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之綾打開筷子默默吃起來，心裡有事，她吃得心不在焉，邊吃邊看文件。
薄妄靠著椅背，視線落在她的身上，臉上沒什麼表情。
鹿之綾忽然轉頭看他。
薄妄盯著她簪子上的紅豆，語氣淡淡地道，「簪子不錯。」
「……」
他現在怎麼一會陰陽怪氣一會人話，精分嗎？
鹿之綾點點頭，收下他這份讚美，將面前的行程表推到他面前，「我想把這幾個不太好控制現場的行程取消掉，你覺得呢？」
薄妄坐著椅子往前滑，低眸看行程表上畫紅叉的地方，邊看邊從她的飯盒裡拿起一隻水煮蝦，修剪乾淨的短指甲卸下蝦頭，剝開蝦殼。
鹿之綾看著他的動作怔了怔。
薄妄的聲音落進她的耳朵里。
「可以。」
他也沒有那麼蠻幹。
她的視線落在他那雙好看的手上，他細緻地剝開蝦背，取下裡邊的蝦線。
鹿之綾看著，心口涌過一抹異樣的感覺。
他捏著蝦肉放進她的飯盒裡，在她的注視下，蘸了蘸裡邊的調料汁，然後放進自己嘴裡，慢慢咀嚼。
「……」
「……」
她到底在亂七八糟想什麼。
果然前夫前妻不適合在一起共事。
鹿之綾把手中的筷子轉過來，從筷尾把剩下的幾隻蝦夾到紙巾上推到他面前，「你喜歡吃就多吃幾個。」
「不吃了，味道一般。」
薄妄抽出紙巾擦了擦，起身往外走去。
他腿受了傷，走路很緩慢。
鹿之綾看著他的背影，低頭繼續吃飯。
走出門，薄妄靠向旁邊的牆，沒有離開，他低眸看向自己的手，自嘲地勾了勾唇，笑意苦澀。
怕她看出怕她跑。
連剝個蝦給她都不敢。
薄妄你個沒用的廢物。
在門口站了很久，薄妄轉過身，抬眸往裡望去。
鹿之綾還坐在那裡吃飯，邊吃邊看文件。
良久，他才轉身離開。
……
鹿之綾和薄妄的兩個女秘書住在一棟樓里，一人一個房間。
鹿之綾住在樓上，不知道是換了個地方睡覺不習慣，還是神經太過緊繃，她在床上翻了無數遍還是沒有半點困意。
都快12點了。
明天還一大堆的事。
鹿之綾從床上下來，披個披肩往外走去，走到陽台凝望偌大的度假村。
整個度假村靜悄悄的。
連點風聲都沒有。
下面一塊空地上落進昏黃的燈光。
隔壁小樓里，薄妄端著水杯走到陽台上，一轉頭就越過兩棟樓間的樹木看到鹿之綾。
她站在那裡，一會低頭，一會往後走兩步，一會往前走兩步，時不時還深呼吸，顯然心煩。
有這麼緊張？
薄妄站在陽台上，深深地注視著她，將杯子裡的水一飲而盡。
不一會兒，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跑上樓來。
鹿之綾轉身，就看到薄妄的兩個女秘書興奮地朝她跑來，「鹿小姐，一起去打網球啊。」
「打網球？這個點？」
薄妄的下屬都這麼熱愛運動嗎？
「是李明淮啦，他看我們都緊張兮兮的睡不著，就在群里提議打網球，人運動以後能緩解緊張。」
「他還報告薄總了，薄總把他的表拿出來當頭獎，那塊表可值好幾千萬呢！現在大家都不緊張了，是興奮！是沸騰！」
「這塊表我拿定了，我兒子是校網球隊的，我可陪他練了好多年。」
兩個秘書激動得不行，鹿之綾笑道，「那你們去吧，我就不去了。」
「別呀，鹿小姐，一起啊，我們這群人里女的太少了，我們得為女的爭光，打趴那群男人！走走走，走嘛！」
鹿之綾都來不及開口拒絕，就被她們兩個拖著往外走。
比賽場地就在度假村專門的網球場上，燈光昏黃，空氣透出些涼意。
鹿之綾換好運動服套裝下來時，球場上已經聚集很多人。
大家都很興奮。
人很多，單打需要較久的時間分出勝負，最後決定雙打。
二人一組，輪賽，積分制。
最後積分最多的就是贏家。
鹿之綾剛聽到規則，強行拉她下來的兩位女秘書就抱團在一起發表壯志豪言了。
「你也要打？」
一個低磁的嗓音在她身後響起。
鹿之綾回頭，就見薄妄從外面走進來，身上還是那件毛衣，身形挺拔頎長，燈光下影子拉長得過分。
「她們拉我來的。」鹿之綾淡淡一笑，「你怎麼還沒睡？」
「我不來，他們怎麼拿頭獎。」
薄妄拉了拉袖子，露出那款價值幾千萬的腕錶，然後走到一旁。
底下人早就準備好長椅，薄妄慢吞吞地走過去坐下來，十指相交放在身前，神情漠然地看著他們熱火朝天地組對。
「鹿小姐，我們一組？」
李明淮靠過來，主動約鹿之綾。
鹿之綾本來還想說算了，但李明淮開口，她也不好意思拒絕，笑著接過他遞過來的網球拍，「我很多年沒打過網球了，很生疏，可能會拖累你。」
「沒事，雙打講究配合，我配合你。」
李明淮道。
大家很快將賽程安排好。
李明淮似乎很想拿到頭獎，觀賽時一直和她講該如何進攻防守，每個人都有什麼特點。
見他這麼認真，鹿之綾不得不打起精神，將一頭長髮挽起，用發圈扎了個最簡單的馬尾。
輪到他們上場，別人都以為他們會以李明淮為核心，結果上場以後，是李明淮配合著她來。
兩人搭配漸入佳境，連連拿下積分。
運動果然是解壓的好辦法。
一通汗出下來，雜念頓消，只剩下球拍上的廝殺。
拿下積分時，那種暢快感更是能抵消一切。
薄妄坐在球場邊上，無聲地看著場上的比賽，目色幽沉。
沒人注意，幽涼的燈光落在他的身上，將他平日裡的那種凜冽化得沒有任何存在感。
看樣子，是不怎麼緊張了。
鹿之綾側頭和李明淮說著迎戰方案，露齒一笑，眉眼比月亮溫柔。
薄妄面無表情地低下頭，從旁邊一堆水中拿出一瓶擰開，仰頭往乾澀的喉嚨里倒水。
「厲害。」
鹿之綾又拿下一城，李明淮由衷讚賞。
「還好。」
鹿之綾笑笑。
「鹿小姐太謙虛。」
李明淮道，抬起手擦了擦腦門上的汗，一轉頭，就看到球場邊上的孤家寡人。
他那不值錢又卑微的妄哥……
總這麼默默守護能出結果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