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天來到縣衙之後,似乎這座縣衙並不歡迎他。
他總覺得縣令和師爺的笑沒有表面那樣單純,笑容裡面似乎還隱藏著一些別的東西,總是那樣詭異,有時候陰森恐怖。
辦公室里同事們的笑臉裡面掩蓋不住的冷眼和那刺耳的略有所指的譏諷。
更有那假意的熱情,使得他處處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他覺得另外的一間辦公室的劉衙役似乎和他們不同,話不多,不喜歡打聽流言蜚語,也不喜歡背後說別人壞話,他覺得是一個可以做朋友的人。
一日,他剛走進縣衙辦公室,就聽見同事們在一邊高談闊論,他聽了幾嘴,都是些讚頌縣令豐功偉績的。
其中一個是在讚揚他搜刮民脂民膏那高明的技巧;另一個聽後又讚揚他和師爺是如何指使證人作偽證,枉法裁判一樁冤假錯案的。
對於這樣違法違反道德,傷天害理的行為,他們卻習以為常,每每當作政績來作為談資。
他坐在辦公桌前,實在是聽不下去了。
他想出去走走。
他從縣衙出來,不知不覺走到了大河邊上。
汛期又到了,看著洶湧奔騰的大河,他思緒萬千。
為了生存,他不得不來到縣衙做差事,可是面對著那陰暗的縣衙,他在裡面很痛苦。
他總覺得有一種怒火需要發泄,像這大河一樣奔騰咆哮。
內心的責任感驅使他需要挺身而出去阻止一種邪惡蔓延,即便力量很微小,但是他不去做,人人都不去做,邪惡就會越來越狂妄,善良的人們就會怯弱。
每年夏季為了預防大河發洪水的侵襲百姓受損,朝廷都會撥款,指令縣衙組織人力物力修築加固大河防洪堤壩。
那日,縣令給附近村子的百姓做動員,他也去了,只見縣令站在百姓中間慷慨激昂地說:
「為了全縣百姓的生命財產安全,為了全縣的美好明天,希望大家踴躍報名參加到修築堤壩工程中的義務勞動中去。」
後來在辦公室,他聽見同事們又在談論著什麼。
他仔細聽了一會兒,大概是:
縣令和師爺為了將朝廷撥款中飽私囊,虛造工程費用按照每人每日一兩白銀的工錢列支在修築堤壩工程帳中;為了降低工程成本,縣令採購的沙石等料不符合要求,此後又買通驗收的官員,草草驗收合格。
他聽後大吃一驚,暗想,這是關乎全縣幾萬人生命安全的大事,縣令為了自己一己私利竟如此喪盡天良。
聽到這個消息後,他整夜地睡不著覺。
尤其是下連陰雨的天氣,他更是擔心大河泛濫成災。那中飽私囊的豆腐渣工程根本阻擋不了泛濫的大河。幾萬人的生命財產將瞬間淹沒。
那幾天,他在日夜地祈禱,祈禱天晴,祈禱大河不要衝毀堤壩。
可是,擔心是不管用的,可怕的洪水還是來了。
大河咆哮著,好像要發泄心中所有的怒火。
那天夜裡,百姓沒有絲毫防備,它吞沒了大河邊上的村莊,捲走了無數的百姓和他們的財產。
第二天,他跟著縣令視察災情,看著被沖毀的村莊,流離失所的百姓,縣令假裝性地滴了幾滴眼淚,鼓勵百姓要恢復生產,重建家園。
這時師爺又在旁邊替縣令歌功頌德,說縣令如何體恤民情,如何與民同難等等。
當時,他就站在縣令身後,聽到後,他覺得和他們站在一起他感到一種恥辱。
他恨不得把他們揣進大河裡替死去的百姓討回公道。
回到縣衙後,他想即便是以後窮的乞討,他絕對不能在這個地方待了。
他覺得這是一個為了利益兒泯滅良知的地獄。
他必須得離開,他的良知使命驅使他在走之前必須把他們的罪惡揭露,只有這樣他才對得起自己的良知。
一日,他偶然聽說皇帝南巡恰巧要路過此地。
他想,這麼好的機會,何不攔截御駕,向皇帝舉報此事?即便沒有成功,他也算殺身成仁了。
為了數萬流離失所的百姓,他覺得此事是值得做的,此生沒有白活一次,哪怕攤上身家性命。
皇帝南巡的路線是嚴格保密的,他怎麼可能得知呢?
一個人是辦不成這個事情的,他的腦海里突然想到。必須有一個人幫忙才行。
這時他想到了劉衙役。劉衙役負責皇帝南巡路過本縣的聯絡工作,他一定知道具體線路的。
那天他把劉衙役叫到了一個沒人的角落,向他打聽皇帝途徑本縣的線路。
劉衙役表面上敷衍他說,還沒有定下來,也沒有多問他為什麼要打聽這些,背地裡卻偷偷向縣令告發了他。
他後來才知道劉衙役也是縣令的人,別看平時低調,不說話,但是心機很大。
縣令早已對雲天有了懷疑,只是還沒有證據,這次遂命令人把他抓了起來,進行拷打訊問。
當訊問的人問他打聽皇帝南巡的路線有什麼意圖時。他知道被人出賣了,計劃流產了,所以就沒有什麼可隱藏的了,實話實說了。
雲天說:
「我就是要攔御駕,告御狀,揭露你們的罪行。」
縣令聽後,勃然大怒,背後出了一身冷汗,沒想到,竟然有人有如此膽量,敢告發他,看來他是不想活了。
遂先打五十大板,打得他奄奄一息,便被拖入大牢等候治罪發落。
這時師爺好像想到了什麼,對縣令悄悄說:
「畢竟雲天在縣衙工作了一段時間,如果死於縣令之手,傳出去對縣令不好。
不如這樣,隨便給他按個罪名,把他發配流放到塞北荒涼之處從軍,以他目前身體情況看,還沒有到達就死在半路了。
同樣是死,可是這樣就和縣令沒關係了,這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怎麼樣?」
縣令聽後,連連點頭同意。
就這樣,雲天被從大牢里放了出來,流放塞北了。
可能他命不該絕,在路上他竟然奇蹟般地活了過來。
是這樣的,負責押送雲天的兩個押差早就痛恨縣令和師爺的行徑了,只是不敢站出來,今日好不容易有人站了出來,雖然失敗了,仍然是他們心中的英雄。
在臨行前,雖然縣令和師爺授意在路上要為難雲天,讓他早點死去,並給了他們一筆錢。
他們表面上也同意了,可是心裡有自己的主意。
他們在路上不但沒有為難雲天,而且還給了他細心的照料,讓慢慢地恢復了元氣。
等快要到戍邊大營的時候他已經好了。
雲天得知這一切後萬分感激問他們:
「你們為了我把差事弄沒了,讓我如何報答呢,你們以後有什麼打算?」
他們說:
「您別客氣,你為了幾萬受洪水災害的老百姓都能站出來揭露他們邪惡的行徑,我們做這一點根本不值一提。
我們以後您就別操心了。
縣衙肯定是不回去了,也好,以後也不用助紂為虐了。
我們都打算好了,將來我們一起找一個地方,做點小本生意養家餬口,雖然幸苦,但是這樣過得踏實。」
雲天說:「我對二位的義舉和人生態度心裡深感敬佩,如果我們國家像你們這樣的人多了起來,正義就會在人間多一些,百姓就會少受苦難。」
他們說:「我們和您比差遠了,您才是我們的榜樣,我們以後也會向您學習的。」
就這樣他們在望雲城堡告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