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曜站住腳步。
「你這是什麼意思?」
費紹這才道。
「殿下,賀曉已經帶著王妃回來了,說是王妃以死相逼要回京,人受了重傷……」
慕容曜一把攥住他的衣領。
「你現在才告訴我?」
「屬下是怕您知曉王妃受傷,會讓您分神,想著等王妃脫離險境了再告訴您。」
「她能有什麼事?好端端的還真的能自殺了不成,不過是要逼著賀曉帶她回來罷了!」
慕容曜一把甩開他,壓下心頭的那一絲異樣。
「賀曉呢?讓他滾過來見我!」
說到這,費紹也有些疑惑
一晚上都沒有見到賀曉了。
「嗖」的一聲,一支冷箭擦著慕容曜的肩膀落在了地上。
慕容曜摸著臉上的傷口,猛地一轉頭。
旁邊的城牆與樓閣之上,布滿了弓箭手。
正對面的大殿樓宇之上,慕容珩一身明黃色的龍袍讓人不敢逼視。
他的身側,站著沈天榮和武定侯秦眶,另外還有幾個武將。
讓慕容曜沒料到的是,賀曉居然也在旁邊。
他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之後是無比的憤怒。
「賀曉,你敢背叛本王!?」
賀曉朝著慕容珩掃了一眼,得到他默許才走上前道。
「睿王,放棄吧,你已經是強弩之末,再掙扎也是沒有用了。」
「住口!連你也背叛本王?早知如此,本王就該殺了你!」
「你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被眾叛親離嗎?」
沈天榮走出來,忍不住厲聲斥責:「你名不正言不順,皇上留你一條性命你就該感恩戴德了,居然還敢謀權篡位!」
「呵,血脈有那麼重要?改朝換代不是什麼稀奇的事,誰說這天下就一定要姓『慕容』?」
聞言,沈天榮正想斥責,被慕容珩抬手打斷了。
他眸光冷漠。
「這天下以后姓什麼不一定,但是如今在朕的手上,定是會繼續姓『慕容』。」
慕容珩神色睥睨。
「知道你為什麼會輸嗎?」
慕容曜沒說話,只是眸中暗色一片。
慕容珩道。
「蘇晟雖然大不逆,但是地位與權威是用多年的戰功與手段樹立起來的,遠比你更懂用兵,也更能服眾。」
「你難不成真的認為,一張令牌就能讓將領們對你死心塌地?」
「你以為能玩弄人心,孰不知人心是世間最難掌控的東西。」
慕容曜握著劍的手發緊。
賀曉緩緩道。
「睿王殿下,收手吧,您已經錯了,還要繼續錯下去嗎?」
他跟隨蘇晟多年,畢竟念著舊主的情分。
慕容曜終歸是蘇晟的子嗣。
他還是希望能留下他一條性命。
「睿王妃傷的很重,她想見您。」
慕容曜的神色瞬間沉了下來。
「說到這,本王倒是想問你,讓你護送冷如卿去玉泉山莊,如今她人呢?!」
「王妃執意回京,以死逼迫……她傷的很重,現在正在東宮,睿王殿下,您若是不去見她,可能就再也見不到了。」
「你將她送到了東宮?!」
慕容曜氣極。
冷如卿在東宮,他要如何將人帶過來?
事到如今,他只能拖延時間了。
慕容曜沉下眸子。
「都給我堅持住,皇城內尚有我們的勢力,一切還未成定局!」
……
此刻,東宮。
冷泓風塵僕僕的出現在了東宮的正殿內。
「如卿,如卿!」
他腳步匆匆,神色急切。
秦海棠走出來,神色有些不快。
「喊什麼喊,冷如卿現在正虛弱,小點聲!」
冷泓一怔,之後拱手。
「臣只是一時著急,所以……」
「漢陽王不必解釋,本宮明白你的心情。」
沈若惜出現在了內殿的珠簾後。
冷霜挑開帘子,她走了出來。
「如卿傷的很重,現在她的意志比較薄弱,情況堪憂……本宮想讓你們父女見一面。」
聞言,冷泓身子一怔,差點摔倒。
「漢陽王請跟我過來。」
冷霜淡淡開口,帶著冷泓走入了內殿。
冷泓急急跟上,剛走進去,便看見冷如卿一臉虛弱的躺在床上,面容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如卿……」
冷泓臉上閃過一絲震驚。。
才多久不見,他的女兒居然成了這個樣子!
他幾步走到冷如卿的床前,見她緩緩睜開眼,似是有些茫然。
直到冷泓喚了一聲,她才回過神。
「父王,真的是你?」
冷如卿微微睜大眼:「我不是做夢吧?」
「不是夢,父王在這裡。」
冷泓輕輕握住她的手,內心又悲又怒。
忍不住老淚縱橫。
「父王差點都認不出你了,如卿,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他恣意灑脫鮮活靈動的女兒,去哪了?
「你怎麼傷的這麼重,真如阿桑所說,是你自己傷了自己?」
冷如卿緩緩點頭。
「您見到阿桑了?那您應當沒有強闖皇城,與慕容曜一起逼宮造反吧?」
「沒有,我等在皇城外的時候,是太……皇后娘娘派人與我傳話,說你在東宮,想要見我一面。」
冷泓粗糙的手指撫著她的額頭。
「是父王的錯,當初就應該阻止你與慕容曜在一起的……」
冷如卿搖頭:「是我執意要選擇他的。」
要錯也是她的錯。
「父王,慕容曜來了嗎?」
「此刻你還想著他做什麼?」
「我有話想要當面問他。」
聞言,冷泓面露遲疑。
這種時候,慕容曜哪有空會來見她。
冷如卿眸子微微垂下,突然道。
「父王,我想問你一件事。」
「你說。」
「您今日來,原本是不是要支援慕容曜一同逼宮的?」
冷泓一怔,看了看四周,確定人都退下了,才低聲道。
「當時收到慕容曜的消息,我是被一時的憤怒沖昏了頭腦,確實有此想法。」
「他給你傳消息了?」
「嗯。」冷泓緩緩道,「你不知曉嗎?他給我傳信,說你小產,我在京中也有耳目,一打聽,說是林秀怡受到慕容珩的指使,才害你小產的,當即便帶兵趕來京城。」
「如今冷靜下來一想,覺得此事有些蹊蹺,不能聽信林秀怡一面之詞,到時候我得親自問問她!」
「不必了。」
冷如卿微微閉眼:「林秀怡死了,在府中被人殺死的。」
冷泓一愣,隨即立刻泛起疑慮。
「死了?」
冷如卿緩緩點頭,之後問道。
「父王,您一開始就打算支持慕容曜的嗎?」
「不是,慕容曜確實一直想要拉攏我,但是我拒絕了,在知曉你小產之前,我都不曾想過扶持他登基。」
聞言,冷如卿愣了一下。
隨即突然笑了。
笑著笑著,眼淚就出來了。
冷泓有些不安。
「如卿,你怎麼了?」
「父王……其實真相一直擺在我的面前,只是我不敢承認。」
「你突然在說什麼?」
「他在騙我,慕容曜……他一直在騙我。」
冷如卿得眼淚猛然滾落下來,伸手摸向自己的小腹。
突然覺得裡面似是被挖空了般的疼,一直疼到了心口。
她總算是確定了。
這一切……是出自慕容曜之手。
因為她父王不肯出兵幫他,他便害了她小產,嫁禍給慕容珩,從而換取她父王的幫助。
他在利用她……
甚至利用他們的孩子!
若是她那夜沒有看到林秀怡被掐死的痕跡,是不是就傻傻的被他利用到死?
冷如卿的手指突然顫抖了起來。
臉色也愈加的蒼白。
冷泓慌了。
「如卿……如卿別嚇父王!來人……快來人!」
沈若惜撥開珠簾匆匆走進來。
迎面便看見冷如卿吐出了一口血。
她心頭一跳,立刻過去。
伸手握上冷如卿的手腕,感覺到她的生命力在急劇的流失。
「如卿,冷如卿!」
「別睡,睡過去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你的父王還在這裡,你睜眼看看啊!」
聞言,冷如卿的眼皮跳了跳。
她口中喃喃,似是在說什麼。
內殿中,傳來她低弱的聲音。
「父王……帶我回……漢陽……」
她放在床邊的手腕,緩緩垂落了下來。
冷泓的呼吸有一瞬的凝滯。
之後才聲音顫顫的開口。
「如卿?」
一片沉默。
沈若惜有些不忍。
她眼眶微紅,出聲緩緩道。
「漢陽王,罷了……」
冷泓呆滯了幾秒,之後怔怔開口。
「如……如卿,父王帶你回去……」
「父王帶你回家……回漢陽!」
殿內,傳出一聲悲痛的哭聲。
這個年過半百高大粗獷的男人,跪在床榻前,哭成了淚人。
乾坤殿前。
慕容曜身邊屍體遍地,鮮血橫流。
只剩下身邊的幾個護衛。
他被圍在中間,原本如玉的臉沾滿了鮮血,狼狽中帶著肅殺的冷意。
他拿著劍,眸光陰鷙。
安靜。
好安靜。
人都哪去了?
他的羽燕軍呢,皇城內的御林軍呢?
還有蘇晟的越北軍。
人究竟都哪去了?!
難不成就要這樣敗了麼?
他不甘心……
正陷入困境,慕容曜突然聽見身後傳來一陣馬蹄聲。
厚重的宮門被打開,一群人騎著馬帶著士兵們沖了進來。
為首的男子面容粗獷,臉上帶著風霜的痕跡。
正是冷泓!
「岳父大人!」
慕容曜的眼底升起了一絲希望。
他撥開幾人上前幾步,濺滿鮮血的臉上,目光灼灼。
「岳父大人來得正好,我身邊出了叛徒!這些叛徒臨陣反水,逼迫我至此,還有如卿……如卿此刻被困在東宮不知生死,岳父大人,我們一起去將如卿帶出來!」
冷泓的面容卻極其平靜。
平靜到一種冷漠。
他從馬背上翻身而下。
之後朝著二樓的慕容珩單膝跪下。
他身後的其他人也紛紛跟隨。
見狀,慕容曜眼中的光又滅了下去。
「岳父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