推脫。
正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獄卒吃犯人,捕快吃百姓,常事。
尤其死了人,就算你是無辜的,若不塞銀子,捕快們是不會輕易走的。
「頭兒,你快來。」
突然有個抬屍的捕快倒吸一口涼氣。
人死了,收走他身上的錢財,也是捕快們的常規操作。
這一搜不要緊,二萬兩銀票!
驚駭得何止是捕快,趙康也突然心裡發毛起來。
王二蛋是什麼貨色,眾人心知肚明,兜里掏不出二兩銀子。
突然懷揣二萬兩巨款,不是盜了王公貴族的家,就是要做掉腦袋的買賣。
懷揣巨款,夜裡翻牆而入,來找張武這個獄卒,他想幹什麼?
稍微一聯想,趙康毛骨悚然。
「小武,這事干係太大,牽涉到二萬兩銀子的來歷,只怕得寫個案卷。」
寫案卷,便相當於立案,從普通的民事糾紛,變成命案來處理。
張武面色如常道:
「該怎麼辦,就怎麼辦,一切按照正常流程走即可。」
「成。」
趙康鬆了口氣,有馬六當靠山,張武可不是好欺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