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謝婉才遭遇一夜的大雨滂沱。
出了京,她一路向南邊追人,她堅信柏獻那樣的人物,一入城就能引起人們的注意。
她路上帶了足夠的銀子,又將銅板隨身多處藏好,她覺得這樣足夠安全。
又是男子裝扮,還特意在腰間垮了一把刀,這樣讓她看起來像一個俠士。
心裡安全保障做足,她每經一處都會向人打聽,可有見到一位神仙般的男子經過?
一連追了三日,到了邱縣,這才從酒店的小二口裡打聽到柏獻的蹤跡。
她長長鬆了一口氣,只要方向沒錯,一直向前追,一定能找到人。
聽說柏獻才離開兩個時辰不到,她也不打算住店了,叫起車夫便想繼續趕路。
車夫卻將她的荒誕行為給拒絕了。
無它,趕了一天一夜的車,人困馬乏,再追就是不要命了。
謝婉說盡了好話,那車夫也不答應。
她想再雇一輛馬車,可是天陰沉的厲害,下了雨官道泥濘,夜路會比平日難走十倍,路上也不太平,誰也不想沒命賺銀子。
謝婉不死心,看著半陰的天,讓小二幫忙花價買了一匹馬。
她就不信,在下一個城池追不了柏公子。
她知道自己一個人趕路有多危險,越早與柏獻相遇,越多一份安全。她只想任性這一回。
可能是她的任性老天都看不下,追出城十幾里天公不作美,大雨滂沱。
謝婉沒有出門的經驗,也沒有備蓑衣,大雨兜頭淋下,直澆她一個措手不及。
只片刻,全身的衣衫一瞬間便濕透了,隨之而來是冷。
謝婉沒受過這種苦,孤獨、彷徨、無助、痛苦,讓她有片刻的後悔。
在府里,每當下雨天,蔻丹都會給她煮甜湯,她會手捧著甜湯坐到窗前,聽雨打芭蕉的聲音。
胭脂會給把香粉換成鵝梨帳中,那絲絲的甜混和著泥土的清新,滿室都是安逸的香。
不,她不要想家中的一切。
那樣安逸的日子也不會過幾天,母親要她嫁人。
連對方是人是鬼都查不清楚,就要與人下庚帖。
她再也不要經歷一次那樣的擔心,她不要隨隨便便就嫁人。
想到自己堅持的信念,她繼續打馬,她不能退縮。
雨打在臉上,眼睛都睜不開,沒多久她感覺越來越冷,除了心還在跳動,四肢都已經冷得僵硬。
她想找一處避雨,可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她除了繼續前行,已經沒了退路。
眼淚不爭氣地往外流,她哭自己的無用,要是表姐肯定不會將自己陷入這種境地吧?
她不知自己咬牙堅持了多久,遠遠的,她好像看到了一絲光亮,人便栽在馬上失去了意識。
馬兒也累,沒了打馬的人,肆意向前走,也不知將她人帶到了何處,謝婉身子一歪,丟到一個破舊的瓦舍前,那馬自己躲了進去避雨。
破廟當中已經窩了三人。
那三人皆多日沒有吃東西了,看到有馬進來,便對著那馬兒動了心思。
三人一老一小一病,有心想將馬宰了,還沒等撲上去將馬制服住,馬兒一聲嘶鳴,前腿一抬,將老的踹翻在地。
那人當下發出哎呦一聲。
謝婉只是暫時暈了過去,被馬兒摔了一下,她疼的半晌沒坐起來。
現在看到他們打自己馬的主意,喊了一聲。
「別動它。」
三人驚恐地發現,破廟前還有一位姑娘。
謝婉喊完那句話就後悔了,她做了男子裝扮,一路上都掩飾的很好,剛剛情急,用了原本的嗓音,還沒露面身份就暴露了。
既然暴露了,她也不隱藏,剛剛借著破廟中那一堆余火看清了裡面的人。
老的五十歲,被馬踢翻後已經起不來。
壯年的腿受了傷,一直歪靠在牆上。
剩下一個小的十來,對她的威脅不大。
她進來,看到瘦小的男孩撲在老頭身上,不停地哭喊著。
「爺爺,爺爺你沒事吧。」
謝婉害怕,可她不會救病治人。
她從包裹里拿出一個油紙包,「你們應該是餓了才想打我馬的主意吧?這裡是吃的,我在這裡借宿一晚,天亮我會幫你們找大夫。」
她說著,看著三人的反應,隨即摸了摸腰間垮著的刀,還在!
她安心不少。
那老人原本被馬兒踢了一腳,隱隱有咳血的跡象,可是看到了包子,他拼了命喊著。
「娃子,快給我拿一個。」
小男孩忙將一個肉包子遞給他,老人大口咬著,可是一個包子沒吃完,他噴出一口血。
那血染紅了手中的吃食,噴了一地。
老人身子向一旁栽倒,眼裡落下淚。
他嘴裡合著血,艱難地吐出一句話。
「我,我只想做一個飽死鬼,終是沒那命。」
老人說完,撒手人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