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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孝嵐懷月終相見

2024-08-16 18:09:46 作者: 賭書潑酒不潑茶
  「將軍,將軍?」

  殷淮安看向說話的大臣,施以微笑:「抱歉張大人,您剛才說什麼?」

  「殷將軍是不是有些乏了?畢竟剛勞軍歸來,還未能好好歇息。」

  「是有些。」殷淮安略帶歉意地說道,「張大人,今兒時辰也不早了,改日我必定登門致歉。」

  「哎,無妨,殷將軍好好歇息。」

  殷淮安親自將人送出去,待人上了轎輦離去後,瞬間收起笑意,極其疲憊地往府里走著。

  宣刈一溜小跑上前,樂呵呵地回稟道:「將軍,夫人在正殿等您用膳。」

  殷淮安頭也不回地撂下一句「不去」,便快步前往聽音閣。

  「這……」宣刈有些為難,樓汛從身後走到他旁邊,拍了拍傻愣著的人,善意提醒道:「還不快想想怎麼和夫人說?」說罷,也抽身而去,只留下哭喪著臉的宣刈。

  殷淮安到聽音閣的時候,見房中燭火還亮著,便推門而入。慕容懷月剛吃完藥躺下,聽見有人進來也不在意。

  殷淮安到了跟前,見她閉著眼似乎在睡著,便問道:「這麼早就睡了嗎?甚至蠟燭也不熄掉。」

  慕容懷月呼吸一滯,心重重地墜了一下。她睜開眼,往聲音處看去,眼前被黑色濃霧籠罩,什麼都看不到。

  殷淮安早就知道她眼睛壞了,可親眼看到還是心有戚戚,夢裡明媚含笑的桃花眼此刻卻蒙塵失色,讓他心煩意亂。

  見她半天也不知道看哪裡,他坐到床邊,伸手握住她過分纖細的手腕,蹙眉問道:「怎麼身子不見好,還愈發瘦了?」

  「……嗯。」雖說數月不見,但慕容懷月對殷淮安的愧疚分毫未減,眼下聽他說話除了想哭還想躲著。

  「眼睛——何大夫瞧過了嗎?」

  「看過了,開了藥,每日都吃著。」

  殷淮安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見她沒反應,便說道:「看來沒什麼效果。」

  慕容懷月也不言語,就安靜地聽著。

  不多會兒,她聽到殷淮安起身離開的動靜,心下鬆了口氣,拉高被子蓋住自己睡了過去。

  樓汛候在聽音閣外頭,見殷淮安出來,上前問話:「將軍用膳嗎?」

  「待會兒吧。」殷淮安看著微涼夜色有些愣神,驀然,他說道,「唯月苑的牡丹……是不是都落了?」

  「…將軍,他處不比府中,府中開春後花匠會悉心培育照拂,牡丹要入秋才會落。」

  「是我忘了,吩咐下去,讓他們好生照料著。」

  「是。」

  「明日請何大夫過來,再到宮裡多請幾個太醫,一併來府中一趟。」

  「……將軍,此舉會引得夫人懷疑的。」

  「那就讓她懷疑吧。」殷淮安有些乏累,懶得在何孝嵐面前做戲,就算何孝嵐鬧起來,他也不在意。

  他本就不愛何孝嵐,這門親事也是為了他們叔侄的地位而應下的。可如今他們叔侄再次立下赫赫軍功,地位穩固,實打實的成了大周的二皇帝。

  之前他們可能還對何相有少許忌憚,可如今,叔侄二人權勢滔天,殷氏一族在朝中的勢力也逐漸壯大,他們已經不需要與外人聯手了。

  「對了,午後姨母家是不是派人送了些東西來?」

  樓汛略一回想,說道:「是,送了些玉石古玩,將軍可要看看?」

  「不用,讓宣刈從庫房找些好字畫送去姨母家——哎?我記得庫房裡是不是有一幅《雁塔聖教序》來著,一併找出來送過去,姨夫很喜歡褚遂良的字。」

  「是。」

  主僕二人說著話往書房走著,樓汛一拍手,說道:「啊呀,差點給忘了,那來送東西的家丁還帶了一封書信讓轉交給將軍——」說著,樓汛從袖口抽出一封書信遞過去,「屬下該死,給忘記了。」

  「無妨,你跟著我剛回京,也是累極了。」殷淮安隨口說著,展開書信一看,忍不住笑起來,「昭兒入宮後被封為婕妤,只受寵了幾日便被冷落,現在她的日子可不好過。」

  「將軍好像並不意外?」

  「昭兒空有美貌,落得如此地步有什麼好意外的?」

  「那將軍要幫嗎? 」

  「自然是不想幫的。」


  「不想幫並非不幫——」樓汛一笑,猜透殷淮安的想法,「將軍如何打算?」

  殷淮安難得開懷一笑,將書信揉成一團丟給樓汛,說道:「我若不幫,萬一哪日她在後宮犯下大錯,再連累殷氏一族——天子本就對我和叔叔心懷芥蒂,到時候借著昭兒問罪與我們,那可就凶多吉少了。」

  殷淮安一頓,又說道:「遞口信到宮裡,讓咱們的人在後宮多走動一下。」

  「將軍放心。」

  翌日上朝時,天子當著百官加封殷文釗和殷淮安,又賞賜了好些東西。殷淮安從中挑了些好的,托人帶到後宮。

  後宮的司寢嬤嬤收了一大包銀子,立刻安排了兩個聰慧能幹的大宮女到昭婕妤宮殿服侍。後宮裡的人慣會見風使舵,見這名不經傳、家世一般的嬪妃竟然是殷淮安的遠親,便立刻換了嘴臉。

  昭兒苦盡甘來,一時有些得意。

  為了拉近和殷淮安的關係,洋洋灑灑寫了好長一封信託人帶給他。雖說之前她被殷淮安好一頓責罵,也斷了往來,但是眼下殷淮安既然肯幫她,那她就只能巴著殷淮安這條高枝兒不鬆手。

  殷淮安回府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他剛回京,軍營一堆事情要處理不說,還得應付那些恭維之人,當真是累極了。

  「將軍,是現在用膳嗎?」雲落問道。

  「聽音閣那邊怎麼樣了?」

  「太醫和何大夫都在聽音閣看著,不過……」雲落略一猶豫,說道,「夫人已經起疑了。」

  殷淮安微微鎖眉,問道:「她人在哪裡?」

  「夫人一個人在房中待著,也不許人在旁邊伺候,將軍可要去看看?」

  「算了,太累了,先去聽音閣吧。」

  樓汛從宮裡請了三位資歷深的太醫,三位太醫來之前本以為他們是給殷夫人瞧病,結果進了聽音閣一瞧,三位經過大風大浪的太醫都愣住了。

  在他們面前的女子正是之前被問罪的安平公主慕容懷月。

  原來安平公主並沒有流落街頭,而是在殷淮安府中,這讓他們震驚無比。

  他們百感交集地為慕容懷月診治,過程中互相交換著眼神,雖沒言語但唉聲嘆氣連綿不斷。

  從前艷麗華貴的女子如今遍體鱗傷、形同枯槁,已然命不久矣。

  幾位太醫正和何大夫商量著如何開藥,殷淮安推門而入:「怎麼樣了?」

  「回稟殷將軍,安平公主她……小姐她心情鬱結、五臟被邪氣所侵,求生的念頭十分薄弱,所以……請贖微臣無能。」

  殷淮安唇角不悅地抿了抿,厲聲道:「你什麼意思?」

  幾位太醫不敢說話,只管低頭等候發落。

  殷淮安看了一眼屏風,一想到屏風後的女子命不久矣他就無法接受。咬牙忍著怒意,他低聲道:「本將軍不許她死。」

  「將軍,小姐要生只能靠她自己啊——不然服用再多的湯藥也無濟於事。」何大夫委婉地提醒著。

  話盡於此,可殷淮安依舊不甘心,一字一句道:「去開藥,用最好的藥,不能讓她死,就算是她想死也不行。」

  「將軍——」

  「還不快去!」

  幾位醫者只好退下,殷淮安撐著桌面喘了口氣,緩步進到內室里。

  慕容懷月聽到他進來,嘶啞著聲音開口:「何故發那麼大的脾氣?」

  「你都聽到了。」

  慕容懷月「嗯」了一聲,便不再言語。殷淮安見她如此雲淡風輕卻惱火不已,大步走到塌邊,俯身撐在她上方,帶著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緒質問道:「你不是最怕死的嗎?當日在暗巷受盡凌辱都不會尋死,怎麼如今卻不想活了呢。」

  聞言,慕容懷月臉色煞白,胸口一陣刺痛。

  她本以為自己對什麼都不在意了,可從殷淮安嘴裡聽到這些話,還是讓她難過不已。

  緩了片刻,她顫著聲音說道:「我死了,你應該很開心才對,你得為秋兒報仇。」

  殷淮安額角隱隱作痛,他死死攥住女子瘦弱的雙臂,咬牙切齒道:「不許你提她!」

  雙臂似乎要斷了,慕容懷月吃痛地哼了兩聲,殷淮安卻加重力道,惡狠狠地說道:「你想死是嗎?沒那麼容易,我絕不會讓你死!」


  慕容懷月落淚,哽咽道:「我已經如你所願受盡病痛折磨了,這些還不夠嗎?你就這麼恨我嗎?」

  殷淮安一怔,旋即咬著後槽牙,一字一句道:「是,恨你入骨。」

  慕容懷月含淚苦笑了一下,無力道:「對不起。」

  殷淮安抿著薄唇,視線在那張哭得梨花帶雨的臉上停了許久,最後,他一言不發地起身離開。

  他用絕對理智克制住了自己。

  三更天的時候下起了暴雨,殷淮安睡不著,乾脆起床在書案前處理公務。他和何孝嵐之間還是如常舉案齊眉,並沒有因為慕容懷月的事情爭吵,這倒讓他有些意外。

  次日因為要務在身,他又天不亮出門了。寢殿內何孝嵐輕輕翻了個身,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暗自想事情。

  捱到晨起,她起床洗漱後,將雲落喊來。

  「夫人,早膳已經備下了,現在用嗎?」

  「雲落,我有話問你,你要實話實說,知道嗎?」

  雲落心頭猛地一跳,但面上依舊從容不迫,回話道:「雲落必定知無不言。」

  「好,我來問你,淮安和慕容懷月……他們之間的關係是不是非比尋常?」何孝嵐屏息凝神,生怕自己聽漏了些什麼。

  果然!

  雲落淡定自若地回話道:「雲落只知道將軍視她為仇人,別的一概不知。」

  「當真?」

  「奴婢不敢欺瞞夫人。」

  何孝嵐自然不信雲落這話,也知道問不出什麼了,便揮揮手讓雲落退下。她坐了一會兒,毅然決然起身往聽音閣去。

  她在聽音閣外頭猶豫了許久,思慮再三,還是推門而入。

  她放輕步子進到內室,見到床榻上的女子那一瞬立時怔在原地,動彈不得。自從慕容懷月被貶後,這是她第一次見她——衰弱憔悴、神鬱氣悴,哪兒還能看得出當初那個不可一世的安平公主的影子。

  何孝嵐愕然,殷淮安當真恨極了她,將她折磨成這副模樣。

  她又走近了些,慕容懷月聽到腳步聲,睜開眼問道:「是誰?」

  何孝嵐看到她無處落點的視線,這才知道慕容懷月的眼睛瞎了。

  慕容懷月見來人並不出聲,猶疑道:「淮安嗎?」

  聽到她如此親昵地稱呼殷淮安,何孝嵐有些不悅,開口道:「他將你折磨成這般模樣,你還這麼喚他,你不恨他嗎?」

  陌生又隱隱有些熟悉的嗓音,慕容懷月頓了頓,遲疑道:「你是……何孝嵐?」

  「是我。」

  慕容懷月扭過臉去,扯著被子蓋住自己半張臉,不想讓她看到自己此刻的樣子。

  何孝嵐重重嘆息,說道:「我本以為殷淮安將你留在府中是金屋藏嬌,沒想到他如此恨你——罷了,我走了。」說罷,她轉身要走。

  「等等——」

  何孝嵐回身看她:「怎麼了?」

  「對不起。」

  「什麼?」何孝嵐不解。

  慕容懷月艱難起身,依靠感覺看過去:「害你失去了孩子,對不起。」

  猶如當頭棒喝一般,何孝嵐張著嘴半天說不出話。她抖著雙手,不敢置信地問道:「你說什麼?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

  「對不起……」慕容懷月耷拉著腦袋,有氣無力地說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何孝嵐眼眶蓄滿了淚,她努力深呼吸,以免自己崩潰。她強作平靜道:「淮安是不是也知道這件事?」

  慕容懷月察覺不對,抿唇不答。

  這時,聽音閣的門被推開,雲落在外間一邊擱著湯藥一邊揚聲喊道:「小姐,藥來了。」

  何孝嵐走出去,紅著眼睛怒視雲落。

  雲落一驚,不自在道:「夫人?您怎麼……」

  何孝嵐一指桌上的湯藥,含著怒氣問道:「這是什麼湯藥?」

  雲落磕絆了半天,不知如何應付。這時,房門又被推開,殷淮安冷著一張臉進來,說道:「這是醫治她身子的藥,怎麼?嵐兒覺得有何不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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