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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被擄走的女人

2024-08-16 12:33:54 作者: 走狼
  深秋的黃昏,孤塞的大風把黃沙颳得亂飛,使人不敢睜開眼睛。烏鴉飛進懸崖上的石縫,老鼠鑽進地洞,一種不祥的預感籠罩著望雲城堡,好像惡魔快要降臨。

  果然,望雲城堡前面長城防線上的哨所燃起了滾滾狼煙。雄偉的長城最終還是沒有擋住兇惡的擄寇的騎兵。他們像北方的狼群,長著帶血的眼睛。他們攻破了長城的那座隘口——黑風口,殺死了守衛的士兵向望雲城堡撲了過來。

  不一會兒,他們就到達了城堡門下,揮舞著泛著寒光的彎刀,說著嘰里呱啦聽不懂的話語,叫聲像魔鬼。

  男人們都出去抵抗了,女人和孩子躲在屋角里哭泣。

  他們先攻破了常勝門,接著又攻破了常寧門;他們燒掉了城樓,殺死了城樓上的士兵。

  他們攻進城了,殺瘋了。

  一陣陣哀嚎聲,一股股燒焦的味道,城堡里昏天暗地,血流成河。猛烈的寒風吹著兵器上的顆顆血粒亂飛。

  敵眾我寡,這是一場沒有懸念的戰鬥。城堡快要變成地獄,守城士兵幾乎全部被殺盡。

  這時風停了,一切頓時安靜了下來,可怕的靜止,擄寇踏著屍體在尋找著什麼。

  他們在一節殘垣的角落發現了一個年輕的女人,她的身體顫抖著,發白的臉上掛著淚痕和土。

  擄寇們相互看了一眼,狂歡著大聲叫喊著。但是她讓擄寇們失望了,她毅然挺起胸膛猛地沖向了擄寇鋒利的刀尖。

  一聲哀鳴,一陣血流。

  擄寇憤怒了, 他們好像遭受了奇恥大辱。他們瘋狂地闖進了糧店、布莊、羊圈、錢莊……

  天快亮了,有些地方的火還沒有熄滅,有些地方還冒著濃煙。他們把搶奪的糧食、布匹、錢幣和羊統統都裝在來接應的大車上。

  最後的一輛車裝著用繩子捆著的兩個女人。

  其中一個女人大約二十三四歲的模樣驚嚇的已經昏迷了過去,另外一個女人看這樣子比那個女人小几歲,顫抖著身子,驚恐地睜著大眼,喘著粗氣。

  那個小一點兒的女人是小栓子媽媽。她是一個溫柔賢惠的女人,她愛著她的男人和還不到四歲的小栓子。

  那晚她做好了小栓子他爹愛吃的莜麵窩窩,蘑菇湯。正好小栓子爹放羊回來了,小栓子喊著爸爸高興地朝他跑去,撲在他的懷裡撒嬌。

  當小栓子他爹清點羊群的時候發現少了一隻,是那經常落單的那隻山羊,又不知在哪個山坳貪玩呢。

  小栓子爹決定先返回去找羊,再吃飯。小栓子鬧著也要去,他只好帶著孩子出城找羊了。剛走出了南城門一小會兒,就聽見城堡里發出了緊急撤離的警報。

  小栓子媽媽驚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如果她自己撤了,小栓子爹和小栓子回來找不見她怎麼辦,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她還沒有想好,唉,她的猶豫最終耽誤了她最佳撤離的時機。

  擄寇闖進了她的家門,她驚嚇的躲在裡屋的一角。擄寇看見了她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姣好的容貌,婀娜的身姿,興奮的大笑了起來。在掙扎中,她的蝴蝶發卡掉落在了裡屋地上。她被擄寇用繩子緊緊綁著帶出了家門。

  下午時分,當官府的援兵趕到望雲城堡的時候,擄寇早已從長城那個隘口走遠了。

  裝著她的鐵車,向北方行進,咯噔咯噔地走在漫長的路上,後面是擄寇騎在馬背上陣陣的皮鞭聲。

  當走到離黑風口不遠的地方,她看到了那塊熟悉的黑色的像神一樣的獨石,在風沙中帶著惆悵,好像在憐憫她悲慘的命運,在用目光送她最後一程。

  那是最後一眼看到家鄉最熟悉的景物。

  人在絕境之中總會保留一絲希望,一絲幻想。當時她還在盼望著官府能用糧食或牲畜把她贖回來。可等啊等,還是沒有等到被官府贖回的消息。

  這時她徹底絕望了,只得接受被擄寇操縱的命運。她看了看身邊那個女人,她還在昏迷中。

  小栓子媽媽在很久以前她是從內地權貴之家遷移邊塞的奴婢,以前在主人家學過一點詩書,當她來到了荒蕪的孤塞之後,她感覺到自己像隘口上那塊神奇的石頭一樣孤獨,沒有一個知心朋友可以交流,所以,她經常會去看那塊石頭,把它當做自己的朋友。那獨石頭上面刻著「天外飛石」,她認為這是一塊靈石,每當感覺到惆悵的時候,她就會去那塊石頭跟前和它說說話,然後她覺得心情會好很多。

  後來經人結紹,她給當地的一個土著人就是小栓子他爹做了老婆,那年她只有十五歲。小栓子他爹一直在堅守著自己的家鄉,是為數不多的沒有從邊塞內逃的土著人,比她大幾歲,是個憨厚老實的男人。夏天的時候,每次放羊在山坡上,小栓子爹就會給她采幾朵山丹花回來,她會給男人做好飯菜等著他放羊回來。他們生了一個活潑可愛的兒子就是小栓子,靠著官府分給的幾畝田地和種子,他們勤奮勞動又飼養了一群羊,生活還算過得去。他們暫時在享受著生活的甜蜜,擺在他們安穩的生活最大敵人就是每年都要防範著擄人的燒殺掠奪。


  一路的走啊走啊,天色越來越黑,月亮上來了,很大很圓。荒原上的狼群再遠遠地嚎叫,但她卻盼望狼群能夠襲來,把擄寇全部吃掉。這樣她就可以逃跑。可是狼群只是在遠處嚎叫著。

  她在大漠深處顛沛流離,白色的草連到了天邊,黃色的狐狸和紅色的狼,在荒原上奔跑,黑夜裡發出瘮人的慘叫,就像擄寇發出的那樣,那讓她聽不懂的,嘰里呱啦的語言,她感到恐懼。

  他們日夜趕的趕路。一天早晨到了一個地方,她認為應該是是擄寇的軍事據點。那個稍大點的女人也醒了過來。擄寇給她們解開身上的繩索,她們可以下車短暫活動一小會兒了。

  連日的顛簸,她的骨頭快要散架了,當她從車上下來,她簡直快邁不開腿了。她只能先扶著車轅來回地活動幾下。

  她忽然感一陣腹痛,她想小解,便用手勢和擄寇比劃著名。擄寇那個頭領似乎明白了,便安排一名擄寇把她帶到了遠處一片草叢中,那名擄寇在旁邊監視著她。

  她在一處草長得較高的能夠把自己身體遮住的草叢旁邊蹲了下來,露出了雪白的臀部。

  她快速地小解完,在準備起身的時候忽然感覺身後有人騎馬疾馳而過,她驚嚇得趕緊起身。這時馬已經跑到了她前面,馬上的人正轉過頭看她。她害怕又害羞地低下了頭。

  馬上的那名擄寇一直在看著她,當她走到鐵車旁邊時,那名擄寇也從馬上下來,走到了擄寇頭領跟前嘰里呱啦地說著什麼,一會又一名擄寇也走了過去,他們爭得面紅耳赤。

  過了一會兒,在這個軍事據點小栓子媽媽被放了下來。

  之前押送她的那幾名擄寇氣憤地繼續朝大漠深處走去。從此她們分開了,那個稍大的女人被迫繼續跟著這撥擄寇在大漠的深處從一個地方輾轉到另一個地方,一個地方比一個地方荒涼。

  她對著大風颳起的白沙哭泣,肝腸寸斷地思念著親人。不知她的丈夫和孩子是否回到家園,還是和她一樣在外流浪。可憐她的兒子還不到五歲就離開了媽媽。

  她扶在寒沙聚成的高崗旁邊痛不欲生。

  冬天的時候冰雪加劇了寒冷,天涯的道路漫長啊,何日是個盡頭。她雖然衣衫不整,蓬頭垢面,但是阻擋不住她泄露的青春,在那個時代,她雖然不是最漂亮的女人,但是她還有一點姿色,於是擄寇對他起了色心。

  一個擄寇頭領霸占了她,把她當成了發洩慾望的工具。後來,擄寇不斷的去邊地侵襲,不斷的掠奪,就會不斷地搶過來新的女人。當掠奪上新的,比她年輕漂亮的女人擄寇頭領就把她丟掉了,把她當做一件物品,賞賜給了他的副頭領。再最後,她被副頭領也當做一件物品丟掉,把她賞賜給了他的士兵。

  由於她一路顛沛流離,且受盡了擄寇的百般凌辱,身體日漸染疾,消瘦無力,最後病死在了大漠深處。

  這個據點叫做邊城,它的規模和望雲城堡差不多。因為她長相秀美被一個年輕的擄寇看上,那個擄寇還沒有結過婚,會說漢話,是邊城的副頭領,遂請示邊城頭領,把她要了過來娶了做了老婆。

  她後來才知道,娶她的擄寇就是那日她下車小解時騎馬從她身後疾馳而過的擄寇。

  她當時一萬個不願意,哭著喊著要回家去。她對那個擄寇說:

  「你放我回家去吧,求求你了,我的家裡有自己的男人和孩子,他們在等著我回去!我不能做你的老婆!求求你了,放我回家去吧!」那個擄寇說:「你即便不做我的老婆你也回不去了,你見過被搶過來的女人有哪個能回去的?」那個擄寇停頓了一會兒又說:「你嫁給了我,你就不會像其他被搶過來的女人那樣受罪了,你應該感到慶幸。」

  聽到這裡,她沉默了。

  從此,她就像換了一個世界一樣。那個擄寇很愛她,對她很好,但從不跟她說前方的事情。儘管她的生活不錯,起碼不用當牛做馬了,但她還在日夜思念他原來的丈夫和孩子。每每想到還不到四歲的兒子那么小就離開了媽媽,就忍不住傷心地悄悄落淚。

  她經常會站在邊城的城牆上望著望雲城堡離得家。夏天到了,金蓮花開了,便勾起了她的思念,以前她經常帶著孩子去野外採金蓮花。孩子的小手在她背上不停使勁地拍著,田野上蕩漾著她們的歡樂。

  就這樣,日子如流水,一晃兩年過去了,她又有了孩子,是那個年輕擄寇的。

  那年擄寇攻進城堡的那天,小栓子他爹和小栓子在城外正在找那隻落單的山羊。忽然隱約聽到了城堡內的喊殺聲,眼見一股股黑煙升起,火光沖天。小栓子他爹立刻明白了,是擄寇殺過來了。他連忙緊緊地把孩子摟在懷裡。孩子一臉茫然,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隨後他們在從城堡逃命出來的人群一個一個地尋找中,但是沒有找見她。

  他開始著急了,他想回城堡找她,可看著孩子又怕孩子有個什麼閃失。城堡內哀嚎一片,即便回去了也是送死。或者她逃出來了,只是沒有找見,他不停地安慰自己,不停地祈禱。

  他又胡思亂想起來,或許她被殺害了又或許她被擄寇擄走了。不管哪一個可能都是他最不願意相信的。

  孩子不停地喊著:

  「媽媽,媽媽。」

  他蹲在角落裡,用手狠狠地拽著頭髮。這一夜他在焦慮,痛不欲生中度過。

  第二天,終於傳來了擄寇走遠的消息。他抱著孩子趕忙往城堡里跑去。

  只見城堡里濃煙仍未散去,一股股難聞的氣味鑽進他的鼻孔。

  他領著孩子從城東找到了城西,又從城南找到了城北。每一個角落,每一節殘垣都找了好幾遍,最終未找到關於她的任何消息。

  夕陽下,北風中,他抱著小栓子呆坐在殘破不堪的城牆上,失望的臉,痛苦地望向北方。孩子似乎明白了什麼,放聲大哭起來,嘴裡不停地喊著:

  「媽媽,媽媽。」

  晚上,他跌跌撞撞地拉著孩子回到了千瘡百孔的家裡。孩子還在不停地喊著:

  「媽媽,媽媽。」

  值錢的東西都被搶走了,只剩下家徒四壁。小栓子爹忽然發現了小栓子媽媽掉落在裡屋地上的蝴蝶發卡,他彎腰把它撿了起來緊緊地握在手裡,痛哭了起來。

  那一夜,無助,恐懼,失望,頹喪壓抑著他的胸膛。

  孩子睡著了,他在極度的痛苦中掙扎了一夜。

  第二天,官府來安撫難民,送了些糧食,種子。鼓勵繼續生產生活。

  他很晚才起來,在屋外望著藍天,太陽,和孩子,他沉默地接受了現實。

  後來,官府加固修繕了城堡,增派了士兵。又從外地遷移了人口,發給了土地,農具和牲畜。城堡又漸漸恢復了從前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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