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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居別院身心難安

2024-08-16 18:08:46 作者: 賭書潑酒不潑茶
  她扶著弄玉,緩慢在八仙桌前坐下。弄玉知道她不開心,想逗她一笑,便故意欣喜道:「小姐您瞧,這喜餅是宮中賞賜的,您要不要嘗一塊兒?」

  慕容懷月抬眼一瞧,興致缺缺:「這喜餅太甜了,你吃吧。」

  「小姐,您還沒嘗呢——嘗一塊兒吧。」

  慕容懷月見這個不過十四的小丫頭努力逗她開心的樣子有些不忍,便打起精神,說道:「宮裡的喜餅用玫瑰、鳳梨、紫薯做內陷,可是玫瑰加的太多了,而且用糖醃製過,太甜了,我不愛吃,你吃吧。」

  弄玉嘴巴大張,驚愕道:「小姐,你之前吃過嗎?」

  「嗯。」每逢中秋和元宵,宮中會有賞賜到王府,喜餅便是其中之一。

  弄玉更是瞠目咋舌,一臉好奇道:「小姐,那你怎麼會、怎麼會……」弄玉話說一半意識到不對,就閉上嘴巴,大眼睛撲簌撲簌看著慕容懷月。

  慕容懷月心神都在外頭那熱鬧的將軍府中,也沒留意弄玉說了什麼,她瞥了一眼食匣子,說道:「你先吃吧,我沒胃口。還有,一會兒你去府里取湯藥的時候,多拿一些蜜餞回來。」

  「……是。」

  從府中傳出的絲竹管弦響了好幾個時辰,慕容懷月斜倚在榻上,隔著窗紙往外看去。她想,殷淮安會不會和之前迎娶秋月明時那般開心。

  愈想心裡愈難受,她進到內室,不去想任何事情,只想等弄玉取湯藥回來,吃過藥便早些休息。

  很快弄玉便回來了,她伺候著慕容懷月吃藥、洗漱後,問道:「小姐這就要睡下了嗎?」

  「嗯,你也早些休息吧。」

  弄玉見躺在床榻上的女子無精打采的,心底哀嘆一聲,便拉好床幃,回到下房去了。

  與寂寥的別院不同,將軍府中張燈結彩、鼓樂喧天,正廳內更是人聲鼎沸。

  已有幾分醉意的殷淮安還在不停向眾人敬酒,殷文釗有些擔憂,上前攔住,笑道:「各位,淮安喝多了,我先帶他去外頭醒醒酒,一會兒回來再向各位賠罪。」說罷,便架著殷淮安往外走。

  「放開,我沒喝多。」殷淮安嘟囔著,想要掙開身邊人。

  殷文釗將人帶到一處僻靜地,放開他:「淮安,今兒是你大喜的日子,不要想別的,知道嗎?」

  殷淮安倚欄垂首,揉著發脹的額頭:「我知道,我有分寸。」

  「今日之後,你的妻子便是何孝嵐,就算你對她沒有感情,你也要好好待她。」

  「這話你已經說過好幾遍了。」

  殷文釗負手而立,望向遠處:「說過多遍,也是因為擔心你。」

  「我知道了。」

  「時辰也不早了,你今日酒喝了不少,一會兒回去飲些醒酒湯,便早些歇息吧。」

  回到廳內,又敬了圈兒酒,說了會兒話,宴席才散。雲落端上醒酒飲,殷淮安喝了兩口便擱到一旁:「我出去醒醒酒,你們不用跟著。」

  「是。」

  月明星稀,殷淮安到了別院,樓汛在屋檐上遠遠瞧見自家主子,便一躍而下,穩穩落在殷淮安面前,拱手見禮道:「將軍。」

  殷淮安揮手讓他退下,逕自往別院中去。

  樓汛見自家主子已有醉意,不放心,便跟了上去。殷淮安雙耳一動,雖然樓汛輕功極好,走路無聲,但醉中的殷淮安還是察覺到了。他回身嘆氣:「樓汛,你這貼身護衛當的愈發好了。」

  「還請將軍恕罪。」

  殷淮安面無表情,半晌,還是離開別院,回到府中。

  大婚之日,他是該做一個合格的新郎。

  成婚後沒多久就要除夕了,何孝嵐在府中操持大小事務,雲落從旁協助一二。

  「夫人,宮中的節禮下來了。」雲落拿著冊子,向何孝嵐一一匯報。何孝嵐聽得頭疼,握住雲落的手,撒嬌道:「好姑姑,這些事你來盯著就好,讓我歇歇吧。」

  「夫人……」

  「淮安呢?還沒回來嗎?」

  雲落端上熱茶:「將軍和大將軍見客去了,要晚膳才回來。」

  「他也真是的,這都年下了,老是不在府中。」何孝嵐撇嘴,十分嬌憨。

  雲落笑笑,一言不發清點著各處送到府中的節禮。


  「對了,我昨兒去膳房,經過藥寮發現有人在煎藥,府中是誰病了嗎?」

  雲落一頓,笑說:「我這幾日有些風寒,所以煎幾副藥來吃。」說時,還咳了兩聲。

  何孝嵐關懷道:「也是,這幾日天冷,你忙裡忙外,要多注意身子。」

  「多謝夫人關心。」

  何孝嵐百般聊賴地挨到晚膳,終於等回了殷淮安。她嬌笑著撲倒殷淮安懷中,柔聲道:「我還以為等不到和你一起用晚膳了呢。」

  殷淮安淡然一笑,從袖中掏出一支精巧貴重的髮簪:「怎會,這幾日忙著,讓你等久了,這支髮簪當我給你賠罪。」

  何孝嵐偏過腦袋,說道:「你給我帶上。」

  殷淮安撫著女子秀髮,將鬢邊一縷青絲別到耳後,輕柔的將髮簪簪到發中。何孝嵐仰臉剛要說話,殷淮安俯身在紅唇落下一吻,以扇遮面,笑道:「用膳吧。」

  何孝嵐臉頰通紅,張了張嘴,嬌嗔一聲,便挨著殷淮安落座。

  雲落在旁服侍用膳,何孝嵐關懷道:「你受了風寒,還是回去歇著吧。」

  聞言,殷淮安眉一挑,不動聲色看過去。雲落看了一眼殷淮安,行禮說道:「多謝夫人關懷,奴婢吃過藥好多了,藥寮那邊也說奴婢再吃兩副藥即可。」

  雲落服侍殷淮安多年,主僕二人的對話不用明說也明白。殷淮安一敲桌子,說道:「你回去歇著吧,天冷,藥得趁熱喝才好。」

  雲落瞭然,見過禮便退下。她去到藥寮,將煎藥的東西收拾好,帶著去到別院。

  慕容懷月正窩在躺椅上昏昏沉沉的,聽見外頭有人說話,便起身出去,一瞧,竟然是雲落過來了。慕容懷月笑道:「你怎麼過來了?」

  「來送煎藥的傢伙什兒,將軍說天冷,怕弄玉來回取藥,萬一藥冷了失了藥效可就不好了。」雲落話回得妥帖,讓慕容懷月心下一熱。

  「進來坐吧。」

  弄玉將煎藥的東西放到小廚房,端著一壺熱水回到房中,邊為她們倒熱水,邊說道:「姑姑,除夕能給我們留些煙花嗎?」

  雲落說道:「當然可以,不然在別院過年也太冷清了些。」

  「那就多謝了。」慕容懷月溫和說道。

  雲落看她,多日不見,人不僅消瘦了不少,精氣神也愈發差了。現在的慕容懷月雖說和順有加,但眉眼間的濃愁格外讓人心疼。

  雲落不敢多留,起身說道:「府中還有事,我先回去了,還望小姐好好照顧好自己。」

  慕容懷月雙手捧著茶碗暖手,見雲落要走,糾結半晌,還是沒敢問殷淮安的近況,只是讓弄玉好生送雲落出去。

  兩人一走,房中只剩她一人,慕容懷月用巾帕遮住嘴咳了起來。大婚那日她受了風寒,一直沒好利索,這兩日高熱雖然退了,但是低燒不斷,而且一入夜就咳嗽。

  喝了半茶碗溫水,她到內室里躺下,又昏睡了過去。一天十二個時辰,她有大半時間都在睡著。

  渾渾噩噩中,她隱約感覺床榻邊似乎有人在盯著她,勉強睜眼瞧過去,內室昏暗,她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高大人影立在床邊。

  心頭猛地一墜,她瞪大眼睛、捂著胸口一下坐起身,纏著聲音問道:「是誰?」

  那人影不說話,只是俯身靠近她。

  「弄玉?是你嗎?」慕容懷月想要下床,眼前一黑,跌回床榻上咳嗽著。

  人影見她如此,終於開口道:「怎麼每日喝藥,身子卻還不見好?」

  熟悉的聲音,慕容懷月喘了口氣,抬頭望去:「你怎麼過來了?」

  殷淮安並不說話,走到屏風外拿了支蠟燭折回內室,有了燭火,慕容懷月這才看清殷淮安的神情並不好。

  就這麼一瞬,她整個人緊張起來,雙手扣著被子,小心翼翼抬眼看著他。

  借著光線,殷淮安上下打量了一眼床榻上的女子,蹙眉問道:「幾日不見,怎麼成了這副樣子?」

  慕容懷月不解,低頭瞧瞧自己,又抬眼看去:「什麼?」

  殷淮安不答,只是往外間走去,說道:「過來吃藥吧。」

  慕容懷月下床到外間,看著桌上的藥問道:「弄玉呢?」

  「在小廚房收拾藥渣。」

  慕容懷月點點頭,一勺一勺將藥吹涼、喝下。殷淮安在旁邊托腮看著,有些恍惚,慕容懷月人愈發消瘦,顯得一雙黑白分明的桃花眼更大、更動人。


  慕容懷月吃完藥,又吃了兩顆蜜餞,便干坐著不知說些什麼。殷淮安不說話,她也不敢開口,本來兩人之間隔閡深重,眼下殷淮安又成了親,加之二人多日不見,她生怕說錯什麼話惹惱了殷淮安。

  坐著有些冷,她縮了縮肩膀,垂下眼。殷淮安發覺,起身拿過一旁的披風給她披上。

  「多謝。」慕容懷月下意識一笑。

  又是一陣安靜。

  慕容懷月暗下決心,謹慎問道:「有些晚了,你不回去嗎?」

  殷淮安眉一挑,不說話,只是看她。

  慕容懷月趕緊解釋道:「你不是成親了嗎,這個時辰有些晚了,你回去早些歇息吧。畢竟到了年下,你應該挺忙的。」

  「沒什麼可忙的。」

  「……好吧。」慕容懷月垂眼,瞥見披風上的牡丹,驀地,又想起初雪那日,殷淮安因為這件披風將她錯認成秋月明。她心底苦笑一聲,大概猜到了殷淮安今夜前來的目的。

  見殷淮安沒有要走的意思,她雙手絞著衣角,艱難開口:「你……你今晚、要留在別院嗎?」

  殷淮安眼底一沉,不悅道:「怎麼?這是你在鳳凰樓學到的東西嗎?」

  慕容懷月臉色慘白,她抖著毫無血色的薄唇,斷斷續續說道:「不、不是……我只是……」

  「只是什麼?」

  慕容懷月囁喏了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她低下頭,心口處傳來的陣痛讓她呼吸困難。她扶著桌邊慢慢喘息,半晌,才說道:「抱歉,我說錯話了。」

  殷淮安冷嗤,深深看了她一眼,便拂袖離去。

  慕容懷月呆坐了半天,直到弄玉端著熱水進來服侍她洗漱才回神。一整夜,她都睡得極不安穩。

  第二日日上三竿了,弄玉幾次進到房中見人還睡著,便安靜退下,畢竟她也習慣了這位來歷不明的小姐一天要睡好久。而且在別院又無事可做。

  只是到了午膳的時辰,弄玉想著總得叫人起來吃些東西,而且膳後還得喝藥。於是,她進到內室,動作輕柔地喚著:「小姐,小姐,起床了。」

  慕容懷月渾身發冷,眼皮似有千斤墜,她把自己縮到被子裡縮成一團,一會兒清醒、一會兒糊塗。

  痛苦間,忽然聽見有人喚她,她循聲探去,問道:「是誰?是母親嗎?」

  那聲音不回答她,只是遠遠飄去。

  慕容懷月慌張地跟上去,急切道:「母親!母親!你等等我,你還好嗎?母親!」她痛苦地喊著,卻發現自己發不出任何聲音。一個踉蹌,她跪在地上,捂住臉痛哭起來。

  母親,那時我如果聽您的話就好了……我如果不那麼任性,也許不會落到如此地步,害得我們一家家破人亡、無法回頭。

  慕容懷月在一片黑暗中落淚懺悔,可是無人聽到、無人知曉。

  「何大夫,她怎麼樣了?」

  額頭滿是細汗的年邁醫者嘆息道:「將軍,小姐身子孱弱,再這樣下去——怕是不好啊。」

  殷淮安噤聲,沉默片刻後屏退所有人,他坐在床榻邊,望著床榻上憔悴的慕容懷月出神。

  一個時辰前,雲落告訴他,別院出事了。那一刻,他心跳似乎停了一拍,來不及分辨其中緣由,他想了藉口讓雲落帶何孝嵐去裁製新衣,又讓樓汛悄悄地去請何大夫,而他趁空到了別院。

  殷淮安盯著病榻上的女子看了許久,莫名有些惱火,可他又不知自己在氣些什麼。心下煩躁,他去到外面,樓汛帶著人正候在外面等候差遣,見自家主子出來,上前問話:「將軍,何大夫去寫藥方去了,是否需要屬下將人帶回來?」

  「不用,你去告訴他,讓他盡全力醫治。」說罷,殷淮安也不在別院多待,回了將軍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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