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流放路途

  一路的愁郁包圍著林溪，過一天和過一個月沒什麼兩樣。

  當他們的馬車穿過上谷郡繼續向北到達槍桿嶺的時候已經是深秋了。槍桿嶺的山峰高聳入雲，山路迴轉曲折的羊腸鳥道隱沒於遠處的蒼煙。車子走的十分緩慢，車輪逐次向山巔行進，路邊的榛莽在眼前就像陌生而好客的土著人向他們招手致意。

  快要到達山巔的時候，險峻陡峭的石磴小路越來越難走了，這時候馬車撞上了路邊的巨石，車轅和車輪都被巨石擠壓斷裂了，他們只好棄車而行。

  到達山巔的時候，快要黃昏了，押差躺在路邊休息，林溪獨自佇立在山巔，遙望嶺南、嶺北，蒼山覆蓋著一層薄霧，就如茫茫的大海。此嶺高峻險阻，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傍晚的時候從槍桿嶺下來，山腳下有一家驛站，他們準備在驛站投宿。他們牽馬走進驛站的院子，門口掛著一塊牌匾上面寫著「鵰鶚驛」三個大字。鵰鶚驛站院子很大，院子裡有一棵枝幹很粗壯的老樺樹，葉子正黃；正面數十間房屋一字排列，左右兩邊是長長的馬廄一直通到門口。

  他們把馬拴好，押差在前台辦理了手續，在食堂吃了塊饃，喝了一碗水後，就去睡覺了。他們睡覺的地方在一間十餘人的大通鋪的房間裡。由於他們來的晚，此前已經有人在炕上睡著了。還有沒睡著的幾個在低聲說著話，看樣子不像是本地人。

  林溪躺在炕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

  只聽見其中一個人說：

  「今天白天，我在來的路上遇見了一個衣衫襤褸的老婆婆。那個老婆婆面色如土，頭髮蓬亂，向我哭訴著不幸的人生遭遇。」

  另一個人說：

  「那個老婆婆怎麼了？」

  那個人繼續說道：

  「老婆婆年輕時是內地官宦人家的丫鬟，因為得罪了主人，被官府發配到了邊塞屯田戍守，不過幸運的是她在望雲城遇見了好人，做了善良人的媳婦，丈夫老實本分也是屯田人，且對她很好，生了一個兒子，前年剛給兒子娶了媳婦。她本來以為一直這樣幸福地生活下去，安享晚年。可是最近幾年擄寇從北邊騎馬過來，他們越過長城，不斷地侵擾，搶走了他們的糧食和羊群，她的丈夫和兒子拿起武器去戍邊大營打仗去了，只剩下她和兒媳婦在家留守。可是前天夜裡擄寇在她們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又來偷襲了。他們用火燒了她們的家園，更可惡的是把他們那剛過門不久的兒媳婦也給搶走了。」

  另一個人說：

  「唉，真是作孽啊！後來呢？」

  那個人說：

  「老婆婆年邁體弱怎麼能夠抵抗擄寇的搶奪？只能在路邊哀嚎著。後來她走著去了戍邊大營，也沒有找到她的丈夫和兒子，和旁人打聽到，據說也已經戰死在了長城邊上。後來老婆婆無助心痛肝腸寸斷，知道家人生還的希望渺茫，只能日夜在路邊日夜哭泣。蓬頭垢面地，每遇見路人就乞求去救救她的兒媳婦。」

  另一個人聽後說：

  「這個地方戰亂頻繁，咱們還是早點走吧。」

  那個人說：「嗯，咱們明天就回南方去。」

  說完倆人就睡著了。

  可是林溪卻怎麼也睡不著，別人都要趕緊離開的地方，自己卻來了。唉，未來如何？只能走一步說一步自求多福了。

  隨後他的腦海里出現了這樣的畫面：

  絕塞上，長城下；隘口南，古道旁。那個孤苦的老婦人在哭泣，她的哭聲就像著漫天的風沙在唱著歌：孤塞黃，荒草涼，黃沙荒草連天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