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離經叛道者:蘇閒!
蘇閒當然不是在吹牛。🐊💣 69𝕤𝕙υא.ςOᗰ 👤♖
現在的他,已經來到了內官監。
「小公子,看看這是否合您的意?」
此時此刻,蘇閒的面前,正有兩口剛剛打造出來的銅鍋。
其實說是銅鍋也不盡然,沒有鍋把,如果合在一起去看,倒像是一口球。
可蘇閒看著,卻皺起眉頭。
太薄了!
蘇閒忽然道:「你放地上,我看看。」
「這……」
為首的內侍不明白對方到底要做什麼,不過話說回來,對方這幾日的到來,可真是讓他們內官監,受了皇爺不少的看重。
起碼前段日子那些紙鈔,他們可是領了不少賞。
「你們兩個,放地上吧。」
「是!」
等到這兩口「銅鍋」扣放在地上後,蘇閒見狀,立刻選擇其中一個,跳了上去。
「當」的一聲!
圍看的太監們嚇了一跳,正不明所以的時候。
蘇閒看著下方,已經被自己一腳踩了個坑的銅鍋,頓時皺眉。
「不行!不僅僅是硬度不行,而且太薄。」
蘇閒直接搖頭。
「這……小公子,您不是要銅鍋嗎?」
蘇閒回道:「我是說像銅鍋那樣的東西,最好兩個還能像球一樣合在一起,中間用打理好的牛皮墊上。」
前段時間,隨著西平候沐英的回來,宮中可是弄了不少牛。這些牛都沒辦法耕地,最後也不知道怎麼處理了。反正蘇閒問他們牛皮的時候,他們也的確說有。
蘇閒現在要做的,是需要引起這大本堂一應學子的興趣。
種子要在現在種下,等到未來開花結果。
「那現在……」
「銅不行,再厚一點,實在不行就跟青銅、或者黃銅一樣,質地要硬,不能使點力就塌陷下來了。」
蘇閒繼續道:「另外,做完之後,讓它們合起來,然後再往裡面灌滿水,看看漏不漏。」
「如果漏的話,想辦法弄的不漏。如果不漏,就再想個辦法,把水從這個我讓你們留的孔,將其抽出來……」
蘇閒一邊給內官監的太監們說著。
另一邊,則是在思考一些其他的事情,這個時代沒有真空泵,所以抽水這一個過程應該很難。
不過有純機械的辦法,就是費力一些,但只要能將水抽出來就行。
反正問題交給他們,蘇閒再度留下了一些如同上次的銅管問題,比如抽水的時候,想辦法弄一個剛抽完水,就能將木塞直接堵住那個孔的辦法。
做完這些,蘇閒才離開。
而沒一會兒,這內官監就又有人來詢問……
內官監的太監們趕緊回答,等到人再度離開後。
為首的太監才看向身後,「看什麼看?這是皇爺都關注咱們這裡了,都好好干!」
「是!」
……
「今天又把銅鍋給踩了?還要弄再硬一點兒的?」
朱元璋聽著匯報,之前他心血來潮。
蘇閒好幾天沒動靜,他還以為這格物,是其拿出來誆騙自己的。
但是,現在知道他要做什麼,朱元璋的疑惑卻更多。
「做來做去,不還是奇技淫巧?」
「沉迷這些玩意,難不成還真能把那些國朝大儒,乃至天下學子給說服了?這小子是自己在做夢不成?」
朱元璋只是思量片刻,就越發不明白蘇閒到底要做什麼。
「父皇,國朝選仕,或許那孩子還真沒明白其中的重要性,咱們就當看個樂子,反正讓他們閒著沒事,能在這宮裡玩玩也好。」
朱標卻是不同的看法。
科舉選仕,從隋唐到兩宋,已經是中樞到地方,朝堂到貧寒百姓群體之中,最為高效便捷的手段。
從聖賢的道理,家國大義、忠勇仁孝……這些最基本的為人要求做起,然後再上升到經世濟用,如此才能造福一方百姓。
在這裡面,不論是皇室,還是百官,亦或者天下百姓。
最看重的其實是:法!
而從蘇閒給他們說的角度,卻是:術!
正如父皇所說,過多沉迷於奇技淫巧,並不能造福百姓。最後,反倒是會誤了自己的修學生涯,斷送了自己的未來前途。
想到這裡。
蘇閒此前說的,卻也讓他更為慎重起來。
而此刻,朱元璋顯然是和其一樣的想法,忽然,其沉吟半晌。
旋即才道:
「既然那小子曾名言:要打擂台,要欺欺人家那些君子。也好,放大話算個什麼。」
「佛道都能爭論辯經,各方大儒都曾為不同的派系,爭得頭破血流!」
「一個七歲的小娃娃,還妄想開新學。這小子銳氣十足,但也是時候挫挫他的銳氣。也讓他知道,用新學做國朝選仕之法,不是耍嘴皮子,是真的要和人家爭論的。」
朱元璋只是沉吟了片刻,就直接擺手道:「之前就說過,讓他先過宋濂、方孝孺他們這些先生這一關。」
「這一關都過不去,說的天花亂墜又有什麼用?」
「讓他們爭一爭吧!」
朱標聞言,也是點頭。
對於蘇閒,可以毫不猶豫的說,經過這幾次的事件,他們的確很看重。
但這小子的想法,總是讓人感覺有些奇怪,是得好好的磨磨。
……
翌日。
蘇閒來到大本堂的時候。
不知道為什麼,總感覺這個新來的先生,趙景有些奇怪,好幾次的目光都直接看向他。
到後來,方孝孺給他們講課的時候,其與趙先生的目光一模一樣,也是好幾次的看著自己。
從今年一開年,他們這邊的學堂,所教授的知識,就已經深入淺出的進行《列子》、《孟子》、《論語》之類的教育了。
當然。
並非是讓他們理解意思。
而是讓他們讀,然後默默地背誦在心裡。
聽先生們討論,這是宋濂的意思。
對方曾說:先賢經義,在人生的每一個階段,你們都會有不同的感悟,少年意氣,銳意進取。
同樣的話,你們現在讀來,只感覺氣魄宏大,照耀四方。
但到了青年、中年讀時,往日覺得沒意思的,卻慢慢浮現心底,別有一番韻味,反倒是年少時期,倒成了一番回味。
到了不惑之年,就更有不同的人生感悟。
到那時……才知道自己曾經所學之物,猶如邁不過去,跨越不了的高山,一眼望去,只是敬仰。
當然這些東西,只是在蘇閒的腦海里一躍而過。
因為下一刻。
他就看到,大本堂的先生們不知何時,已經同時來到這間學堂之中,一雙雙視線,早已經盯住了他。
這是幹嘛?
蘇閒正一臉迷惑之際。
「蘇閒。」此刻,李希顏正色開口,其在這大本堂,威名遠揚,是秦王都不願意得罪的主。
蘇閒突然被叫,只覺得脊背發寒。
抬頭看去,發現幾位先生的視線越發的緊迫。
而四周常森、常升、徐膺緒等人的視線,卻也是驚異的朝著自己看來。
「先生!」
蘇閒起身,一臉疑惑。
誰知,李希顏大開大合,有什麼問題就直接詢問。
「國朝選仕,重在科舉!」
「此是文脈變遷,先賢經義從世家大族,逐漸推往寒士、乃至每一個平民。」
「此為開啟民智,此後在其中,選拔篤學良才,讓他們傳承文脈,後世子孫,融入血脈,此後自然世世代代不會忘。」
「自漢武帝獨尊儒術之後,西漢覆滅,東漢建立,漢室覆滅,此後魏晉南北,又有隋唐而立,大唐之光,足以照耀四方鄰國……五代十國之後,猶有兩宋而起!」
「兩宋被大遼、大金、蒙元,破碎滅亡……大元之後,猶有我大明!」
一邊說著,李希顏的聲音,已經多了一份鏗鏘,一份鐵血!
他雙眼如炬,死死的盯著蘇閒。
「你可知,我漢室巔峰之後,就算衰弱乃至滅亡,為何會……縱然身死,魂魄不滅?」
「你可知,一次次國破山河之後,為何會再有一個個保家衛國之士,為何會有寧願血淚流干,全族覆滅,依舊要捍衛這一份漢土之舉?」
「你可知,這天下萬載以來,外地有匈奴,匈奴滅了有羯族、羯族滅了有鮮卑、鮮卑滅了有突厥,突厥滅了有契丹、女真、蒙元……」
「這些外地何曾強大?但卻也一次次的覆滅,而今,為何只有我漢室永存?」
說到最後一句,其聲音仿若是字字如雷音。
震顫的這整個學堂殿宇,似乎都在嗡嗡作響,四周一些先賢的雕刻,仿佛也隨之從其中活了過來。
伴隨著其的喝問,發出一聲聲洪鐘大呂,朝著蘇閒迎面而來。
唰!
幾乎是瞬間,蘇閒就面對不了這種氣魄,臉色變得一片煞白。
而他心裡在狂呼:這分明就是直接朝著自己來的。
而此刻。
這一幕顯然也將四周的皇子、勛貴子嗣,嚇得臉色慘白。
因為在他們的記憶里,這大本堂就是來玩的,從來沒有過一次,哪怕是一次,讓這位教授大哥那些人的先生,跑到他們這個「小班」來冷聲喝問。
而與此同時。
另一邊,徐輝祖、李景隆、常茂、四皇子燕王、五皇子、六皇子……
一眼望去,那邊的學子顯然已經被驚動,朝著這邊看了過來。
看得出來。
大家直到此刻,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只是一個個目光驚異,盯著蘇閒的方向,有自顧自的朝著旁邊看去,似乎想要從其中找到一些線索。
然而,根本沒有人知道。
而就在眾人沉吟之際,李希顏的聲音,已經是再度大喝而起。
「蘇閒!回答我!」
……
「看來,來的尚還算及時!」
大本堂通往內宮的方向,朱元璋帶著馬皇后,朱標則緊隨其後。
「看看……我就說今天有好戲看吧?」
此刻朱元璋停下腳步,看向身後。
原本,他們今天是在東宮,請了新的御醫為太子妃把脈。
御醫也已經說了,太子妃的脈象也已經平穩,接下來就是把這個月子坐下去。
而御醫離開後,他們幾人在東宮所幸也無事,於是朱標突然想起什麼,跟自己的父皇目光一對視。
兩人幾乎同時想到了來這大本堂。
「這幾日國朝一片平靜,召集的各方臣子,估計在開春才能回來。」朱元璋隨口說著,自己的北伐大計,出身未捷身先死,閒著也是閒著,於是剛來此地準備看看……
蘇閒是怎麼「欺欺這些君子」,誰知道剛來就遇上了。
馬皇后擔憂道:「但這事情,似乎比咱們想的還要嚴重,這些先生們的聲音,怎麼會如此之大?這是李先生在喝問吧?」
聞言。
朱標也皺起眉頭。
的確,他們雖然能預料到,蘇閒那日說的話,在這些仕林之中響徹而起時,會引起多大的反應。
但也沒想到,反應會這麼劇烈。
「去看看……」
說著,一行三人來到門口,幾位皇子見此連忙大驚失色,但朱元璋擺出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後。
他們也沒有說話。
而此刻,幾位大儒卻是根本沒發現,只是一直看著蘇閒,目光鎖定,甚至不曾有一刻移開。
在他們眼裡……
蘇閒,好幾次改變了皇爺的決定,是未來他們無論如何都要培養,要成為文脈的繼承者,要在大明這個萬象更新的新的國度里,要讓儒學重新走上巔峰!
可是……
他們萬萬沒想到。
被寄託了如此厚任,且他們小心翼翼要呵護的璞玉,結果尚未開始雕琢,就已經走歪了路。
這又是何等的痛心!
「蘇閒!」李希顏再度大喝一聲,「伱所言百工技藝是何物?」
「你所言《禮記·大學》: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後知至!又是何物?」
「先生們讓你們沒事就讀讀四書五經,是要你們修身養性、開智積德。」
「不是讓你念著《禮記》……在念歪經!」
「砰」的一聲!
李希顏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其聲音浩大又沉悶,幾乎擊在了眾人的心裡。
「你知不知道,你這是沉浸在奇技淫巧……」
「已經是離經叛道!」
最後的四字「離經叛道」落下,整個局面,更是越發的肅穆莊嚴。
而此刻,蘇閒雖然知道,計劃不如變化,但這變化實在太大。
不過,既然已經到了這個時候……
他抬起頭,直視李希顏。
「先生!」
「不要叫我先生,我沒教過你,但教你的是我的先生!」
李希顏痛心道:「汝雖年幼,但早已明智,足以稱得上美才,良才、璞玉!」
「我就有理來問問你……你進入這大本堂,也足足快一年了。」
「先生從你六歲就教你,足以算得上是啟蒙吧?難不成這數百日的光陰,還沒把一個學子教導在正道上?」
「還讓你忘了這文脈傳承的根本,忘了什麼是天下正道?」
氣氛越發沉肅。
蘇閒則再度開口:「先生所說的,我都知道。」
「知道?」李希顏聲音越發懇切。
「知道為何離經叛道?」
蘇閒也立刻回道,「這不是離經叛道!」
「那是什麼?」
「繼往開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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